大官人-第77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雨下的又急又猛,很快大街上便积了水,一队穿着雨靴,戴着斗笠、披着雨披的武士,打着东厂的灯笼,急速向东厂胡同前进。
等到了位于胡同深处的‘侯爵府’前,把守府门的东厂番子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是我!”一个领头的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无须的老脸。
“是邹公公!”众番子赶紧单膝跪下,来者乃是东厂的掌班太监,和马德并为赵赢的左膀右臂。
邹公公哼了一声,率众进了门房,番子赶紧上前献殷勤,想帮他摘下雨披,却被邹公公抬手阻挡道:“咱家有要务在身,不必了!”说着,摸出一枚厂督的令牌,道:“奉老祖宗命,问乐安侯等人可有异状?”
看到赵赢的令牌,番子们赶忙再次跪下,恭声禀报道:“回老祖宗,邹公公的话,乐安侯爷下午时仍在院子里种菜,向我等讨要油布,说要下大雨了,别浇坏了他的菜。”
邹公公皱皱眉,但还是耐下性子,继续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孩儿们被缠得没法,给他找来了油布,他盖上菜园之后,便和下面人简单吃了晚饭,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邹公公又哼了一声,对身后带着斗笠的韦无缺道:“想不到威名赫赫的乐安侯爷,居然真的变成了菜农。”
韦无缺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昔日里风华绝代,如今沧桑满面的脸孔,没有搭理邹公公。
他不搭理邹公公,有的是人抢着捧邹公公的臭脚,马上有东厂头目赔笑道:“落在咱们东厂手里,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还想呼风唤雨咋地?也就种个菜了……”
“哈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他连菜农都做不成了……”邹公公阴恻恻说一句。
“怎么,今日要送他上路?”东厂众人闻言悚然,全都收起嬉笑。
邹公公点点头,冷声问道:“他里头有多少人?”
“不算他和他的瞎子老婆,十个人。”手下赶忙禀报。
“大意不得,搏兔亦要用全力!”邹公公沉声说道。他后半句话其实是在自我安慰,要对付的人是王贤,无论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是!”番子们轰然领命,便有二百弓箭手悄然攀上内院高高的围墙,张弓搭箭瞄准了院中。
又有一百名武功高强的精悍番子,披盔挂甲,手持兵刃,踹开紧闭的院门,轰然冲了进去。
院门外,还有两百名东厂番子严阵以待,以防有人趁乱逃脱。
足足动用五百名东厂精锐之士,来对付区区十来个人,邹公公自酌万无一失,这才对一旁的韦无缺道:“公子请。”
韦无缺紧抿着嘴,微微点点头,目不斜视地迈步进了院子。
对韦无缺的傲慢,邹公公颇为不屑,心说不就是赵王的面首吗?莫非以为将来还能当上皇后不成?
收起心中的戏谑,邹公公这才在一众高手护卫的簇拥下,也进了重重包围中的小院。
小院里原本一片死寂,大雨倾盆而下,将百多名东厂番子的脚步声都掩盖起来。番子们分作数队,如狼似虎地冲入寥寥无几的数间房中,却没有听到里面有惊呼声响起。
番子们诧异地用火把照亮房中,只见炕上被褥高耸,里头好像睡着人一样。
但当番子们小心翼翼地用刀挑开被褥,里面却只有一条条枕头、木凳,哪里有什么人影?
分赴各屋的番子,几乎同时出来向邹公公禀报:“公公,里头没人!”
“公公,这间也没人!”
“这间也没有!”
听着各处的禀报,邹公公一张淡金色的面庞,渐渐地越来越黑,他一把揪过负责此处的东厂头目,要吃人一般嘶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呐?到哪里去了?!”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那名东厂头目也是满脸不解,一副日了狗的表情道:“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还问我?!”邹公公重重一掌,将那名头目劈倒在地,跟班的太监想给他撑伞,也被邹公公一把推开,任由雨水倾泻到身上,尖叫起来:“给我搜!”
番子们赶忙搜查院子各处,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
邹公公气急败坏地在大雨中打转,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如此易如反掌的任务,居然会被自己搞砸了?要知道在此刻之前,所有人都认为王贤已成笼中之鸟,冢中枯骨,要杀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旁的韦无缺却笑了,仿佛苦思的谜题有了答案,笑容里满是‘原来如此’的释然。
“你笑什么?韦公子!”邹公公气急败坏,也顾不上赵王的面子,要吃人一样盯着韦无缺。
“我笑你们太蠢,被王贤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居然还相信他会引颈就戮。”韦无缺哂笑一声,在漫天大雨中走到院子里,放声大笑起来:“他要是这么容易就栽在你们手里,岂不是说明本公子连猪都不如!”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儿的?!”邹公公暴跳如雷。
韦无缺哪在意这太监的怒火,在大雨中闲庭信步,来到南墙根下那片菜园,冷笑道:“连这点把戏都识破不了,还想跟他斗?!”
说完,韦无缺抖手掀开盖在菜地上的大片油布,东厂众人茫然不解地看过去,只见黑黢黢一片不明所以。
这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小院中登时纤毫毕现,众人这才看清楚那菜地中央,不知何时竟多了个水井大小的洞口?!
东厂众人登时呆若木鸡,邹公公也顾不上暴跳,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洞口旁,看着幽深的洞口,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人家挖了这么大的洞都不知道?!”
那东厂头目也跑过来,趴在洞口往里看,顿觉生无可恋,只是无论如何都搞不清,这个洞是怎么挖出来的?!
要知道,东厂对小院的监控是全天候全方位的,不分昼夜,都有人在高墙上监视着院中的一举一动。每天还有番子搜查每一个房间,就是防着他们会挖洞逃走!谁知道千防万防居然还是让他们挖了洞……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那东厂头目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满脸雨水地失魂落魄道:“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挖地洞呢?”
“他们当然没法自己挖地洞,他们也没必要自己挖地洞。”韦无缺看着幽深的洞口又哂笑一声道:“因为这地洞是从外面挖的。”
“从外面挖?”那东厂头目不信地摇头道:“怎么可能?再说院子四面八方都是防止挖掘地洞的听瓮!”
“所以他们才会捣鼓这片菜园,用地上翻地的声音来掩盖地下的挖掘。”韦无缺如同亲眼所见,淡淡道:“同时翻地的声音也能给地下的挖掘指明方向。”说着,韦无缺看一眼地上的油布,冷笑道:“直到今晚,他们才打通了地道,所以才向你们索要油布遮挡。”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粉墨登场
“别废话了!”听了韦无缺的解释,邹公公才算回过神来跺脚叫道:“赶紧给我追啊!”
“追不上了……”韦无缺却劝他们不要白费功夫。
“为什么?!”邹公公不解地看着韦无缺,此刻他再也不敢轻视,这位赵王殿下的面首,毕竟对方在智力和对王贤的了解上,完全可以碾压自己。
“为什么?”韦无缺伸手抹一把满是雨水的面颊,感到透骨的冰凉道:“因为那是王贤……”
‘阿嚏!’刚从地道中爬出来,王贤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也不知是被土腥味刺激,还是某人的怨念所致。
“大人,您没事儿吧。”久违的吴为赶忙拉住王贤,以免他被自己的喷嚏震回地道中。
“没事儿。”王贤摆摆手,使劲拍了拍吴为的肩膀,露出欣喜的笑容道:“终于重见天日了!”
吴为也笑了,见王贤将顾小怜拉出地洞,他用眼神询问后者的状况,王贤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跟顾小怜说话。吴为点点头,正色道:“他们随时会追过来,咱们赶紧转移。”
“听你安排。”王贤点点头,便带着顾小怜在吴为和周敢等人的保护下,离开了地道的出口,才看到原来自己身处积水潭旁。
“大人请上船。”吴为引着王贤到了一艘粮船旁。积水潭乃是漕粮北运的终点,粮船最多不过。
王贤登上粮船,那船只便悄悄拔锚,驶往积水潭中央,在这样瓢泼大雨的夜里,那船只就像消失在天地间一般。
进了船舱,雨幕隔绝在外,干燥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为了迎接王贤,舱里的人特意点起了火盆。王贤看着那坐在火盆边,朝自己微笑示意的严清,还有立在严清身边的闲云,心中也温暖了许多。
让丫鬟服侍着顾小怜到里面船舱更换湿衣,王贤则毫不见外地在严清面前,脱掉了湿漉漉的外衣,露出一身结实匀称的肌肉。
严清无奈地笑笑,给王贤倒上一碗滚烫的姜汤,王贤接过来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听严清简明地讲解最新的局势。虽然在小院中可以和外界联络无碍,但毕竟限制不小,时效性和全面性都颇为不足,此刻必须要补一补功课。
当听到严清说,朱棣居然早就醒来,只是一直忍到太孙回归才不再继续装昏迷,王贤也讶异地倒吸口冷气,险些被姜丝呛到:“咳咳,这老狐狸还真有一套,居然把所有人都耍了!”
王贤自然明白,杨士奇等人能从郑和的眼皮底下盗走金印,显然是朱棣在暗中操纵。连自己也被老皇帝耍了一把,成了帮他把太孙弄回京城的工具。这让发誓不再被任何人利用的王贤,心下老大的不爽。
“然后呢?皇帝又干了什么?”王贤压下心中的腻味,沉声继续问道。
“皇帝召见了太孙,似乎有密旨颁下,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严清缓缓道:“只知道太孙返回瀛台后,郑和便见勇士营秘密调入宫中,藏于密道之内。”
“哦?”王贤喝完姜汤,身上暖和许多,抹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笑问道:“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严清答道。
“看来你们的差事办得很不错嘛,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能及时得知。”王贤似笑非笑道。
“一来是宫中有人投靠咱们,消息还算得上灵通。”严清听得出王贤语气中的质疑,正色道:“二来,属下怀疑,这是皇帝故意让人看到的……”
“哦?”王贤端着碗,白气缭绕,让他的神情愈发捉摸不定:“皇上为什么要让人看到?”
“震慑。”严清沉声道:“属下愚见,皇帝是为了震慑,让各方各面都知道他已经醒来,而且像以往一样,一切尽在掌握!”
“那为什么,东厂的人会在今夜对我动手呢?”王贤定定看着严清,幽幽问道。
“这,自然东厂的人也知道皇帝已经醒来,埋伏好了军队,赵王那边肯定明白,再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严清的目光闪烁一下,旋即恢复正常道。
“你说是皇上故意传出消息,目的是为了震慑。”王贤的语气中,明显夹带着刀剑的锋利道:“可怎么成了打草惊蛇?我想,赵王要是不知道皇上已经醒来,今夜可能就不会有行动,到了明日他人一入宫便大局落定,对皇上来说岂不是更好?”
“这……”严清额头见汗,低声道:“可能皇帝老糊涂了吧。”
“也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吧!”王贤冷笑一声,声音虽然不大,船舱中的气氛却眨眼跌到冰点,吴为戴华等人全都紧张起来,大气不喘地看着王贤和严清。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王贤冰冷的注视下,严清坦然一笑,并不畏惧地看着王贤道:“属下残疾在身,就不能跪地请罪了。大人所料不错,赵王那边原本是蒙在鼓里的,是属下让人透露给黄偐的。”顿一顿,这才原原本本道:“皇帝是打算让人知道郑和秘密调军队入宫,但没打算让人知道他已经醒来。这样,赵王只会以为是郑和和太孙勾结在一起,虽然会有准备,但今夜绝对不会仓促动手。待明日早朝,皇帝已经醒来的消息一公布,众人才会知道,原来军队是皇帝调进宫里的,震撼之下,必然全都俯首帖耳。到那时候,借赵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犯上作乱了!”
“这不挺好吗。”王贤冷冷道:“你又何必把消息透露给赵王,让他铤而走险呢?”
“因为不这样,登基为帝者,必然是太孙殿下!”严清慨然道:“属下知道大人和太孙私交甚笃,但属下更清楚,太孙绝对不能越过太子为帝!”
“为何?”王贤神情一动,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
“因为伦常有序!因为国家需要太子!因为……太孙登基,大人必死无疑!”严清满面正气,铿锵有力道。
“怎么讲?”王贤虽然语气依然淡漠,眼里的坚冰融化不少。
“先说伦常有序,太孙若登基,让太子如何自处?让心向太子的百官如何自处?让天下的父子如何自处?”严清沉声道:“长幼尚且有序,遑论父子?!皇上越过太子传位太孙,乃是罔顾伦常,为天下埋下大乱的祸根!”
王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