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7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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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卫士一脸犯难,看着佛母。
“把他俩给本座叫起来!”佛母冷冷说一句。
“是。”卫士赶忙进去叫起,又请佛母进帐用茶,佛母却不肯挪动脚步,就站在帐外等候。
不一会儿,王贤和刘信衣衫不整地出来了,前者揉着惺忪的睡眼,后者哈欠连连,草草向佛母行礼,王贤责怪卫士道:“怎么不请佛母进去,佛母快快里边请。”
佛母冷冷看了王贤好一会儿,才轻移莲步,进去臭烘烘的营帐。
“快上茶。”王贤和刘信请佛母上座,又招呼人上茶。
“不必了!”佛母终于耗尽了耐心,怒视着王贤逼问道:“黑翦,你个混账东西,难道睡一觉就能拿下临淄不成?!”
“佛母这话说的,学生要是有那本事,不就成了睡梦罗汉了。”王贤苦笑着摸摸鼻子。
“你给我严肃点儿!”佛母又拍了下桌子,厉声道:“若你以为戏弄本座可以不受惩罚,那就大错特错了!”
“佛母,您是不是搞错了……”刘信小声插话道:“俺们哪儿敢戏弄您?”
“还说没有!”佛母切齿道:“刚跟我打赌,说要一日之内攻陷临淄城,回头就全军一起睡大觉!如此还不算戏弄本座?!”
“哎呀,您冤枉俺们了。”刘信抓耳挠腮道:“俺们睡觉是为了养足精神,好打个漂亮仗!”
“什么?!”隔着面纱也能看到,佛母神情明显一滞。
“将军所言不错,睡觉也是我们作战计划的一部分。”王贤笑着点点头:“这不才中午吗,您就安心回去等着,保准明日一早,让您站在城头看日出。”
“……”一阵风吹入帐内,佛母凌乱了。
从中军帐中出来,佛母和白衣侍女依然有些晕头转向。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鼾声,白衣侍女弱弱道:“我就不信,他们能一下午就攻下临淄城来!”
“……”佛母明显也是不信的,好一会儿才定下神道:“别说了,回去等着吧。”
“是!”白衣侍女攥紧粉拳道:“等到天黑,看他们怎么说!”
于是,佛母回去营帐,本想再次调息,却总是心烦意乱,无法入定。白衣侍女也是一趟趟出去打探,结果直到日头西斜又落山,每次的结果都一样——还在睡觉!
“佛母,天黑了……”白衣侍女被刺激得浑身颤抖,声音都变了调道:“他们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佛母也明显很不淡定,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得紧紧地。
“去找姓黑的,看他还怎么说!”白衣侍女跳脚道。
“要去你自己去。”佛母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他肯定说,这不还没天亮吗……”
“啊?!”白衣侍女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夜攻
佛母虽然打定主意,天亮之前绝不再去找王贤,可她在营帐中一直心烦气躁,无法入定,感觉这天晚上实在漫长,几次忍不住查看更漏,都只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眼看到了三更天,佛母终于想开了,自嘲地笑笑,暗道:‘那厮明明就是打诳语,我偏信了真,看来还真是太实诚。’盘算好明天一早,如何发落王贤,她便盘膝坐好,准备入定。
刚刚要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佛母似乎听到帐外有人马嘈杂声传来,她以为是自己思虑过重,有些幻听,但外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佛母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外头在干什么?”
小侍女早就困得低下头,闻言使劲睁开眼,嘟囔道:“管他呢,总不能三更半夜去攻城吧。”
小侍女说完,却见佛母站了起来,走到帐门口,掀开厚厚的布帘,然后便愣在那里……
“佛母。”小侍女赶忙站起来,走到佛母身边,往外一看,不由也愣住了——只见军营里,数万名官兵在无声的开拔。这些白日里呼呼大睡的家伙,此刻一个个双目闪亮、精神抖擞,全副武装,整齐列队!
没有火把,没有号令,只有缠在胳膊上的醒目白布,提醒士兵队列的位置。
看着这条沉默的巨龙开出军营,小侍女忍不住嘀咕道:“他们不会是要连夜开溜吧……”她自己也觉着说法可笑,声音渐渐微不可闻。
佛母没有理会小侍女,一直定定看着军队离开军营,才回头看一眼营帐中的更漏,微弱的烛光下,刻度指向三更天。
三更天,临淄城一片安静,只有城头无数火把的噼啪声,火光将城上照得一片通明,值夜的士卒们缩成一团,躲在避风的角落烤火取暖。他们小声地说着闲话,不时发出压抑的浪笑声……
王斌军纪森严,不许士兵在城头喧哗,不许士兵值夜时睡觉,其实他还命令士兵要一直保持巡逻,但在这西风凛冽的深秋夜里,衣衫单薄的士卒们能勉强在一更天、二更天巡逻一下,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会儿所有人都又冷又困又乏,全都缩到一起取暖,军官也睁一眼闭一眼,甚至干脆和他们一起烤火。
“将军还真是谨慎。”一名把总小声嘟囔道:“要我说,就凭白莲教那些货,把临淄城敞开了让他们攻都没用。”
“就是,白莲教什么东西,一群泥腿子。”这话引起众人的共鸣,纷纷附和道:“咱们可是大明朝最精锐的汉王军!”
“没错,要我说,就该敞开城门杀出去,把他们马踏联营,然后一路杀到青州去,杀了唐天德和那劳什子佛母给世子报仇!”
“哎,佛母不能杀,听说她是个绝色大美人……”那把总淫荡地怪笑一声,众人也浪笑起来。“不错不错,还是给咱们兄弟好好享受享受吧!”
“咳咳。小心没大错,临淄城是咱们汉王军的门户,绝对不能有失。”官职最高的百户果然觉悟也是最高:“少发点牢骚吧,让将军听到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板子……”
“得,闲扯也不让,我喝……水总成了吧。”那把总从怀里摸出个水袋,小口小口地抿起来。
“什么味儿?!”一个坐在下风口的士卒,突然抽抽鼻子,神情变得十分精彩道:“好像是……”
“酒!”百户也察觉出猫腻,一把夺过把总的水袋,送到嘴边猛尝了一口,登时作色低喝道:“你不想活了!”战时军中不许饮酒,更别说在城头巡逻,这放到哪支军队都是死罪。
“嘿嘿……”把总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去去寒嘛,都是自家兄弟,那么认真干啥。”
“……”百户面色变了数变,最后拿定主意,低声道:“赶紧把它喝出来!”说完自己先猛灌了一口,然后传给旁边的人。
“给我留点儿……”众人便一人一口,传着酒袋,神情果然安逸不少。
那把总喝的有些微醺了,扶着城墙站起来。
“干啥去?”旁边人小声问道。
“尿尿。”把总嘿嘿一笑。
“滚远点儿。”
“嘿嘿……”把总根本不听,走出两步就一手扶着箭垛,一手窸窸窣窣解开裤带,哗啦哗啦尿起来。
“他妈的,好重的骚味,你上火啊!”有人骂一句,引得众人嘿嘿直笑,却听不到那把总的反驳声。
百户奇怪地看一眼把总,只见他依然保持尿尿的姿势,却早已经尿不出,正伸手指着城外,满脸都是惊慌,嘴巴一张一合,却就是急得发不出声。
百户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赶忙起身一看,登时惊得魂不附体——只见黑暗中,一支庞大的军队已经无声地行进到护城河前,距离河沿只有数丈距离了!
“攻城啦!敌人攻城啦!”百户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了这尚算安静的夜空!
‘当当当当!’警锣声响彻城头,守军士卒们一窝蜂地涌上各自的岗位,给弩机上弦,给菜油加热,把滚石檑木推上箭垛。守城的准备尚未就绪,汉王军的弓弩手已经张弓搭箭,射出第一波弓箭!
‘嗖嗖嗖嗖!’锋利的羽箭带着破空声,射向铺天盖地而来的敌军!护城河边,到处都是敌人,根本无需瞄准,也无法瞄准,因为这是黑暗的夜!
‘啊啊啊啊!’青州军的惨叫声登时响成一片!
弓箭手们再次张弓搭箭,开始第二轮射击!而且这一轮射击夹杂了许多火箭,杀伤敌人的同时,那些裹着棉布、沾满松油的箭支熊熊燃烧,也为城头的守军照亮了城下的战场。
影影绰绰中,隐约能看到青州军士兵不断中箭倒下,不断有人涌上来,这些将士一齐高举着巨大的竹排,前赴后继,冲向护城河!
这时,王斌闻讯匆匆赶来,快步登上城头,查看了城下的状况,才稍稍松了口气,沉声问负责这段城墙的千户道:“敌军有多少人?!”
“天色太黑,看不真切,但三面城墙同时遭到攻击,刘信应该是倾巢出动了!”那千户回禀完毕,高声道:“将军放心,咱们发现敌军非常及时,防御体系运转良好,管他多少敌人,都不能撼动咱们分毫!”
“不能大意!我担心他们会有诡计!”王斌扶着冰冷的城墙,警觉地扫视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青州军,虽然看上去,这些泥腿子的行径与送死无异,但王斌还是感觉有些不妙——青州军的攻城时间实在太诡异了,为什么要选在半夜?!难道对方的将领愚蠢到连最普通的军事常识都不懂?不知道黑夜里固然对守城方的视线有影响,但对攻城方的削弱却是全方位的!
“将军多虑了。”那千户指着城下青州军高举的竹排道:“看他们的防具如此简陋,就知道青州军和我们不在一个段位!”
千户话音未落,就见青州军将士冲到护城河边,将竹排猛地投入水中,然后纷纷跳下水去,用肩膀抗住竹排两侧,那宽约五尺的竹排,便成了一座座用人体做桥墩的竹桥!
马上有身披重甲、手持长矛巨斧的精锐士兵,踏着那些竹桥冲到对岸,用长矛和巨斧破坏汉王军设在护城河内侧的路障!
千户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他是汉王军的老人了,不管水平如何,眼光还是有的,仅凭青州军刚才这几个动作,他就知道对方的训练程度,绝不在己方之下!
但再定睛一看,千户却又笑了,因为他看到那些白莲教的精锐固然全副武装,却少了一样关键的装备……
“可笑!”刚刚被打了脸的千户这下回过神来,再次贬低起青州军道:“连云梯都没有,攻个屁城!难道要飞上来吗?!”
“放滚石檑木!”王斌却断然下令。
“啊?”千户吃惊道:“将军,这样会毁了咱们自己的工事!”按照预先的计划,是等敌军破除了城墙下的工事,开始攀登城墙才放下滚石檑木。若是提前放滚石的话,会将汉王军自己设置的拒马之类砸毁。
“没听到老子的话吗!”王斌咆哮起来:“赶紧给我放!”
“是!”千户吓得一缩头,赶紧高声下令:“放滚石!”
伴着他一声令下,守城士兵推下了堆在箭垛上的滚石檑木,水桶粗的大木和磨盘大的巨石从城上滚滚而下,城下那些身被重甲的士卒,见状赶忙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不少士卒当场就被砸成肉酱,还有不少士卒仓皇间跳入河中,却被身上的铁甲所累,转眼就沉了底!
连带着浮桥都被滚石檑木砸去了大半,青州军的气焰一下就被打了下去!
看着青州军一下就被砸懵了,千户赶忙赔笑道:“将军搏兔亦用全力,实在是太谨慎了!”
“夜里作战,小心无大错。”王斌见青州军的势头被压下去,心中的不安终于冲淡了不少,缓缓道:“至于砸坏的工事,明日派人下去重修就是。”
“将军英明,属下受教了!”千户点头如啄米。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破城
护城河外,王贤和刘信就在守军射程之外的最前沿。邓小贤和戴华手持盾牌,警惕地站在王贤身前,以防万一有高手射来的强弩。
“军师,点子扎手啊!”见甫一开战,便战死数百精锐,刘信血红着两眼,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强攻!”王贤面容冷峻,如磐石一般屹立在阵前,沉声道:“让敢死队丢掉兵器,只拿盾牌,把敢死队全都投进去!”
“哎!是!”刘信这时候,只能完全相信王贤的判断,转身猛地一挥手道:“敢死队,丢掉兵器,只拿盾牌,全都冲上去!”
“喏!”上千名身着重甲的精锐士兵,闻命丢掉了手中的大斧长枪,抽出背后的盾牌,高举在头顶,再次向护城河发起冲击。
冰冷刺骨的河水中,青州军士兵再次高高顶起竹排,为敢死队搭起冲锋的通道!城头上箭如雨下,搭桥的士兵死伤惨重,但更多的士兵前赴后继跳入水中,保持通道始终屹立在水面上!
敢死队的将士飞快踏过浮桥,冲到河对面,箭矢又密集了数倍,还有滚石檑木不断倾泻而下!将士们拼命高举着盾牌,悍不畏死地向前推进,不时有巨石正中盾牌,直接将敢死队员连人带盾拍在地上,尸体很快密密麻麻堆满了城下。
一桶桶滚油从城上倾倒而下,再厚的甲胄也挡不住沸腾的菜油,敢死队员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