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67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朱瞻基一直红着眼眶,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听到杨士奇的话,他突然出列,单膝跪在朱棣面前,抱拳沉声道:“皇爷爷!孙儿请命出战,为我那可怜的兄弟,报仇!”说着,太孙殿下的眼圈又红了。
“不行!”赵王马上反对道:“谁不知道,太孙殿下之前都是靠那王贤!身为主帅,知人善用自然是好事!可现在王贤都折在山东,太孙去了又有什么用?!”赵王可以接受汉王暂时不能出山的结果,但不能接受太孙去山东,让朱瞻基去了山东,汉王的麻烦就大了!
赵王向朱瞻基一拱手,满脸诚恳道:“殿下,臣不是有意针对您!实在是储君以养德为本,殿下要爱惜羽毛啊!”
“皇爷爷!”朱瞻基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您就让我去吧,不报此仇,孙儿誓不为人!”
朱棣看着朱瞻基,缓缓摇头道:“朕离不开你,你不能去……”
“皇爷爷……”朱瞻基知道朱棣一旦拿定主意,断无更改之理,不禁一阵悲从中来,竟当堂放声大哭起来!
黄偐和杨太监赶忙上前,扶起情绪失控的太孙殿下,将他扶到偏殿休息。
众王公不禁暗暗心惊,虽然他们知道太孙殿下和王贤算是发小,感情非比寻常,却实在没料到,太孙殿下对他的感情居然如此之深!听说太子殿下从昨日起就粒米未进,恐怕也是因为得知了王贤的消息……众王公不禁有些恶意的庆幸,姓王的死了也好,不然将来大伙还怎么混?
待朱瞻基被扶下去,朱棣看看安远侯柳升道:“老柳,劳你走一趟吧……”
众王公闻言又是一阵心惊,柳升是什么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朱棣最信任的铁杆心腹,多少年来从来不离皇帝左右,此刻竟然被派去山东平叛,可见山东的局面,已经远远超出皇帝的容忍限度了!
柳升沉声应下,朱棣又有些歉意道:“不过没有多少兵给你,朝廷银根吃紧,你只能带本部一万兵马,至于缺额,只好请你在山东自己想办法了。”
“遵旨!”柳升沉声应下,没有丝毫讨价还价。他知道朝廷要重建三大殿,接下来几年又得勒紧裤腰带了。
“去吧……”朱棣突然一股倦意涌上心头,缓缓摆摆手道:“明日午时你过来,陪朕一同用膳,到时候再跟你面授机宜。”
“是!”柳升应下,与众王公一起行礼告退。
朱棣退回内寝时,已经是四更天了,朱瞻基通红着双眼,上前侍奉他宽衣上床。
朱棣却摆摆手道:“不折腾了,坐等上朝吧。”
“皇爷爷,还有一个时辰,还是眯瞪一会儿吧。”朱瞻基轻声道。
朱棣在安乐椅上坐定,轻轻摇晃道:“上了年纪没有觉,你要是困了,就在这儿眯瞪一会儿吧。”
“孙儿不困,孙儿睡不着……”朱瞻基眼圈一红,又要掉下泪来。他其实比朱棣要早一天知道王贤的事儿,整个人一下就魔怔了。从在苏州相见,到在九龙口李代桃僵,这些年两人风风雨雨、生死与共,朱瞻基自己都没意识到,王贤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而且这痛苦里还掺杂着浓浓的愧疚,朱瞻基不知问了自己多少次,要是当初能坚决替王贤争取到兵权,是不是自己的好兄弟就不用死得这样窝囊了?
“不要这样,朕的储君不能是个软弱的人!”朱棣有些不满地瞥一眼朱瞻基,声音不自觉严厉起来。
“是,皇爷爷,只是,王贤他……”朱瞻基用手背抹一下眼角,哽咽道:“不一样的……”
“哎,确实不一样。”朱棣轻叹一声,他这辈子见识过的臣子成千上万,从没有一个像王贤这样,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的。皇帝又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东宫,太子殿下枯坐在禅室中,对面是心慈、心严二位高僧。禅室中点着上好的沉香,白烟袅袅,室内弥漫着哀伤之气。
“孤应该让你们陪他去山东的。”朱高炽两眼通红,脸上写满了伤悲。
“师弟留我们在北京,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心慈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他命里劫数啊!”
“是。”心严点点头道:“渡过此劫,方得修成正果!”
“这么说,二位大师相信仲德还没死?”朱高炽两眼一下亮起光。
“深信不疑!”心慈心严异口同声道:“他一定还活着!”
“何出此言?”朱高炽希冀地看着二位高僧,希望他们告诉自己一些内情。
“直觉。”心慈宝相庄严道。
“呃……”朱高炽险些没背过气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二位大师,孤有个请求。”
“殿下请讲。”
“请二位带同门师兄弟,到山东去把他接回来。”朱高炽正色道:“拜托了!”
“殿下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心慈道:“贫僧这次来就是向殿下辞行的。”说着他看看心严道:“我和师兄商量好了,他带一半人手继续在京城守护殿下,我带另一半去山东!”
“京城不必留那么多人,孤在东宫,还有谁敢来行刺不成?!”朱高炽的意思是,让他们把人都带走。
“殿下在北京自然无碍,但就怕皇上让您回南京……”心严缓缓道:“这是我那师弟的安排,我等必须照办。”
心慈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哎,当初实在没想到,山东之行会如此凶险,否则断不会让师弟一个人去的……”
“多说无益。”心严沉声道:“你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师弟找回来,不然就别回来了!”
第九百七十五章活神仙
临朐是一座古城,春秋时期就是齐国的战略要地,历史上有数不尽的辉煌。只是往昔的风流俱被风吹雨打而去,只剩下残破的长城、低矮的城垣,变成一座土气的小城。
如今这小小县城,已经被白莲教占领,县令主簿之类全都丢了脑袋,临朐县衙自然成了白莲教的堂口,端坐堂上的正是白莲教临朐堂堂主刘俊!
这样的场景在鲁中、胶东一带已经十分普遍,被白莲教占领的县城已达二十余个。有别于其他县城泥腿子翻身,喜气冲天的气象,这临朐县城的场景,简直是凄风苦雨、末日临头一般……
为何会这样?归根结底要说是刘俊一张嘴太欠!他素来对佛母凌驾众人之上颇为不服,心里不服也就罢了,还好死不死时不时要言语挑衅一番。早就惹得佛母和唐长老不满,是以葫芦口一战,唐长老就授意军师宾鸿,将负责阻击的光荣任务,交在他的头上!
当时刘俊还不明就里,以为是长老信得过,将最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这会儿水落石出,他已经知道了,原来人家根本就是拿他做饵,引官军入彀的!结果倒好,各路堂口的兵马丝毫未损,自己手下的兄弟却已经折了七七八八,一下子从原先实力最强的一路,变成最弱的一个……
按说刘俊虽然损失巨大,但也算居功至伟,此刻正该痛心疾首、义正词严地指责唐长老他们太不仗义,要求他们弥补自己的损失才对。怎么会像丧家之犬一样,窝在这小县城里惶惶不可终日?那是因为当初他在宾鸿的引诱下,傻了吧唧立了军令状,说要战至最后一人,死也不会后退一步!
结果刘俊在损兵折将之后,实在顶不住压力,临阵脱逃了……
逃回临朐后,刘俊就一直在提心吊胆,担心唐长老会跟他秋后算账,拿军令状要他的小命。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信使送来了唐长老的令旨,命他立即到青州城报到!虽然没说让他去青州干什么,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肯定是要他的项上人头!
瞧着桌上唐长老的令旨,就像看到阎王的催命符一般,刘俊和手下一干兄弟,全都慌了神。
“大哥。”刘俊的弟弟阿丑闷声道:“他们不仁咱们不义,把那送信的一刀喀嚓喽,就当没收着就是。”
“那不正好给唐天德干咱们的机会吗?”刘俊郁闷地摇头道:“就凭咱们现在这点儿人马,哪能干的过他们?!”
“那老大就跟他走一趟?”二当家崔老实小心翼翼道:“他唐天德不至于翻脸不认人,总得顾点香火情吧?”
“屁嘞!”刘俊还没说话,阿丑先暴跳如雷,指着崔老实的鼻子骂道:“你个夯货一点儿都不老实,存心是想让我哥死在青州,你好当老大是吧?!”
“你这什么话?!”崔老实也急了,蹦起来道:“我要有这种想法,天打雷劈!”
“不用老天动手,我先劈死你!”阿丑刷地抽出腰刀,就朝崔老实头上砍。
崔老实自然不会待毙,也抽出兵刃,和阿丑打成一团!两人的手下也摩拳擦掌,准备加入战团。
“都他妈住手!”刘俊怒不可遏,重重拍着桌子,咆哮道:“当老子已经是死人了吗?!这就急着争权夺利开了?!”
“哼!”两人这才分开,又向刘俊小心翼翼赔不是道:“大哥,你是知道俺的,俺可没那个意思……”“老大,若有此心,俺天打雷劈!”
“没点儿新词……”阿丑不屑地撇撇嘴。
“行了!”刘俊不耐烦地呵住弟弟,没好气道:“叫你们帮我一块想主意,不是给老子添堵的!”
“哎呀哥,你是知道俺的,让俺打打杀杀那是一把好手,这种动脑子耍心眼的事儿,就是杀了俺也没用。”阿丑话虽如此,却是一脸骄傲,好像很为自己没脑子而自豪一样。
刘俊又把目光转向崔老实,后者缓缓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废物!”刘俊郁闷地使劲捶着额头,好像这样能把主意从脑子里敲出来一样。
“报!”这时,门外有一名教徒禀报道:“有人揭了招贤榜,前来投奔堂主!”
“招贤榜?”刘俊愣一下道:“什么鬼东西?”
“这个我知道!”崔老实赶忙抢答道:“是唐长老让人到处张贴的,邀请天下才能之士共举大事!”
“我怎么不知道?”刘俊使劲挠着头。
“那天您喝醉了,啥都记不得。”崔老实小声道。
“哦……”刘俊点点头,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既然是唐天德请的人,让他到青州去就是了,没看见老子烦着呢,没工夫替他招呼!”
“是。”那手下也没多话,转身出去。
“刚才说到哪儿了?”刘俊看着两人。
两人也大眼瞪小眼,阿丑咂咂嘴道:“让人一打岔,忘了……”
与其他县城的格局一样,临朐县的医馆也坐落在衙前街上。这座医馆里头,非但有县里的大夫,还有从十里八乡集中起来的医生,忙忙碌碌地为受伤的白莲教徒治疗。这些教徒都是在马山之役受伤的,哀嚎着躺满了医馆的前后院落。也幸亏这会儿是夏天,只消一张草席就能躺一个人,不然这小小的医馆还真没法容纳这么多伤号!
用草席还有个好处,治不好的那些伤患一闭眼,用草席一卷,就可以拉去化人场烧掉了……这不是说俏皮话,以这年代的医疗水平,伤患能不能从鬼门关出来,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在外院一角,王贤和戴华,满脸紧张地看着那名据说是全县医术最高的大夫,在邓小贤身上动手术……没有麻药,没有消毒,邓小贤就躺在一张脏兮兮的草席上,任凭那大夫一双满是血污的手摆弄着,更可恶的是,他还时不时要喝几口酒,难道不知道喝酒误事吗!看得王贤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几次差点儿忍不住,一脚把那狗屁大夫给踹飞!
“这能成吗?”就连戴华也是心里打鼓,他见惯了锦衣卫的手术,这临朐第一名医的水平,已经入不了他的法眼了。“先生,咱们不会是害了他吧?”
先生是两人约定的称呼,从进入县城那刻起,王贤就不再是大人而是先生了。
那大夫手术之余,还耳听八方,闻言不满地瞥一眼戴华,这一下可把王贤给吓坏了,赶忙给那大夫作揖赔不是,连声道:“您老别往心里去,这小子忒不会说话,回头您老抽他两耳光解解气……”
“我抽他干嘛?”那大夫淡淡道:“不就是断了几根肋骨吗,接好了已经。”
“他的剑伤……”王贤赶紧凑过去,小心翼翼问道。
“慌什么,待会儿我给他缝起来就是。”那大夫举起右手来,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两人有反应,那大夫不满地哼一声,目光落在旁边的白瓷碗上。
‘原来这家伙又馋酒了……’虽然王贤心里头很想把这酒鬼大夫掐死,言行上却丝毫不敢造次,赶紧给瓷碗里斟满酒,端给那大夫。
那大夫接过酒碗,先是享受地呷了一口,然后又使劲含一大口在口中,腮帮子鼓得圆溜溜……
“您老少喝点儿,手不稳……”戴华实在忍不住。换来的却是那老大夫轻蔑的目光。
只见那老大夫把头转向邓小贤,猛地一口喷出去,蓬蓬的酒雾持久而有力,将邓小贤满是血污的伤处,喷了个干干净净!
紧接着,老大夫捻起针线,上下翻飞,转眼之间就将邓小贤的伤口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