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5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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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輗没有捅破这件事,但他看顾兴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变了,尤其是顾兴祖继承爵位之后,张輗更有种奇货可居的感觉。他非但没有提醒顾兴祖给他大哥换个地方,反而派人盯紧了顾家庄,以免顾再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那天张輗跟王贤说,自己有顾兴祖的把柄,指的就是这件事。他竟然想到用顾再兴的事情,来要挟顾兴祖!不过他也知道,一旦自己把这件事说破,那么两人的朋友就也做到头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干这种缺德事儿。现在听王宁的意思,这老东西似乎有什么好主意,张輗忙弓着身子给他斟酒,点头连连道:“确实确实,汉王对小顾市恩太重,我光靠旧交情,只怕力有不逮。”说着讨好笑道:“还请叔叔教我。”
“唔。”王宁淡淡一笑道:“贤侄,人不能光想着靠自己,还要学会借力啊。你带他去一个地方,保准立竿见影。”
“哪儿这么神?”张輗咋舌道,说完不待王宁开口,恍然道:“您是说,庆寿寺?”
“呵呵,不错。”王宁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颔首道:“我就是去了那儿,才想通了的。你要是说服不了他,不妨也带他去碰碰运气。”
“道衍大师会帮着说话?”张輗惊喜莫名道。
“你去了就知道。”王宁却故作神秘地一笑。
“好吧,我知道了。”张輗点点头,见问了也白问,便不再追问。
“总之你要是能把镇远侯拉过来,咱们这副牌就好打了。”王宁呷一口酒,幽幽道:“两大都督府加上你的府军右卫,这么庞大的力量,倒向谁谁就赢,咱们就算要卖身,也得卖个好价钱不是?”
“还是叔叔精明。”张輗听得热血沸腾,激动地给王宁斟酒道:“小侄肯定唯叔叔马首是瞻,咱们同生死、共富贵。”
“好!”王宁点点头,也迸发出一些豪气,与他碰杯道:“同生死、共富贵!”
从王宁那里出来,已经是过午时分了,张輗借着酒劲儿兴冲冲赶往镇远侯府上,想一鼓作气连顾兴祖一并拿下。谁知一进镇远侯府就感觉气氛不对,只见府上的家丁一个个面色凝重、步履匆匆,也就是他跟顾兴祖太熟了,来他府上跟回自己家一样,否则府上家丁能不能放他进去都是问题。
不用通报,他便径入侯府正堂,就见正位上坐着顾兴祖的两个叔叔顾勇和顾亮,两人看到有人闯进来,都是眉头一皱,看到是他时,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顾兴祖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见张輗来了,用眼神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下。张輗坐下后,感觉本来很紧张的气氛中,分明又多了几丝别扭。见顾勇和顾亮都不说话,他摸摸鼻子,小声对顾兴祖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嗯。”顾兴祖微微点头,脸上难掩焦虑之色道:“家里出了点儿事。”
“既然兴祖有客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时顾勇站起身来,一旁的顾清也忙跟着起身。只听顾勇道:“那事儿大家都想办法,但要悄悄地做,不要声张。”
顾勇说着深深看一眼张輗,后者乖巧笑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呵呵,輗哥儿莫怪。”顾清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和兴祖情同手足,我们哪能信不过你?”话虽如此,直到他兄弟俩离开,也没提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送走了两个叔叔,顾兴祖便和张輗到后花园散步。后花园里已经摆上了一盆盆含苞欲放的菊花。看到这些花盆,张輗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后脑勺道:“眼看就是九月了,赏菊吃蟹的时节要到了。”
“你还有这闲情逸致地”顾兴祖生得五官深邃,低沉,配上一身墨绿色的袍子,活脱脱一个忧郁王子。“我看到这满园秋色,却只想到秋风起,扫落叶的萧索景象。”
“京城哪有真正的秋天。”张輗笑道:“我小时候在北京长大的,那里的秋天才叫个厉害,跟北京比起来,咱们这儿简直是四季如春。”说着压低声音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要是以前,顾兴祖肯定直接告诉自己的好朋友了,但当上镇远侯、成了左军都督府的都督后,他行事比从前稳重许多,竟一时踯躅着不知该怎么对他讲。
“人都说苟富贵、勿相忘。你倒好,才成了侯爷就忘了兄弟。”张輗不满地哼一声道:“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告辞了,省得碍你的事儿。”
“我说不告诉你了么?”顾兴祖忙把他拉住,苦笑道:“你总得容我想想咋说吧。”
“那还咋说,有啥说啥,咱俩还用寻思那么多?”张輗站住脚道。
“哎,好吧,我大哥其实没死,这你是知道的。”顾兴祖说这话时,忍不住四下看看,见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知道。”张輗点点头道:“当时我还帮你疏通过,不过还是你六叔本事大,先把这事儿办成了。”顿一下又问道:“对了,咱大哥在贵州过得怎么样?”
“他失踪了。”顾兴祖叹口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道。
“哦?”张輗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失踪的。”顾兴祖再叹一声道。
“这么快?”张輗瞪大眼睛,好像真以为顾家大哥还在贵州一样。
“其实……”顾兴祖迟疑一下,实话实说道:“我大哥不在贵州……”
“那他在哪?”张輗心下略略愧疚,比起小顾对自己的坦诚,自己还存心算计他,实在不够意思。
“在顾家庄。”顾兴祖道。
第七百三十五章病急乱投医
“啊?”张輗的吃惊恰到好处,道:“可是朱门镇上的顾家庄?”
“是。”顾兴祖点头道:“我大哥那时候其实病得很厉害,要不然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我六叔就是想偷梁换柱也不可能。把他营救出来后,我二叔坚持让他赶紧去贵州,但我大哥病得那么厉害,再千山万水跋涉去那蛮荒之地,肯定就死定了。”
“这倒是。”
张輗点点头,听顾兴祖接着道:“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偷偷把他藏起来,便缠着爷爷把安排我大哥南下的差事揽了过来。后来一行人出发没多远,路过顾家庄时,我就把他留在了那里,自己装模作样往贵州去了一趟。”说着苦笑一声道:“这事儿你别怨我瞒着你,我谁也没告诉,就连我两个叔叔也是刚知道的。”
“怪不得我看二叔和六叔,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张輗心说我早就知道了,面上却很是感叹道:“你大哥没白疼你一场啊!”
“可他失踪了。”顾兴祖眼圈一下通红,紧紧抓着张輗的手臂道:“我的人找遍了顾家庄附近,都没有他的影子!”
“也许是大哥他在庄子里待得闷了,悄悄跑到哪里转转去了。”张輗忙安慰道:“不是失踪了一天都不到么,别急别急。”
“不,你不知道我大哥,他自从出事儿之后,十分的消沉。”顾兴祖摇头道:“自从住进顾家庄,就只在家里看书抄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给我惹麻烦。”说着已是虎目含泪道:“而且庄子里的奴才说,昨晚吃饭时,他们大爷还好好的,结果睡一觉起来就不见人了,你说他出没出事儿?”
“那能是什么人把他掳走了?”张輗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不会是自己派去盯梢的人出了什么问题吧?要是自己的哪个手下鬼迷心窍,不管跟哪一头交易,都能卖个好价钱——这时候要是能把顾再兴抓在手中,就等于捏住镇远侯的命门,等于把左军都督府抓在手中!
“我要是知道,又岂会一筹莫展?”顾兴祖狠狠揪着头发,眼圈通红道:“不过一定不是我大哥的仇家……顾家庄的庄丁,都是跟随我爷爷多年的老兵,虽然年纪都不小了,却也不是一般官兵能招架得了的。那些人却能在他们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把我大哥掳走,实力之强超乎想象,至少不是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商人家,能雇得到的。”
“有道理。”张輗想一下,道:“不过世上能办到这事儿的也不少,我眼下就能想到超过五家。”
“哪五家?”
“锦衣卫、明教、汉王殿下、胡灐……”张輗顿了一下,才缓缓道:“还有北镇抚司……”
“汉王殿下怎么会?”顾兴祖微微皱眉,不希望他把汉王殿下也扯进来。
“我只是说有这个能力的。”张輗道:“没说动机。”
“那倒是。”顾兴祖这才神色稍缓,又着紧问道:“你说他们抓我大哥,是干什么?”
“八成……”张輗看看顾兴祖,心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大哥已经是个废人了,人家就是抓他也是冲着你来的。“是想要胁迫你什么吧?”
“那就是说他们不会伤害我大哥?”顾兴祖紧紧抓住张輗的手,关注点显然和他截然不同。
“肯定的。”张輗被抓得生疼道:“他们和你大哥无冤无仇,抓他是为了逼你就范,要是把他杀了,岂不是平白树了个生死之敌?”其实张輗还有句话没说,就是人家可以用这件事把他整下去,换上自己人。不过那也需要个活的顾再兴,所以张輗没多说,以免徒惹不快。
“那他们怎么还不跟我联系?”顾兴祖急道。
“别着急,沉住气。”张輗忙安慰道:“他们说不定很快就跟你联系了,不过你现在都是侯爷了,可不能这么慌里慌张的,得拿出大将风度来。”
“那是我大哥啊……”顾兴祖叹口气,颓然倚在栏杆上道:“换了别人兴许我还能沉得住气,可那是我大哥啊……”
“越是这样,你越得沉住气。”张輗沉声道:“不然人家察觉你如此心浮气躁,会操弄你于股掌的!”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了,见顾兴祖这样难受,张輗心里也很不好受。
“随他们便吧,只要把大哥还给我。”顾兴祖却满不在乎道:“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听了顾兴祖的话,张輗心中一动,使劲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咱们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得想法子救人……最起码知道是谁把人掳走的吧?”
“那是当然。”顾兴祖点头道:“我已经调动侯府中所有人都出去找了……”
“这点人哪够?”张輗摇头道:“而且你这些家丁打仗是好手,找人可都是外行。指望他们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我还能指望谁?”顾兴祖无奈地睁开眼道:“我二叔和六叔坚决不同意报官,而且这事儿也确实不合适报官。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找汉王殿下求助了……”
“可不行!”张輗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不行了?”顾兴祖不解地看着张輗道:“就算殿下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帮我拜托下纪纲吧?有锦衣卫帮着找人,只要我大哥还在京畿,找到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吧?”
“不大。”张輗暗暗擦汗,忙组织好说辞道:“经过上两个月那两回,锦衣卫在京城内外的密探已经基本没有了。你拜托他们,效果肯定没有……”张輗忍不住咽口唾沫,方咬牙道:“没有拜托北镇抚司来的希望更大。”
“北镇抚司?”顾兴祖皱眉道:“那可是锦衣卫的冤家对头。镇抚使王贤更是王爷的生死大敌,我怎么能拜托他呢?”
“是你哥重要,还是汉王重要?”张輗对顾兴祖十分了解,对着他爆发出的战斗力,要远强过对着王宁那头老狐狸时的表现。
“当然是……”顾兴祖有些迟疑,但旋即坚定下来道:“我大哥重要了。”
“这就是了。”张輗主动请缨道:“而且也不要你出面,我去找王贤说这事儿,要是他找不到你大哥,你也不用承认是你拜托我的,我自会蒙混过去。”
“要是他能找到呢?”顾兴祖略略迟疑地问道。
“这个么……到时候再说。”张輗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你说是吧?”
“当然。”顾兴祖点点头,又迟疑一下道:“还是也求助下锦衣卫吧,两边同时找,找到的希望会大一些。”
“闹得动静太大,只怕吓到对方,撕票怎么办?”张輗皱眉道。
“那倒是……”顾兴祖果然被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狐疑地看着张輗道:“你确定北镇抚司能安全救出我大哥?”
“当然,别的我不知道,王贤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张輗拍着胸脯道:“如果说这金陵城里,还有一个人能救回你大哥,那一定是王仲德,而不是纪纲!”顿一下道:“而且他和纪纲有仇,你要是两头拜托,难免到时候两边先掐起来,平白把大哥置于危险的境地。”
“那倒是……”顾兴祖被张輗说得一愣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你不是糊涂了吧?王贤他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这就是你小觑了天下英雄。”张輗笑道:“区区一群小贼,能留得住王仲德?告诉你,他早就脱困了,现在正在某处猫着,只要有必要,随时都可以现身!”
“这样啊。”顾兴祖神情一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