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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节

大官人-第4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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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卫印凡十四颗,印文并加‘行在’二字;又铸内府尚膳、惜薪等司、兵仗等局印凡十六颗,印文并加‘随驾’二字。

设官才会铸印,但皇帝在京时,这些机构并不存在,只有皇帝一出巡,这内外廷三十个机构才从京城各衙门抽调官员开始运转。比如这次皇帝巡狩北京,便以户部尚书夏元吉为行在户部尚书,兼掌行在礼部、兵部、都察院事。其余内外衙门也各有任命,全都是精明强干之辈,帮助皇帝在离京之后,依然能掌控国事。

这些行在衙门随皇帝出巡后,京城各衙门除了决定权被上收外,其他依然照常运行,在皇太子的统领下照常处理国事。其实汉王遇刺后,皇帝命人把太子叫到北苑,又允许他去汉王那里探视,禁足令便已经解除,只是太子谨小慎微,依然不敢出门罢了。这次皇帝下旨,北巡期间由太子监国,算是正式诏告天下,太子平安无事,父子和好如初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汉王和赵王都是要随驾北巡的,不过这次汉王遇刺,朱棣就把他留在京城养伤,只带了赵王北巡。随驾的还有成国公、宁阳侯、阳武侯等一干勋贵,并夏元吉、蹇义、吕震、杨荣、金幼孜等文臣,几乎是重臣尽出。

纪纲、胡广、杨士奇等一干文武则留京辅佐太子,王贤这个北镇抚司镇抚使虽然权力不小,但还不够资格被皇帝单独安排,既然旨意里没让他随行,自然也在京城留守。

十五这天,王贤随太子送走了皇帝浩浩荡荡的北巡队伍,天快黑才返回京城。皇帝一走,这京城立时显得不那么压抑了,王贤看到太子殿下在返程时,就已经命人卷起车帘了……虽然只是个细微的小动作,却透露着太子如释重负的心情,要知道,在出城时,朱高炽的乘辇可是卷帘低垂,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太子并没有着急和臣子们交谈,毕竟父皇前脚刚走,他就是再想找人说话,也不能操之过急。待回到京城时,朱高炽吩咐众留守大臣兢兢业业、不可稍有懈怠,又温声劝勉几句,便叫众大臣散了。

散伙之后,王贤也没回衙门,而是急忙赶回家去,今天他大舅子中进士后,头回到家里做客,他这个当妹夫的怎好缺席?

一行人匆匆回到家,一身青衣小帽的门房一看是二爷回来了,赶忙打开正门,上前拉住马缰,将他的坐骑牵进轿厅。轿厅中,早有人备好了马凳,请王贤踩着下马。再看轿厅中一溜六个奴仆,规规矩矩束手站在那里,登时便显出些名门大家的气息来。

话说王家如今不用和在杭州时比,就和刚进京时相比,也已经是判若两家了。初来京时王家刚刚发达,虽然家财万贯,但却处处透着暴发户气息,府里从杭州跟来的奴仆下人,仗着王贤老娘这个当家的喜欢热闹、不拘小节,加上还有个总想着从公中占便宜的侯氏,结果下人们一个个自由散漫不守规矩、偷鸡摸狗、甚至仆役乱搞的事情屡见不鲜,弄得好端端一个大院子乌烟瘴气。林清儿虽然看不过眼,但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婆婆说了算,她也不好多嘴,只能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人,至于院子外头,乱就乱去吧。

后来还是闹出几件丢脸的大事,王大娘自己都看不过去了,有心整顿一下,但人心已经散乱,再想收拢起来就难了。王大娘只好求助自己的闺女,银铃却是个晓事的,对老娘道,当年您非要给我二哥娶林家嫂子,为的是什么来着?不就是她一来知书达理,二来曾当过家,是把理家的好手?怎么把媳妇娶到家里来,就不知道用了?

老娘闻言一阵讪讪,她当初虽想得不差,但儿媳进家来,心思却又起了微妙的变化,总之是婆婆媳妇那点事儿,让她总想压着林清儿,生怕自己被儿媳妇给压住了。是以老娘虽然对林清儿客客气气,却总是以她身子弱,需要好生调养好传宗接代为由,不让她管家里的一点事儿。甚至管不过来时,她宁肯让侯氏来管,也不想让林氏插手,结果侯氏那个不省心的,光知道往自己房里敛财,把个家弄得越发不像样。

思来想去,王大娘终于承认,管这么一大家子,自己不是那块料,大儿媳就更不够看了,还是得让老二媳妇管起来……听了婆婆这番安排,林清儿也不矫情,当即领命着手整顿家务。其实这些日子她冷眼旁观,早就把家里的牛鬼蛇神看得透透的了,等得就是老娘交权。她先是跟公公婆婆和大哥大嫂关起门来,把家规一条条定下来,这一商量就是整整两天……

其实家规都是林清儿早就拟好的,按说用不了这么久。主要是侯氏觉着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法占公中的便宜,也没法随意安排人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做大嫂的,要处处受小妯娌管了,是以总是想着法子挑唆二老,跟林氏架秧子。

好在王老爹是个晓事理的,终于忍不住骂道:“老大媳妇你还晓不晓事理?你这么能,怎么管家管得一塌糊涂,上万两银子的开支都能对不上账?没让你填这个窟窿就够意思了!现在老二媳妇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还在这絮絮叨叨,你再废话一句就给我滚出去!”

见公公动了真火,侯氏这才不敢再言语,王氏家规这才艰难出炉。

定下规矩,又有了公婆的支持,林清儿自然有了底气,第二天,便把家中下人召集到一起,把他们过往所做的龌龊事儿,一件件搬出来,当场撵走了一半下人,不愿意立即走人的,直接扭送官府,剩下的半数没有作恶,但懈怠无礼的下人也大都吃了板子,或者降等留用。一时间,府中鬼哭狼嚎,着实吓住了一大群人。

林清儿又明示了家规,命每个下人背诵,十天内背不过的,撵出家门不再录用,日后也会定时抽查,背过又忘掉了的,撵出家门不再录用。对新招进来的下人,也是同样要求。背熟家规的目的是遵守规矩,有违反家规者,轻者罚俸、重者打板子,打过板子便永不录用。

其实林清儿本想跟下人签死契的,那样更好管理,忠诚度也高,未来还能有家生子,那些大家名门都是用这种方式。但这一条老娘坚持不同意,她总觉着儿子这官位来得太易,说不定哪天又打回原形了,学人家大家族蓄养奴仆,花费太高,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砸在手里是个大麻烦。

所以王家的奴仆,大都签的还是十年五年的活契,不过在林清儿的重典之下,王家上下还是显出一些井井有条的章法来,至少比之前乱哄哄的样子强之百倍。等到王贤当上北镇抚司指挥使后,府里下人就更是一片肃然了,唯恐惹得二夫人不高兴,跟二老爷这个可怕的特务头子告状……

不过他们显然多虑了,因为王贤公务繁忙,林清儿从来不拿家里的琐事烦他,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消化,是以家里的这些风波变化,他全然不知道。只知道自家越来越有大家之风……

【本卷终】

第八卷山鹧棘雀图

第六百一十章面子不小

王贤先跟老娘请了安,因是有客人,只是稍坐便要回去。王大娘好一阵子没见到儿子,见他屁股没坐热便闪人,自然不爽地埋怨起来,王贤只好向老娘保证,自己回头再来陪她说话,老娘这才放人。

王家的宅院乃是太孙亲自选定,从一位致仕的大员手中买下来的,前主人来自苏州,家境优渥、品位不凡,将个园子整治得美轮美奂,还没住几年就因故提前致仕了,最终便宜了王贤一家。说实在的,这一家人大都得提高欣赏水平,不然住这么美的园子,真有点牛嚼牡丹了……

王贤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了一段,一路上遇到的奴仆全都闪到道边,恭敬地垂首行礼,待进了一道垂花门,便是他和林清儿所住的西跨院。头里就是三间花厅,门前悬挂着碧纱帘,台阶下站着一双眉清目秀的丫鬟。见着他来了,其中一个高声报了一声,另一个则挑开珠帘,请二老爷进去。

西院花厅中,王贵正在替王贤招呼客人,因为林清儿有身孕,不耐久坐,又有男客,早就回房歇息去了。而柴车等同乡官员都随驾北巡了,是以王贵只好顶上。好在王大也非昔日的王大了,他做了几年生意,又见了许多世面,虽然没法跟这些新科进士做深入交流,但也至少不会冷场了。

见王贤进来,起身相迎的,只有一干老爷们儿……除了王贵和林荣兴,还有李寓、王翰等幸运逃过一劫,又幸运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

“哈哈,让诸位久等了,恕罪恕罪。”王贤朝众人拱手抱歉道:“本以为最多中午就能回来,结果拖到这时候,实在是我的不是。”

他满口抱歉,众人却哪敢怪他,李寓笑道:“大人公务繁忙,倒是我们这一干闲人叨扰了。”

“子里这话矫情啊,”王贤笑骂一声,在大哥身边的交椅坐定道:“你如今贵为两榜进士、天子门生,马上又要应馆选了,跟这个闲字万万不沾边吧!”

所谓馆选,乃是翰林院组织的,对新科进士的考试,成绩优秀者可以坐馆读书,为庶吉士。有了这段极清贵的资历,未来做官来得轻松,升迁的速度也远超旁人,实乃所有进士梦寐以求的好事。

“我就不献丑了。”李寓摆摆手,自嘲地笑道:“别人不知道我,大人还不知道?能中个进士我都觉着跟做梦一样,哪敢再奢望庶吉士?”

众人笑起来道:“这一科高手不多,你试试说不定能成呢。”

“知足常乐,知足常乐。”李寓却坚决不动心,其实他是知道,同进士不是没有选中庶吉士的,但那得文章格外华美才有可能,自己那点本事,是不可能入得了那些翰林前辈的法眼的。

“知足就好啊。”王贤笑道:“榜下即用虽然不如老虎班,但以你家长辈的本事,所谓分发各省补用,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也没什么区别。”庶吉士坐馆三年,散馆后若为知县、知州,即可带缺出京,便叫‘老虎班’,到了地方上便立即任用,不必候缺。而‘榜下即用’,乃是没入选庶吉士的进士,直接分发各省排班候缺。往往要先在上级衙门跑上一阵子腿,才能补上知县。至于这一阵子是多久,就看个人的运气和本事了,要是没运气和本事,枯坐三年冷板凳也是有的。

不过李寓家里在朝中有人,他伯父已经是从二品布政使了,断不至于让他久候。

王贤又望向林荣兴和王翰几个道:“那你们呢?”

“我们还是要碰碰运气的。”几人笑道:“这次咱们浙江和江西的一干高手都不在,不趁这次试一试,那要后悔一辈子的。”

“是啊,要是这次还选不中,我们也没啥好后悔的了,确实是水平不济啊……”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真叫个恰同学年少,风华正茂。

王贤看他们意气风发的样子,心底竟涌起强烈的羡慕,他真想用身上的四品官服和他们换,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可以远离接下来的洪流漩涡,尽情享受一段新科进士的春风得意……

见他有些走神,众进士的笑声渐渐小了,不过王贤的反应也快,很快回过神道:“我方才突然想到,原来的翰林学士梁潜梁大人,本来应该是你们的座师的……”

众人一阵唏嘘,梁潜梁主考因为科场舞弊案,被贬为平民,已经黯然离京,半生心血化为泡影,实在令人同情。不过于李寓几个来说,若非换了主考,他们也不能够取中,所以心下对梁潜并没有多大感觉。

“不过梁潜虽然走了,如今的翰林院,还是江西人的天下,”但显然王贤不是在乱发感慨,他淡淡道:“胡阁老可欠我一个人情。”

众人登时就明白了,若非王贤在科场弊案上力挽狂澜,胡广的脑袋肯定要搬家了,整个江西帮都要鸡飞蛋打。所以王贤说胡广欠着他人情,实在是谦虚了,说他是整个江西帮的恩人也不为过。

馆选这种事,本就不像科举那么严肃,取谁不取谁,也没有硬性标准,只要王贤稍微示意一下,翰林院的那些人,肯定会给他个面子的。

众人闻言一阵狂喜,这无关乎什么节操之类,科场厮杀这么多年,他们早就明白,考场就是战场,以胜负论英雄,哪管你使什么手段,只要不被抓到就是好汉。

李寓闻言一脸垂涎道:“听大人这么一说,连我都想改主意考一考了。”

“你省省吧。”王贤白他一眼道:“真让你坐馆三年,天天修史编书,你耐得住么?”

“那还是算了吧,人生苦短,有几个三年啊!我还是及时行乐吧我!”李寓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你可悠着点!”有同年笑道:“听说当上知县后,有两件事必做,分别是‘取个号、纳个小’。你取个号无所谓,关键是纳个小,可千万得有节制!”众人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总之好生准备馆选,别的事你们都不用操心。”笑罢了,王贤收敛笑容,对众人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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