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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节

大官人-第3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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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本官就是不信邪!”孰料王贤却咯咯一笑,亮出森白的牙齿道:“山西的神神鬼鬼岂是个小小的北镇抚司可比,还不是被本官杀得干干净净!”他剑眉一挑道:“不服的尽管来,看看是本官的刀快,还是你们的脖子硬!”说着一挥手道:“都滚蛋吧!”

众军官只好怏怏退下,心说人家都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姓王的倒好,光死命抽巴掌了,竟是一点甜头都不给!

就连朱六爷都有点担心,待众人退下,轻声道:“锦衣卫差事繁重,老弟单枪匹马,最后差事还不落在这帮人头上?他们要是存心给老弟使坏,老弟就难看了。”

“呵呵。”王贤却狞笑一声道:“那就把这帮孙子全都干掉!”

“那北镇抚司的差事谁来做?”朱六爷不信道。

“老兄,我可不是单枪匹马!”王贤笑起来道:“我手里的军官比他们强之百倍!”

“啊?”朱六爷目瞪口呆,他想不到王贤竟打的是彻底清洗的主意。“且不说人事权不在你手里,单说这种全面换血,太容易惹祸上身了!”

“北镇抚司已经烂透了!”王贤却面容坚定道:“这帮恶棍已经一个个贼人成精、狼心狗肺,早就把北镇抚司把诏狱当成自家的营生了。所以老哥你才会有心无力,倒也不全是纪纲在作祟。”说着自嘲一笑道:“我自问本事远比不上老哥,如何能降服这些妖魔鬼怪?只能另起炉灶,就不信蒸不熟北镇抚司这锅馒头!”

“果然是……”朱六爷咽口唾沫道:“后生可畏啊……”他终于明白王贤为何要在锦衣卫衙门发飙了。其实当时换成任何一人也只能先忍下再说,毕竟你日后还要在锦衣卫的队伍里混,和龙头老大撕破脸的话,日后就等着被各种打压收拾吧。

但王贤偏偏就撕了纪纲的脸,还掏出枪来逼着他,让双方彻彻底底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只能楚河汉界、两军对垒,厮杀个你死我活了!

当时他还觉着王贤是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小子存了让北镇抚司自立门户的心思。而且不得不承认,他眼光毒辣得很,只是听自己介绍了几次,就抓到了问题的要害——驾帖。理论上,只要严格执行驾帖拿人,杜绝私设公堂,就能斩断纪纲伸向北镇抚司的手。

而王贤和纪纲势成水火,也让北镇抚司和锦衣卫的联系降到最低。还是理论上,纪纲管不到王贤的手下。他的一切命令都应该下达给王贤,哪怕是副镇抚使,也需要王贤转达命令才行。当然若那‘四大金刚八大锤,十大凶神十神通’之流仍盘踞北镇抚司衙门,王贤是绝对摆脱不了掣肘的,更遑论独立。

结果这个疯子竟要另起炉灶,把所有异己全都清除……这真是一部二十一史,不知从何说起。朱六爷看了一辈子戏文,都没见过这样疯狂的一出。但推敲起来,却又发现王贤一步步合情合理,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难不成要向纪纲低头?以双方势成水火的关系,你再委屈也求不到全。只能让人家仗着上司的权威,一点点地挤对,一步步地进逼,直到退无可退、身无立锥之地。还不如借机斩断锦衣卫衙门和北镇抚司千丝万缕的联系,把权力收回来,和纪纲来一场硬碰硬呢!

这些门门道道,仅是想想就足以让人血脉贲张,朱六爷不禁暗暗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可以这样轻狂不计后果……

送走了朱六爷,王贤再次来到诏狱,但这次的目标不是那些太子党官员,而是其他犯人。诏狱里恶臭熏天、肮脏不堪,除了犯人没办法,连看守都不愿意在里面多待,然而王贤却在里头待了一天一夜。他仔细盘问了许多犯人,耐心听他们陈述冤情,然后一一记录下来,认真比对卷宗盘查。

卷宗是王贤提前让吴为拿到手的,上面是北镇抚司已经断完的案子,如果犯人喊冤,王贤让他们指出卷宗上的不实之处,将来查对之后坐实罪名,就是他大清洗的证据。是以这个活王贤做得极细,好在他手下周勇等人,都是公门出身,做这个并不外行,为王贤分担了很大一块。

等到天亮,王贤才从人间地狱似的诏狱出来,所有人都使劲呼气,想让外面清冽的空气,把胸中憋了一宿的浊气换掉。王贤命人将诏狱看好,回到重兵把守的档案库,对在那里整理卷宗的吴为道:“不愧是国家级选手,确实比我爹那帮人水平高多了。”

“呵呵……”吴为笑笑道:“确实有水平,冤案也能做得天衣无缝,文书一应俱全,一点都看不出破绽,想整治他们根本没门。”

“没门有窗户,”王贤冷却笑道:“冤狱就是冤狱,不可能天衣无缝。而且他们作假的手段,已经变成白纸黑字,留在这些卷宗上,犯人看了一目了然,把作假的地方全都指出来!”说着傲然一笑道:“海底捞针咱们没那本事,按图索骥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啊,谁也想不到大人能先把卷宗扣了,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诏狱中寻访冤狱。”吴为钦佩道:“这样一来,魑魅魍魉们只能现行了。”

“哈哈哈。”王贤朗声笑起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当天点卯,李春等人一个不落,都早早就等在堂下,见王贤还没来,众人便小声说起话来。

“原来李狗儿三个只是被打昏了,根本没有生命危险。”有人叹气道。

“弄了半天,昨天王镇抚是诈唬咱们呢。”这话引起更多叹气声:“可笑咱们这些自诩老手的,都被糊弄了,傻乎乎在奏章上联名。现在那奏章,就摆在老祖宗案头呢。”

“老祖宗肯定很生气吧?”目前为止,这还是众人最担心的问题。

“老祖宗倒没发作,只是冷笑连连,说了几声很好。”消息灵通人士道:“也不知是说咱们还是说王镇抚。”

众人倒宁愿纪纲发作,发作出来也就完了,这样憋在心里,肯定把大伙记恨上了。

正在议论纷纷之际,突然有人低声喊了句,镇抚来了,登时满堂皆寂,针落可闻……

第五百三十一章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不能让下属尊敬你,就让他们怕你吧。

王贤冷着脸就坐,目光扫过哪里,哪里就齐刷刷低头,他这才收回目光,扫过面前的大案,只见正中摆着一份文书,落款是南镇抚司。

王贤信手翻开,只见上头赫然是南镇抚司行文各司,告知从即日起向各司派驻一名委员,一切触犯法条行为,需由该委员裁量后决定,禁止各司擅自执行家法,否则严惩不贷云云。

“反应挺快啊。”王贤知道这是示威呢,不禁暗暗冷笑,怪不得这帮家伙又想拿乔呢!说完看看堂下道:“南司委员何在?”

“下官陈武拜见大人。”一名锦衣卫千户出列,向王贤抱拳。虽然王贤管不着他,但他依然不敢造次……昨日王贤在锦衣卫衙门枪指纪都督,他可是在场的,当时就被这凶神震慑了。虽说自己也算是纪都督派来的上差,但估计在王贤眼里,也就是浮云一般。这次陈千户硬着头皮过来,也是打定了主意,只要王贤不再乱用刑,他便装孙子到底。

“给陈委员看座。”王贤倒还客气,让陈千户受宠若惊,忙道自己站着就行。

“让你坐你就坐!”王贤把脸一沉,陈千户赶忙一屁股坐下。

王贤看看堂下暗暗偷瞄自己的李春等人,知道昨天自己一番毫不留情的挤对,必然让这些人生出两种心思,一种是朱六爷的门人,见自家恩主和新任镇抚使竟穿了一条裤子,自然要等等看看再说。另一种就是李春之流,知道王贤必然要收拾他们,自然生出同仇敌忾之心,憋着劲儿要跟他对着干一场。

王贤想的一点错也没有,却说昨日散衙后,李春和一众心腹爪牙……也就是‘四大金刚八大锤,十大凶神十神通’之流,齐聚衙门对面的酒楼刘伶醉,占了整层三楼,把闲杂人等都撵下去,坐了整整五张桌子。

这五桌人便是李春在北镇抚司的同党了,往日里耀武扬威、风光得不得了,这会儿坐在桌边却一个个面色发白、口中发干,满桌子酒菜没人动一筷子。

“都给那厮吓着了?”李春其实也很怵头,他的职位决定了,他必须站在和王贤冲突的最前线,一想到那个凶神连纪都督都敢威胁,他就腿肚子直转筋。但此刻不能坠了士气,还得给众人打气道:“还是你们觉着,他能斗得过老祖宗?”

“那不可能。”众人对纪纲十几年的信心,早就坚如磐石了。

“当然不可能!老祖宗这些年和善了,有人就以为他是吃素的了,”李春感觉自己的信心也强了点,尽量摆出一副蔑视的姿态道:“姓王的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贼,咱们见的还少?哪个不是一上来耀武扬威,转眼就被老祖宗像捏臭虫一样捏死?!”

“是啊。”众人都是锦衣卫的老人了,这十来年里,见了多少内斗?哪次不是老祖宗完胜告终?想到老祖宗是个敢在皇宫门口给阳武侯开瓢的绝世凶人,就觉着王贤还真是在作死。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老祖宗是锦衣卫都督,比姓王的何止官大七级?北镇抚司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衙门,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他却没法反抗。”李春越说越来劲道:“比如说今天他钻了空子,用家法处罚了张狗子、李狗儿他们三个,老祖宗只消一道令旨,就能让南司禁了他的家法。再比如他敢拿铳指着老祖宗,南镇抚司就能请旨办了他!”

众人听得点头连连,那被王贤严重摧残的小心灵,终于渐渐复苏起来,纷纷笑道:“就是,还反了天了他!敢惹咱们老祖宗!”“别说老祖宗了,就是咱们他也惹不起!惹火了咱们就一起撂挑子,让他一个人玩去吧!”“就是,给他下几个套子,让他在皇上面前出几次丑,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厅中的气氛登时热烈起来,众人就要商量着明天一起罢工,然而这时突然有人说了句:“不过,本司的档案被他一体锁锢,他又将诏狱也封了,姓王的是不是要翻案啊?”

刚开心起来的众人,心下登时咯噔一声,全都呆住了。正如王贤所说,他们是团伙作案,分工明确、利益均沾,要真让他查出几个冤案来,那真是拔出萝卜带起泥,一个都跑不了。

那到底有没有冤案呢?诏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估计窦娥到了这里,都会感觉心态平衡很多。不过正如吴为感叹,这帮人都是常年做这个老手了,冤案也能做得天衣无缝、文书一应俱全,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其实来之前,他们就知道王贤把档案库给封了,但他们还能坐得住,总觉着王贤一个菜鸟,想从文书上捉住他们的马脚,根本没门。但现在又听说王贤将诏狱也封了,登时就慌了神,这根本不是菜鸟的行径,而是老鸟的手段啊!

见刚刚鼓起点的士气,一下又跌入低谷,把李春郁闷得够呛,咳嗽两声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都是办死的陈年旧案了,有那么好翻案么?”说着冷笑一声道:“有道是新官不翻旧官的账,他一点面子不给朱六爷,六爷还能跟他穿一条裤子?这不是把人往咱们这边推么?”

“还是小心为上。”众人坏事做得太多,总是心里惴惴。

“放心,回头我去请示一下老祖宗,请庄夫子拿拿主意。”李春这么一说,众人竟都催促他快去快回,早点有个主意,大家也好放心。

李春只好离席去往夫子庙纪纲的府邸,小心翼翼来到后花园,便见纪纲正在和庄夫子下围棋,暖亭里焚着香,纪都督轻裘缓带,面容沉静,浑然看不出半分羞恼之色。

李春耐着性子侍立在一旁,一直看到纪纲险胜,庄夫子一脸懊恼地复盘。纪都督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道:“李春来了?”

“是,老祖宗。”李春赶忙给纪纲行礼。

“有事儿么?”纪纲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道。

“是,老祖宗。那王贤回衙后又生出许多事端?”李春忙轻声道。

“他又干什么了?”纪纲极力想保持镇定,但捏着杯子的手背凸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李春便将王贤这一天干得好事儿,讲给纪纲知道。纪纲开始听王贤将许应先的兵抓起来,倒吊在院子里还能忍得住,待听到他险些杖毙三名军官,又逼着李春他们在奏章上署名,还查扣了北镇抚司的卷宗,封了诏狱……他终于是忍不住摔了杯子。“真是欺人太甚!真以为老子是吃斋的么!”

“都督少安毋躁,”庄敬忙劝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王贤这是自取灭亡罢了。”顿一下道:“再说皇上最多下月就去北京了,到时候都督还不随意收拾他?”

“但这一个月,就够他坏事儿的了!”纪纲气哼哼道:“必须阻止他再折腾下去!”他的担心跟那些神神鬼鬼一样,就是之前坏事儿做得太多,唯恐被王贤抓住马脚。

“这个却是不难。”庄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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