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3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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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朱济熿要考虑的已经变成了如何善后,如何不让自己受牵连了。还有更重要的,王贤如何保证他会信守承诺?
“先把刘子进给我!”拿定主意,朱济熿狮子大开口道。
“刘子进还不能给王爷,因为他还有用处。不过我这里有太子殿下的亲笔信,”王贤对他的想法了然于胸,不知不觉中手里多了个信封道:“王爷若是答应,这就是王爷的护身符了。”说着微微一笑道:“非但保证现在,还保证了将来。”
看到那信,朱济熿眼中凶光乍现,他身边的老太监也暗暗运功,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信封夺下再说。
王贤却浑不在意地笑起来,信手把信就丢给朱济熿,又一脸同情地看看老太监,摇头叹了口气。
老太监这时候也想明白了,自己夺这封信,根本毫无意义。因为太子已经到了生死边缘,王爷不肯中立的话,他就会玉石俱焚,拖上王爷垫背,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要是王爷肯中立,那就没必要和王贤撕破脸……所以不论怎样,都根本没必要夺信。
怪不得王贤同情地看他,他还真是犯傻了呢……
朱济熿接过信,只见上头漂亮的柳体楷书一笔一画写道,‘济熿贤弟亲启。’他书法造诣很深,对太子的字也有研究,端详片刻,确定的确是朱高炽的笔迹,才走到桌边,拿起银质的拆信刀,将信封启开,掏出信瓤仔细读起来。
这封信前面平淡无奇,无非就是叙旧啊,求情求助之类,但最后一句话让朱济熿精神一振:
‘愿与贤弟冰释前嫌,今日同患难,他日共富贵,若违此誓,叫雷殛了我……’
朱济熿倒不稀罕‘共富贵’的许诺,太子自身都难保,谁把他的承诺当回事儿?令晋王感到振奋的,是‘他日’两个字——什么是他日?自然是皇帝驾崩之后的日子了!若让朱棣看到了还了得?非得把太子点了天灯不可!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这封信,朱济熿确实不怕王贤和太子耍花样……
考虑片刻,朱济熿把太子的信收入袖中,谈兴阑珊道:“终于困了,仲德先回去,孤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那就不打搅王爷休息了。”王贤也不多问,因为根本没必要问,朱济熿把那封信收下,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老太监把王贤送下楼,又让轿子把他送回行辕去,便又回了摘星楼顶层。
朱济熿正定定出神,见老太监上来,才有些回神道:“你说,我怎么会答应他呢?”
“因为王爷不安了,”老太监轻声道:“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多,换做谁都会不安的。”
第四百五十八章宿醉
“你说,孤的选择,对么?”朱济熿的眼里,流露出丝丝迷茫。
“不到最后,谁知道对错?”老太监轻轻摇头道:“老奴只知道,这种至关重要的问题,王爷还是要深思熟虑的。”
“孤这些日子,时时刻刻都在思虑。”朱济熿叹息一声,坐回圈椅道:“其实孤担心的不只是刘子进和朱美圭,还有那老太婆的死……这也是姓王的今天一直掖着的一张底牌,他一直没出,我却不能忽视;还有如意……”朱济熿面上挂着刻骨铭心的痛道:“孤也一样有口莫辩!”
“这两件事王爷确实不好解释。”老太监叹气道:“如果老太妃不是突然暗中写信给皇上诬告王爷,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除掉她。至于如意娘娘……其实本就是王爷的爱人,是被老王爷霸占的,王爷现在和她复合,不过是破镜重圆……”
“可天下人不会体谅孤,”朱济熿满目忧郁道:“他们会说孤弑嫡母、夺庶母,会把脏水往孤身上泼。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孤根本说不清!要是真让皇上认为,我是个灭绝人伦的畜生,就一切都完了……”
“汉王和赵王可以为王爷向皇上解释。”老太监轻声道。
“他们离山西太远,替我辩解未必有说服力。”朱济熿摇头道:“而且在天下人眼里,我们本就是一丘之貉,他俩替我说越多,也不过是越描越黑。”顿一下,朱济熿冷笑起来道:“而且以孤的观察,这两人都是天性凉薄之辈,现在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对他们只剩麻烦,两人能不能真心帮我?还是个疑问。”
“其实老奴也早有这份担心,”老太监道:“他两人都是嫡亲皇子,自视高贵,未必瞧得上王爷,之前的热络很可能只是利用,就怕他们利用完了就对王爷变脸。”
“他们倒不至于不管我,”朱济熿冷笑道:“真把我逼上绝路,我也不会再替他们兜着,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说完一叹道:“可他们不会管孤,是不是名声狼藉……”
朱济熿要当受人尊敬的晋王,而不是变成过街老鼠的晋王。
“只有王贤这个太子的人,又是钦差,他来替我洗白,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朱济熿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像是在下定决心道:“就这样吧,其实跟着太子比跟着汉王,更让人心安……”
“这倒是。”老太监点点头,轻声道:“但这样一来,张春他们怎么办?”
朱济熿闻言瞥了他一眼,老太监低头道:“老臣明白了。”
“做得漂亮点。”朱济熿站起身来,声音轻而冷冽道:“这老东西敢威胁我,死不足惜!”
“若是他一死,能保全王爷和将门,还能让官员们活命,他想必会含笑九泉的。”老太监先下楼梯一步,抬起了手臂。
“就让他为山西换回太平吧。”朱济熿淡淡说一句,扶着老太监的手臂下了楼梯,身影消失在摘星楼中……
雪不知何时又停了,天光已经亮起来。回去行辕的轿子里,王贤也在凝眉深思,只是没有晋王殿下那么有美感罢了……
他并不担心太子那封信。其实他与京城相隔几千里,哪有时间请太子写信?恐怕就算来得及,以太子谨慎的性格,也不会写那种要命的东西。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封信是伪造的,只是以假乱真到就是朱济熿也分辨不出来……说起来,王贤身边有这种人才,还要感谢周新周臬台。当年周新让鬼手张伪造的浙江都司文书,骗开了钱塘江上的水师。事成之后,鬼手张成了锦衣卫的怀疑对象,只能到处东躲西藏。后来王贤回杭州考举人的时候,周新便将此人推荐给他,一是跟着王贤,不用再担心锦衣卫;二是这种奇人也确实大有用处。
连周新这样的正人君子,都知道有时候百正不如一邪。到了王贤这种市井出身的家伙身边,鬼手张更是如鱼得水,可以尽情发挥了……只是因为他背着案子,不得不藏在侍卫中,才一直没有现身罢了。
但他早就在发挥作用了,王贤等人微服去大同的文牒路引,就是出自鬼手张的手笔,果然一路上畅通无阻,官府验了多少次,都没看出是伪造的来。这次王贤又让他伪造了太子的信件,一样骗过了晋王……
而且江湖的歪门邪道多了去了,不是晋王和老太监这种深宫中长大的笼中鸟能意想得到的。鬼手张用来写信的墨汁,加入了百里香的粉末,初写时看不出异样,但过上一两个月,字迹便会模糊成一团,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所以除非晋王现在就把那封信呈给皇帝,否则过段时间他拿出来一看,就会发现已经变成了一幅泼墨画……
但王贤心里一点都不得意。说实在的,在摘星楼里和朱济熿的媾和,尽管是他主动提出的,却让他十分的不舒服。这媾和毫无道德可言,让他在晋王面前,再无道德优势。之前尽管王贤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坏人,可从此以后,他也不敢说自己不是坏人了……朱美圭、龙瑶那帮人,还在等他伸张正义;刘子进还在等他除掉晋王报仇;手下兄弟们也在等他除掉真正的首恶!可他偏偏和大坏蛋媾和了!
回想前日杀回太原时的意气风发、无所畏惧,这是何等的讽刺……但这是最理智的选择,为了保全太子太孙、为了活着离开山西,他只能放过朱济熿,还要转过身来与其同谋,营造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结果是什么?无非就是从犯成了替罪羊,太子洗清了罪名,晋王、将门也得以逃脱审判,三方皆大欢喜,谁去管可怜的替罪羊……
政治,真是个黏糊糊、臭烘烘的一团,谁沾了谁脏,谁也别笑话谁不干净……
想到这,王贤突然一阵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忙命人停下轿,把头探出轿子,便猛烈地呕吐起来……弯腰猛吐,他心里却无比清醒,自己肯定不是被自己恶心吐了,从昨夜到今晨,他只喝了晋王的三杯酒一口茶……
‘酒里有毒!’王贤目眦欲裂,这个疯子,果然还是在酒里下毒了!
恐惧无边无际地袭来,下一瞬,他眼前一黑,便扑倒在地……
待王贤稍微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边上是哭肿了眼睛的顾小怜,吴为几个也一脸忧虑地站在一旁。
他感觉全身一时像火烧,一时又坠入冰窖,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甚至连手指也动弹不得。
“官人醒了!”看到他睁开眼,却把顾小怜等人惊喜坏了,都把脸凑了上来。王贤却顾不上他们,他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和自己的身体在作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勉强恢复了视力和听觉,但全身上下除了眼皮,别处依然动弹不得。
顾小怜等人很快发现他的异样,又都把目光投向了吴为吴大夫。
“大人中的,可能是传说中的蛊毒,”吴为缓缓道:“据说几百年前,蛊毒盛行于苗疆,但现在已经很罕见了,中原更是绝迹。要不是我看过这方面的古籍,还认不出来呢……”
“你少废话!”二黑怒道:“赶紧解毒!”
“我解不了。”吴为摇头道。
“那就找大夫去!”
“别的大夫也白搭,就是我爹在这儿,也一样没办法。”吴为道:“这是蛊毒的特性,就是天下只有下毒之人能解,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哪种虫,哪种草?只要配错一味解药,中毒之人就会立毙!”
“那就赶紧去找下毒之人!”二黑、周勇、许怀庆等人,异口同声道。
“怎么找?”吴为两手一摊:“我们都知道是晋王下的毒,可我们能见得着他么?”
“见不着也得闯一闯,总不能坐等!”王贤一躺下,手下众兄弟便有些群龙无首的意思,二黑和许怀庆便要召集兄弟,操家伙闯东华门!
“还是等等吧。”说话的却不是吴为,而是一直沉默的莫问,他轻声道:“方才,一直包围行辕的晋军撤走了。”
“什么意思?”几人一愣,晋王这时候应该加强兵力包围这里才是,怎么反倒撤兵了呢?
“所以先等等,看他们下一步会怎么走。”吴为也支持莫问道:“大人虽然动弹不得,但情况已经好转,大家稍微冷静下,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
两人好说歹说,才把众人安抚住。下面便是焦急地等待,二黑和许怀庆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周勇也不停出来进去,问外面最新的情况,弄得吴为和莫问两个,也跟着心烦意乱,只好闭上眼,不见为净。
感觉等了好久好久,其实才过去盏茶工夫,周勇便快步跑进来,“那梁老太监来了,说王爷听说大人宿醉,特派他送醒酒汤来了!”
“宿醉他娘!”许怀庆蹦起来,双拳攥得咯吱直响道:“让他先进来,老子打他个满脸开花!”
第四百五十九章醒酒汤
“你不是他的对手,”吴为却摇头道:“那老太监的武功之高,我们联手都未必能留下他。”
“那就安排弓弩手,我就不信他铜头铁臂不成!”二黑阴声道。
“先别打打杀杀,”莫问无奈道:“他说送醒酒汤,是不是送解药的意思?”
“怎么可能?”二黑不信道:“一个时辰前刚给大人下毒,一个时辰后又跑来送解药,他把大人当那个……小白鼠了么?”二黑的语言,已经被王贤污染得不伦不类了。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赶紧让老太监进来。进来后,那梁老太监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把来意说了一遍,便拿出一个小瓷瓶道:“王府秘制的解酒药,服下就醒酒。”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吴为伸手接过来,老太监便捡了把椅子坐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留下周勇盯着老太监,其余人退进了内室。
“怎么办?要不要给大人服用?”一进内室,众人便如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二黑和许怀庆觉着不行,莫问和吴为觉着可以试试,争来争去,还是顾小怜忍不住说了句,“还是看官人怎么想吧。”
“大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弹,谁知道他怎么想?”许怀庆闷声道。
“也不尽然。”顾小怜跪在床边,握住王贤的手道:“官人,你能听到我们说话么?听到了就眨眨眼。”
王贤差点没让一群夯货给憋死,幸好还有个红颜知己在,忙使劲眨了眨眼。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