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1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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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升。第一次考核没有进步的免于责罚,第二次则会受到责罚,连续五次受罚,就会被革退。与此同时,军中所有军事长官,也都会以士兵们的成绩,作为考核指标,决定奖惩或者升降。
与比校法相对应的,必然是一套严格的军纪,王贤在大明军纪的基础上,制定了一套令行禁止的纪律,规范官兵的方方面面。为了让他们严格遵守,王贤学习太祖,让所有人都认真背熟,平日里随意抽查。能熟练背诵的会得到奖励,背不过的自然要挨罚。
听了王贤的打算,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朱瞻基相信他能做到。其实这本就是王贤的专长,在这个年代人看来很繁杂的东西,在他看来却并不复杂。三天后,他就把所有的规范写成厚厚的条陈,交给朱瞻基过目。
尽管朱瞻基对王贤已经数次刮目相看,看了他写的条陈,还是不得不再次刮目……再刮眉毛都要秃了。
就连朱棣看完这份条陈后,都忍不住询问,此出自何人之手?
“是孙儿的军师。”朱瞻基笑道:“就是那个孙儿向皇爷爷要的王贤。”
“呵呵,乖孙的确有眼光,”朱棣眯眼笑道:“此人有治国之才,怪不得能得姚少师收为关门弟子。”
“……”朱瞻基脸一红,看看皇帝的脸色如常,小声道:“皇爷爷都知道咯……”
“爷爷还没到耳背的岁数。”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其实姚师要收王贤为徒这事儿,他老人家只是一提,王贤还不想出家,也就没了下文。”朱瞻基心里一凛,瞬间决定说实话道:“孙儿想用王贤,就得让他有个能压住那帮将门子弟的身份,这才……让他以姚师的徒弟自居。”说完低下头,惭愧道:“并不是有意欺瞒皇爷爷的。”
“哈哈哈……”朱棣闻言却放声大笑起来:“我就说么,姚少师不可能这么荒唐,原来是你小子在捣鬼。”
“不过姚师也没否认。”朱瞻基小声道。
“还敢狡辩!”朱棣笑骂一声,把眼一瞪道:“想让爷爷明年带你出征,就把耍心眼的精神,用到训练上!”
“遵旨!”朱瞻基一仰头,做个滑稽的表情,引得朱棣又是一阵大笑。
回到京城后,幼军却没有马上训练,而是放假三天。毕竟人不是铁打的,从开始训练起,到现在将近三个月时间,幼军官兵就没正经休息过,虽然这个年代人对节假日没什么概念,但一直绷着的弦,再不松一松就要断了。
一放假,偌大的军营里便空了,官兵们全都涌出去找乐子,王贤也一大早就赶往太子府上……朱瞻基特别好玩,兴趣极为广泛,其中又以斗蟋蟀为甚,京城每年八九月份是斗蟋蟀的日子,从王公到小民,无不聚首瓷盆,瞠目呼喝,为了那区区小虫如痴如狂。往年每到这时,朱瞻基都要大斗特斗的,但今年因为幼军的缘故,一直没时间好好玩,这几天终于得空,还不抓紧最后的时节,好好过一把瘾?
前几天他就开始反复念叨,告诉王贤自己今年按照他的法子,养了好些厉害的蟋蟀,如今养精蓄锐,正好在这几天大战一场,把那些王八蛋杀个屁滚尿流。作为他养蟋蟀的老师,王贤自然也要到场,一起得意一番。
王贤的玩心同样很重,虽然今年没空养自己的蟋蟀,但能观摩一下京城斗蟋蟀的大战,也是很过瘾的,自然一口答应。两人便约定今天一起吃早饭,然后出发去斗蟋蟀。
来到太子府上,却见朱瞻基黑着脸,在骂两个与他面貌相仿的小孩。俩小孩都是他亲弟弟,大一点的十二岁,叫朱瞻埈,小一点的只有八岁,叫朱瞻墉。
俩小孩都认识王贤,知道哥哥最听他的,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巴望着他,示意他快帮忙解围。
“殿下,这是发哪门子火?”王贤笑问道。
“这两个混蛋干的好事儿,”朱瞻基气呼呼道:“把我的红袍大将军给折了!”
“啊?”王贤这几天,没少听朱瞻基念叨他的‘红袍大将军’,那是他所有蟋蟀里最厉害的一个,一直有专人养着,朱瞻基这次就指着它逞威风了。
“大哥总是藏得严严实实,不让我们看,”朱瞻埈小声道:“我们就好奇大哥的宝贝,到底长得啥样。趁着那看罐子的小太监不注意,偷偷把蟋蟀篓子打开一看……”
“然后呢?”王贤问道。
“然后就蹦出来了……”朱瞻墉带着哭腔道:“我们见闯了大祸,赶紧叫人一起来抓,谁知那货蹦来蹦去,竟蹦到大哥的鸡舍里,被那只金花大将军一口吃掉了,呜呜……”斗蟋蟀毕竟受季节限制,只能秋天玩,其余的季节只能斗别的,比如斗鸡,朱瞻基的院子里,还专门有鸡舍。对父亲和师傅说,是要闻鸡起舞,却养了几只最厉害的斗鸡。
“看来还是金花大将军更厉害些。”王贤听了,给出感受道。
两个小孩使劲点头,表示感同身受,却被大哥一人一个爆栗,痛得抱头瘪嘴。
“不许哭!”朱瞻基瞪眼骂道:“折了我的红袍大将军还有脸哭!”
“殿下息怒,”王贤笑着劝道:“您不是还有四大金刚,八大罗汉,十三太保么?”
“那些啊,虽然也不错,但比起红袍大将军来,就是些凑数的……”朱瞻基泄气道:“没了红袍大将军,我拿什么去赢我三叔的金翅王?”
“金翅王?”王贤笑道:“好牛气的名字!”
“可不是浪得虚名,我三叔的这只蟋蟀,已经连赢十八场,打遍京城无敌手,叫金翅王也算实至名归。”朱瞻基郁郁道:“去年我的黄虎败在他的铁头大王手下,着实卧薪尝胆一年,本想着今年一雪前耻……”
“不比就是了。”王贤建议道:“反正都知道你忙着训练幼军,没工夫玩蟋蟀也可以理解。”
“那怎么行!”朱瞻基却急了:“这一战是去年就约好的,要是我临阵怯场了,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两个弟弟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是个屁,还不都是你俩害的!”朱瞻基狠狠瞪他们一眼,俩小子赶紧缩头。
王贤无法理解,京城王公子弟的面子,怎么跟富阳街面上混混的面子没啥两样?直到他把他们也当成混混,便立马理解了他们的志趣……
“那怎么办?”
“这会儿也来不及去山东找虫了……”朱瞻基郁卒道。这时候人们的共识,就是山东蟋蟀才是上品,朱瞻基和京城的纨绔子弟玩的蟋蟀,都是专门派人去山东找到,小心运来的,就这么三天假,再去山东找肯定来不及了。而且极品蟋蟀可遇不可求,不是说你想找就能找到的。
“先去看看吧,到底那金翅王是个啥货色,”王贤想一想道:“然后再想办法吧。”
“对呀,我怎么忘了你了!”朱瞻基一拍大腿,又上来那股盲目信任劲儿道:“你肯定有办法就是了!”
“我也没什么办法,就是去看看热闹。”王贤给他泼冷水,但朱瞻基是不信的,拉着王贤就往外走。
“我也去,我也去!”两个弟弟在后面嚷嚷道。
“有多远死多远!”朱瞻基一声大喝,又全都缩了回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促织
斗蟋蟀源自于唐,兴盛于宋,到了元明,已经是上至膏粱子弟,下到市井无赖都极为热衷的游戏。据说在山东等上等蟋蟀产地,一入秋便家家户户于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抓捕蟋蟀,抓到后精心饲养,定时便会有蟋蟀贩子前来收虫,双方一番评头论足,下等货色自然是不要的,中等货色可以卖数钱数十钱,上等货色则可卖到数百钱,若有虫王级别的,甚至可达数千钱。
百姓们用蟋蟀换来的钱,往往比一年辛苦劳作的收成还高,自然心满意足,对那些贩子感恩戴德,殊不知人家转手卖到京城、苏杭,便是十倍十几倍的利润,若是极品货色,获利成千上万倍也不稀奇。
等从外地运来京城的蟋蟀熟悉了环境,养足了精神,玩家们的狂欢便开始了。尤其是聚集了天下最多富人、最多闲人、最多赌徒的京城,每到八九月份,更是赌门大开,满城如狂。大街小巷里,同时有上千家促织斗场,在进行着激烈的厮杀。
为此,那些御史言官数次上疏皇帝,要求禁止斗蟋蟀等博戏,玩物丧志是一方面,还带来赌博成风的危害。朱棣却不以为然,他深知人的赌性是骨头里的,与其严加控制,迫其转为地下,让朝廷丧失税收,还不如默许之,坐地收税呢……这跟当年他爹在秦淮河边开官营妓院的思路,其实是如出一辙的。
皇帝不管不问,王公贵族彻底没了顾忌,自然撒开了玩。像赵王、定国公、永康侯这样的大玩家,甚至直接在府上设促织斗场、日夜开局,既坐庄又下场,把斗蟋蟀玩成了一项事业。
王贤和朱瞻基要去的,正是赵王位于京城西隅清凉山下的清凉别业,当然在这时节,这别业又唤作另一个名字——秋魁斗场!
马车驶到府前,王贤见大门外停满了车轿,“这都是进去斗虫的?”
“不然来干啥?”朱瞻基兴致不高道。
“看样子非富即贵啊。”王贤跟个乡巴佬似的惊叹道。这年代有马车坐的,跟后世坐宝马的一个档次,能坐轿子的,那就直接劳斯莱斯了……
“那当然。”朱瞻基道:“不富不贵你也进不去。”说着话,他的马车径直驶入府中。等在外头的那些轿夫车夫纷纷侧目,小声打听着,这又是哪位贵人……光有钱,是进不去赵王的府里的。
马车停稳,便见几个华服青年迎出来,朝从车上下来的朱瞻基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殿下盼来了!”
“是啊,今天终于能一睹红袍大将军的风采了!”
朱瞻基的脸色瞬时一僵,强笑道:“今天就是来看看。”
几个青年一愕,旋即恍然道:“也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朱瞻基的脸臊得发烫,得亏皮黑看不出来。
“这位是?”看着跟在他身边的王贤,众人笑问道。
“我哥们儿,王贤。”朱瞻基把王贤拉过来,又为他介绍这几个,都是王公子弟,其中为首的成国公朱勇……他爹是大名鼎鼎的靖难功臣朱能,永乐四年病死在南征路上,朱勇便袭了爵位,至今才不过二十多岁。
王贤不禁暗自感叹,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啊,人家不到二十岁就是国公爷,自己眼看也二十了,还无品也无级呢。
“吓,原来你就是王贤,”不过朱能等人对他也是兴致勃勃,使劲拍着他的肩膀道:“姚少师的高足,真是大名如雷贯耳啊!”
这些混蛋嘴上说得好听,手上却用了狠劲儿,饶是王贤每日打熬筋骨,还是痛得他暗吸冷气,却仍强撑着面带微笑。
朱瞻基挡开几人的手,笑道:“他们就这样,见面就要称称斤两,是不跟文弱书生玩儿的。”
王贤强笑道:“好在我文不成武不就。”
众公子哈哈大笑起来:“那样最好,跟我们一样。”说完不再理会王贤,簇拥着太孙朝秋魁堂去了。所谓秋魁堂,是间五楹大厅的主斗场,里头摆着十几张矮脚檀木方桌,每张桌边三把椅子,主斗双方主人打对面而坐,正中是仲裁的座位。外围则一圈圈围满了观众兼赌徒。
因为蟋蟀就小指头那么大,在个蟋蟀盆子里厮杀,离远了根本看不清,所以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市井无赖,看的时候都是头挨着头,肩擦着肩,脸上沾满了唾沫星子,却依然乐在其中,如痴如醉,浑忘了还有什么礼仪尊容。
此时大厅里人头攒动,几乎每张桌边都围满了人,不过正中的那张铺着黄绸的桌子边,却空空如也。几人告诉朱瞻基,这张桌的擂主,便是赵王殿下的金翅王,已经连赢了一十八场。京师内外许多不信邪的高手,都无一幸免败下阵来,如今已无人敢来应战了。
“我就是不信邪的之一,觉着自家今年的紫袍元帅,也是百战百胜的高手。就和赵王来了一场赌战,约定谁输了,就关掉自家的斗场。结果才一下场,紫袍元帅就被咬成了光杆……”朱勇一脸伤心道:“我现在是天天在这住着,就盼着有人给我报仇了。”他是真伤心啊,开一季斗场,光靠坐庄抽水,少说也有三五万两银子,足够他国公府的日常开销了。
“是啊,我们也是……”几个贵公子纷纷‘哭诉’起来,竟都是赵王的手下败将,最少也输了一万两银子,着急冒烟地想翻本。而太孙殿下就是他们的希望——朱瞻基去年养的虫儿,也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直到了秋末,年老体衰时,才被朱高燧的虫击败。不过大伙儿都觉着,太孙殿下的虫之前斗得太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要是在巅峰状态,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所以大家对他俩今年的对决,充满了期待。朱勇几个都知道朱瞻基和赵王的赌约,也猜到他今天会来,这才一早就等在这儿。
这时候,赌客们也看到朱瞻基了,纷纷过来见礼,嘴上都少不了那句话:“去年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