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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大官人-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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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出于谨慎起见,你还是晚点过去吧。”

“也好。”王贤点点头,苦笑道:“也不知老和尚什么时候知道。”

“姚师整天忙着念佛,哪有工夫理会这点琐事儿……”朱瞻基不负责任地安慰道。

“但愿吧……”王贤郁闷地闭上眼。

兵部衙门,尚书签押房内。

还没入伏,京城的气候便很炎热,为了保密起见,签押房里没有窗户、密不透风,更是闷热不堪,摆着冰桶都无法解暑。

即使汗水浸湿衣背,金尚书依然衣冠整齐地端坐在大案后,一丝不苟地处理公文。今日早朝,皇上宣布接受了阿鲁台纳贡称臣,以他对这位大帝的了解,马哈木和瓦剌部,肯定会有大麻烦了——皇上八成又动了征伐的念头。

这也意味着他这个兵部尚书,也有大麻烦了。虽然朝廷有专管带兵打仗的五军都督府,但一应后勤保障、军队调拨这些繁重的任务,都压在他这个兵部尚书的头上。金尚书知道皇帝雷厉风行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拖太久,到时候现准备肯定来不及,必须未雨绸缪、提前下手。

与疑心病重的朱元璋不同,朱棣给他的大臣以深厚的信任,任命的六部尚书、公卿大臣,一用就是多年,并不担心他们会专权。如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还有他这个兵部尚书,都是从永乐初年开始当,到现在都没换人。当然,这建立在永乐皇帝有识人之明的前提下,蹇义、夏元吉、金忠这些人,都当得起皇帝的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才支撑起了永乐盛世的辉煌!

简单一想朱棣十年内干出的那些伟业,就能体会到几位尚书的不易。后人甚至无法想象,摊上朱棣这么个古往今来第二能折腾的主,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金忠的答案很简单,唯‘尽忠’尔……下朝回来后,金尚书便命人搬来卷宗,开始做起了功课,越做脸色越凝重。因为他发现自己去岁年底,对户部夏尚书让步太多,导致兵部开支大幅削减,交趾那边又没有如期平定,结果就是军械、甲胄、装备、粮草……都只够维持日常运转的,但要应付大军出征却远远不够。

当初他之所以肯对夏尚书让步,是因为他知道大明的财政状况很糟糕,老百姓已经不堪重负了,再不能靠滥发宝钞来掠夺民财了。才顶着汉王和那般勋贵的责备,同意削减军费开支的。当然,这肯定是经过皇上同意的,只是当初谁也没料到,阿鲁台会突然投降。

现在机会突然降临,以皇上的性格,肯定会把五年内不再北伐的承诺抛到脑后,这简直是一定的。所以金忠知道,这个坑自己一定得填,一想到要去求夏元吉那只铁公鸡,他便一阵阵头痛。

金尚书正郁闷着呢,长随进来禀报说,两拨幼军将领,昨晚在怡红阁打起来了。

幼军是金忠奉皇命组建的,至少组建初期,出了事情他是要负责的,所以金忠命人盯紧了他们,有情况随时来报。听到这消息,金尚书头疼得更厉害了,幼军组建以来,打架就是家常便饭。原先还是和外人打,现在倒好,窝里斗开了……

“好啊,胆子越来越肥了。”金尚书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又有薛家兄弟?”他决定这次非要严惩不贷。

“是,薛家兄弟一面,”长随小声道:“太孙殿下弄来京城的那个王贤,是另一面。”金忠命他们随时留意王贤的动向,所以长随特意强调道。

“好小子,果然把本座的警告当耳旁风了!”金尚书阴下脸道:“他以为在京城闹出点动静,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本座这次哪怕得罪太孙,也要把他赶出京城去!”

“是。”长随轻声应下,心中却暗道,那是因为您想跟汉王殿下修复关系吧。

最了解你的,自然是你身边的人,长随就猜到了金忠的想法。金尚书确实是想跟朱高煦修复下关系,但不是有什么图谋,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必须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通力合作才行。而把王贤赶出幼军,是他之前便答应对方的,只是顾忌太孙的面子,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机会就来了……

尚书大人一声令下,王贤便被抬上马车,来到兵部衙门。

六部衙门重地,不许马车驶入,至少不许王贤这个档次的坐车进去,他只好让二黑背着自己往里进。

“站住,一应下官进衙门必须步行,自己下来走!”守门的兵丁见状阻止道。

“这话说的,我家大人刚刚打了自己四十军棍,怎么下地走?”帅辉冷笑道:“要是部堂大人不急的话,那我家大人先回去把伤养好,再走进去如何?”

第二百六十三章大面子

守门兵丁赶忙进去禀报,不一时返回,便放他们进去。王贤就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背着进兵部衙门的。

二黑把他背进尚书衙的外签押房,麻烦又来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家大人那受伤的屁股。

“大夫吩咐,我家大人这几天得卧床,”二黑小声和金尚书的长随商量道:“要不您搬张床来吧?”

“嗯?”长随还没听过这种要求呢,瞪眼道:“还要铺上凉席么?!”

“多谢多谢。不过大夫说不能着凉。”二黑呵呵笑道。

“别胡说了。”王贤轻斥二黑一句,对那长随道:“我趴在地上就行了。”

“那像什么样子?”长随脑海浮现出一副尚书大人,不得不盯着别人屁股说话的画面,简直是成何体统:“你不能跪着?”

“腚都被打烂了。”王贤苦笑道:“下身没知觉了。”

“那也不能站了?”长随郁闷道。

“也不能坐。”二黑小声补充道。

“美得你们!”长随白他俩一眼道:“伤成这样还来干啥?”

“这话说的,”二黑气坏了,闷声道:“是你们部堂非叫来的好吧,大夫说,我家大人需要静养!”

“闭嘴吧。”长随没好气瞪他一眼,把三把官帽椅搭成一排,让王贤趴在上头。心说‘什么事儿啊这都是’,便让他俩候着,自个进去禀报。

好半天,金尚书才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出来。他是理学君子,讲究的是言行守礼,看见王贤趴在椅子上,便觉着分外别扭。咳嗽两声,非礼勿视道:“本官不知道你受伤了。”

“部堂在上,恕在下不能全礼。”王贤看着金尚书的腰带道。

“听说你吃了四十军棍?”金尚书问道。

“本来要打八十,太孙殿下仁厚,权且记下了一半。”

“为何会吃军棍?”

“有军官违纪夜出,在酒楼打架,按军法当杖责八十。”王贤答道:“在下身为军师,驭下不严,愧对殿下信任,自然要一同领罚。”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金尚书冷哼一声道:“为何跟我听到的不一样?”

“部堂大人听到的是什么?”

“我听说是你和薛家兄弟带人到妓院吃花酒,结果因为争风吃醋,结果大打出手。”金尚书冷言冷语道。但再冷也比不过周臬台的一半,所以对王贤没有丝毫杀伤力。

“部堂大人这么说就冤枉在下了,我既没有吃花酒,也没有争风吃醋。”王贤却断然否认道:“不信大人可以派人去查,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本官公务繁忙,没时间和你磨嘴皮子。”金尚书却阴下脸道:“记得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么?只要你敢乱来,我就把你赶出京城!”

“可是……”王贤苦笑着刚要解释,那长随却进来,伏在金尚书耳边禀报着什么。

金尚书听完,眉头紧紧皱起,起身对长随道:“进去说。”

说着也不理会王贤,便进到内签押房,待长随跟着进来,他劈头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长随点点头,也是一脸难以置信道:“这话是太孙的弟弟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吧。”

“不可能……”金尚书拿起桌上的冰手巾,擦擦汗道:“道衍大师尚且不肯收我为徒,这小子何德何能……”话到一半却自己说服了自己道:“不过这下可以解释,为何太孙要让这小子当军师了。”

长随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下不好办了……”金尚书有些窘迫地再次擦汗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说起来,金尚书和姚广孝关系匪浅。他是大明官员中少见的文武双全之才,出生于军户,但不是长子,所以轮不到他袭军职,便自幼读书,准备考科举出人头地,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兄长戍守通州亡故,才不得不投笔从戎,到北平袭承了军职。因为是行伍中难得的读书人,他很快有了些名气,并被正一心撺掇燕王造反的姚广孝发现了。

之后的事情,还真是羞于启齿……姚广孝知道他会用《易经》卜卦,而且曾见过袁珙,便在朱棣面前诈称他是袁天师的学生,卜卦深得天师真传。后来朱棣要起兵时,果然召见他算卦,结果得‘铸印乘轩’之卦。金忠便按照姚广孝的吩咐说:‘卦象贵不可言。’从那以后,他时常被姚广孝领着出入燕府中,以所占之卦劝燕王举大事。给了朱棣莫大的信心,结果也成就了他一生的富贵。

虽然道衍当初只是把他当成蛊惑朱棣的工具,但他依然很感激这个和尚,能让自己得到燕王的赏识,有机会做出一番事业来。也正是因为当初和道衍有过勾当,他才会深知这个老和尚的可怕。

这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拿王贤卖好汉王的代价,原先天平那头只有一个毛没长齐的太孙,孰轻孰重很容易分,但现在加上个姚广孝,又一下倾斜过来。在内室踱步片刻,金尚书拿定主意走了出来,在正位上坐定道:“方才说到哪了?”

“部堂大人说,原先警告过我,只要我敢胡闹,就把我撵出京城。”王贤苦笑道。

“呃,”金尚书摸摸下巴道:“但你还不算不可救药,既然打了自己四十军棍,也算得到惩罚了。”顿一下道:“所以这次就不罚你了,但绝不许有下次!”

这下王贤哪还不知道,刚才那长随给金尚书带来的,就是他乃姚广孝学生的消息。看来这层身份可比劳什子太孙跟班好使多了……就是不知道能糊弄到啥时候。

其实王贤身上还带了朱高炽的亲笔信,但那是迫不得已才会拿出来的,现在见对方放自己一马,自然没口子道谢,保证下不为例。

“幼军刚刚草创,几个月后,就要参加方山演武了,时间紧、任务重,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提。”金尚书既然把他当成姚广孝的人,自然要说几句体己话,改善一下关系了。但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因为人在刚刚得到对方的宽恕时,是不好意思提任何要求的,这是人之常情。

“多谢部堂关心,说起来,还真有难题要求部堂帮忙。”谁知王贤却厚着脸皮顺竿爬。

“另外,”金尚书干咳一声,决定还是问个明白:“你和姚少师,是什么关系?”

“老和尚说要收我为徒,我也想拜他为师。”王贤小心翼翼回道,说起来,这两句还都不是假话吧。

“那到底拜师了没有?”金尚书刨根问底。

“拜了,”王贤这下含糊不了,只能扯谎道:“不过他没让我剃头……”

“原来如此。”金尚书点点头,眼睑微垂片刻,终于松口道:“你有什么难题?”

“方才部堂也说了,要把幼军训练出来,时间紧、任务重,”王贤小心看着他的脸色道:“最大的问题就是军官极度匮乏,不知部堂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

“军官的话,归五军都督府管。”金尚书干脆拒绝道:“兵部并不负责这块。”

“家师说,部堂是多年的本兵了,肯定有办法。”王贤轻声道。心说既然已经拿老和尚招摇了,也就不在乎再撞骗一次了。

“大师真是这么说的?”金尚书皱眉道:“是大师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家师只是随口一说,”王贤摇头道:“并没有麻烦部堂的意思。”

“呵呵……”金尚书登时又擦汗道:“这话说的,道衍大师不是外人,他既然这么说了,本官又岂会怕麻烦。”说着叹口气道:“如果有办法,我肯定帮你。但是你想想,幼军又不是正规军队,怎么能把正在服役的军官调进去?”

“不一定非得现役的,只要能带兵,闲散的也行。”王贤是真饥不择食了。

“闲散的也归五军都督府管。”金尚书看他一眼道:“你既然是太孙殿下的人,自然知道五军都督府是个什么态度?”

“难道师傅骗我?”王贤一脸失望道。

“咳咳……”金尚书终于受不了他道:“好了!想起来了,还真有归兵部管的。”

王贤巴望着金尚书,等待他的下文。

“皇上前年开恩科,曾经命兵部举行过一次武举。”金尚书道:“你知道什么是武举吧?”

“部堂是说武进士?”王贤两眼放光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那帮进士出身的家伙会不高兴的。”金尚书虽然是理学名臣,但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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