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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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正是下官。”周新颔首道:“这位大人是?”
“本官锦衣卫指挥使同知朱四!”那官员说着,捧出一段黄绫,声调陡然提高道:“有圣旨,周新接旨!”
“臣恭听圣谕……”周新忙跪倒在圣旨面前。
没等他说完,朱四便高声宣旨道:“奉万岁圣谕,着将逆臣周新拿下!”说罢一挥手,他身后的锦衣旗校便蜂拥而上,摘去周新的乌纱帽、然后去扒他的官衣。众按察司捕快目眦欲裂,把周新的命令抛到脑后,就要上前阻拦,王贤拉都拉不住。
周新见神机营的枪手,已经举起枪口,瞄准了众捕快,只要他们再不冷静,非得尸横当场。顾不上自己,忙出声呵斥道:“你们要陷我于不义么!都滚回去!”
众捕快才硬生生打住,郁闷得捶胸顿足,双目喷火!
“算你们识相。”朱四哼一声,命人给周新上刑具。
如狼似虎的旗校扑上来,手里还是那套锦衣卫最爱的虎狼套,一抖手,环形的铁链便套住了周新的脖子,周新怒喝道:“我乃一省臬台、三品命官,你们休得无礼!”
只听那朱四一阵狞笑道:“不要说你个小小的按察使,就是部堂国老我们也拿得!不过本座今日开恩,让你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告诉你吧,我们都指挥使大人在皇上面前把你参下来了!”顿一下,他目光森然道:“你竟敢公然缉拿皇上派出的锦衣卫缉事官员,不遵圣谕、强抢圣旨,分明是图谋反叛!难道还拿不得你?!”说着重重一挥手道:“锁了!”
锦衣小校手上一紧,一把铜锁紧扣着周新的脖子,喀嚓一声上了锁。铁链的下端是手铐,飞快地铐住了他的双手,也咔嚓一声上了锁!这还没完,他们又给周新上了脚镣,恶毒的是,两只脚镣间的铁链,相距不到五寸,还和手铐相连,这样被套住之人,只能细碎地挪步,就像女人走路一样,用意机遇是折辱于他!
“带走!”朱四一声令下,锦衣旗校便把周新连推带搡上了囚车,而许应先当场就被去了刑具,他先是对几位上官千恩万谢,转回头来,就换上一副阴狠的面孔,走到王贤等人面前,咬着一口烂牙,阴恻恻道:“当初是谁打过我,拿过我,乖乖站出来,别让同伙都跟着你们几个遭殃!”
他自从投到纪纲门下,一直作威作福,在浙江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终于回到自己的地盘,迫不及待要讨回来。
几位上官纷纷别过头去,心道还有脸说……而且这货也太不长眼了,没看见这群家伙一个个血灌瞳仁、快要炸了肺,你现在还去挑衅他们,非得引起一场流血冲突不可!这里可是京城,闹大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皇上就算不追究锦衣卫的责任,你也彻底完了。
果然,姜是老的辣,还是几位上官看得明白,只见浙江来的众人听了他的恫吓,非但没有面露畏惧,反而怒气勃发,纷纷抽出兵刃,就要剁了这王八羔子!
“哈哈哈,还不服!”许应先见他们还不服,放声大笑起来:“不服就放马过来呀,爷爷倒要看看你们不要自己的命,连自己爹娘老婆孩儿的命也不要……”
话音未落,便听倏地一声,一条金蛇直奔他面门,许应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结结实实击中鼻梁。
‘嗷’地一声惨叫,他鼻骨粉碎,鲜血喷溅,抱头摔倒在地,痛得满地打滚,不似人声地嚎叫起来。
一众锦衣卫也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人在重重包围下还敢造次,所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许千户被打掉了鼻子,才猛然醒悟,纷纷拔刀怒视着那行凶之人,只见一个满面怒气、身着白裙的娇俏少女,手持一根金色锁链,锁头上还滴着血,显然她就是罪魁祸首。
众道士忙结阵,将小姐护在中央。
“七星阵。”三个黄袍锦衣卫中的一个,突然皱眉道:“你们是武当山的人?”
“不错!”横云子昂然道。
“那这位姑娘,是孙真人的独生孙女,孙灵霄了?”
“不错!”横云子冷哼一声道:“我们真人的掌上明珠!”
“哼!”最后一个没开口的黄袍锦衣卫,也说话了:“今天的事情,我们一定向皇上讨个说法!孙真人教子不严,恐怕也难当兴建武当山的大任!”虽然撂的是狠话,但很明显不敢把灵霄怎样。“至于其他人,都跟周新有同谋的嫌疑,统统跟我们回去,审查明白了再走!”
闲云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却被王贤拉住,对那锦衣卫微笑道:“您就是朱六爷吧,下官王贤,这厢有礼了!”
那人正是朱六,方才许应先问好时,王贤便留意了,闻言暗骂一声‘这小子真鬼’,便黑着脸道:“原来是你……”
王贤不亮明身份,他就可以一股脑抓回镇抚司去,但王贤一亮明了身份,朱六就必须要顾及到太孙的面子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狐假虎威
“正是下官。”王贤微笑着保持拱手的姿势,缠在手腕上的一串念珠,便露了出来。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的,都不是正常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么?朱六爷微微皱眉片刻,面上却渐渐流露出嘲讽的表情。太孙是深受皇上宠爱不假,可惜年纪太小,说话不顶用啊!
“哼,本官正要找你,听说你是周新的亲信手下,跟我们回镇抚司说清楚吧!”朱六话音未落,就听到轻轻一声咳嗽,被朱四打断了话头。
“不过你是太孙要的人,我们不能不给太孙这个面子,”朱四的意思却截然相反道:“你且先去吧,我们需要问话时,自然会找你。”
“四哥,你!”被当众下不来台,朱六自然憋火,转头望向朱四,却见朱四用目光示意他,看王贤的手腕。
朱六不明就里,但还是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那是一串黑白相间的菩提念珠。方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王贤说话上,并没有注意到这玩意儿,此刻一看,脑子便空白了一瞬。这、这、这是真的吗?
普天下,他只见一个人用这种黑白菩提念珠,那就是那位黑衣宰相姚广孝。因为这种玩意儿中土根本没有,是郑和下西洋时,从天竺请回来,送给老师姚广孝的。姚广孝对此物爱不释手,但是根据锦衣卫的情报,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他戴这串佛珠了……
会不会是这小子偷的?绝对不可能,这天下谁能偷得走姚广孝的东西?那么就是姚广孝赐给他的。这小子能有本事得太孙青眼,现在又跟姚和尚扯上关系,似乎也可以理解……
一念至此,饶是朱六内功大成、早已寒暑不侵,此刻却出了一脑门子汗。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个蝼蚁一样的秀才芝麻官,居然能和那老怪物扯上关系?
如果说这天下还有锦衣卫害怕的人,永乐皇帝肯定是其中之一,但绝不会排在第一,因为还有那个叫姚广孝的老和尚。就连纪纲那种绝世凶人,如果被姚广孝盯住看一会儿,都会汗湿衣襟,他曾经毫不避讳地对属下说过,要是姚和尚想要他的命,他绝对活不过一个月。所以他叮嘱属下,千万别惹到这个老和尚。好在姚广孝现在一心念佛、与世无争,倒也不碍他什么事。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冒这个险,朱六马上认同了朱四的判断,干咳一声道:“既然四哥都说了,这次就先不拘你们了,回去不要到处走动,随时听我传唤!”
“走!”锦衣卫行事干脆,说走就走,把被打掉了鼻子的许千户抬上车,转眼工夫便撤走了。
其他人却不明就里,只以为他们是看在太孙的面子上撤走了。
无论如何,码头上紧张的气氛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悲愤。众人都望向王贤,周勇突然双膝跪下,给他磕头道:“大人,我家臬台时常说,您最是足智多谋,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啊!”
其余捕快也跟着跪下,纷纷磕头道:“大人救救我们臬台……”
“赶紧起来,我们去兵部报道,然后我去找太孙。你们也看到了,太孙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只要他答应帮忙,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儿么?”王贤强笑道。
众捕快信以为真,自然乖乖听话,爬起来跟着王贤离开了码头。
锦衣卫撤走时,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混在返回码头的人潮中,悄然驶到王贤他们身边。
此刻目送着他们远去,车上的黑小子自嘲地摸摸鼻子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面子,自个怎么不知道?”
“呵呵……”与他对坐的,竟是内官监太监郑和,他脸上带着宠溺和苦笑道:“可见太孙多虑了,那小子总有办法的。”
“是啊,那小子总有办法。”黑小子收回目光道:“教我白担心一场。”他知道王贤今天抵京,也知道锦衣卫今天要抓周新,担心他们顺手连王贤一起抓了,便软磨硬泡,求郑和陪他走一趟。朱瞻基是郑和看着长大的,两人名为主仆,情同叔侄,这点小事儿自然能帮就帮。便跟皇上告了假,说想去看看太孙,出宫来跟朱瞻基汇合,微服赶到码头,谁知却看了一场好戏。
但他们当时待得远远的,谁都没看见王贤那串佛珠,是以都没想到这个关节,因此愈发觉着此子厉害无比。
“不过看情形,他似乎要跟锦衣卫死磕到底,”赞叹过了,郑和面现忧色道:“就算他聪明绝顶,也是鸡蛋碰石头,殿下要拦着他,拦不住也不能跟他搅和进去。”
“我自是晓得。”朱瞻基笑笑道:“不过我却觉着,这是个火中取栗的好机会,那周新可是大大的清官,这次分明是纪纲那厮为了给手下脱罪,污蔑他啊!”
“殿下万万不可做此念!”郑和沉声道:“周新触到了皇上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所以皇上才会绕过有司,直接下中旨拿他!”郑和虽然与太子太孙相善,但他的身份是皇上的内臣,谨守本分,很多话不便说,言至于此,已经是极大的情分了。
“我晓得了。”朱瞻基点点头,笑道:“咱们回去吧。”
“是。”郑和心中一叹,他是看着朱瞻基长大的,见他这副言不由衷的样子,便知道这小子又有什么幺蛾子。但太孙的主意极正,他要是不打算说,你根本问不出来,郑和干脆连问都不问了。
王贤一行人一路打听,来到皇城正门前,此时天刚过午,洪武门大开,门前禁军把守,虽然不禁出入,但除了重臣王公的车轿,寻常官员进出都要严明身份、说明事由的。
王贤这一行人,各个拉着个脸,像奔丧的一样,手里还有兵器,自然引起人家的警惕,王贤赶紧出示了兵部的勘合,言明是向兵部报道的,守门禁军才收起刀枪,但也只允许两个随从跟他过去。
王贤便让众人在城门外等着,自己只带了吴为和帅辉进去,灵霄和闲云都有些担心,怕他进去出意外。王贤笑道:“里头是皇城,朝廷百官的衙门所在,谁敢在里头造次?”其实他的底气,还是来自手上那串大个子送他的佛珠。他已经从周新那里,得知庆寿寺的住持和尚正是威名赫赫的姚广孝。虽然不知这串念珠是不是姚广孝的东西,但王贤还是状若不经意地亮给锦衣卫看,指望着奇迹发生。
没想到奇迹果真发生了,这一串玩意儿,竟然比太孙的名头还好使,王贤便知道,大个子着实送了自己一件厚礼。有了这玩意儿在身上,自己在这伯爵贱如狗,四品满地走的京城里头,终于显得不那么弱不禁风了。
其实人家大个子给他这串念珠,是让他有解不开的难题时,去求姚广孝帮忙的,但王贤却打算拿来扯大旗作虎皮,不知姚广孝得知他打算狐假虎威招摇撞骗后,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
那些都是后话,王贤带着吴为和二黑进了皇城,御道东侧第二个衙门便是兵部,这个在浙江时,一提起来就觉得威严无比的大司马府,从外面看起来却有些寻常普通。
二黑小声道:“还没咱们臬司衙门气派呢,更别说藩司衙门……”
“天子脚下,皇帝眼前,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王贤淡淡道:“别闲扯淡了,去投拜帖。”
“哎。”二黑赶紧上前,在门房里排了好半天队,才把王贤的名刺送上,人家告诉他,出去候着吧,等轮到你们自然会叫进去。
看着前面那么多人,二黑小声问道:“啥时候能轮到我们?”
“这不好说,快则半天,慢则五日。”那在门房值更的兵部官员不耐烦道:“出去候着去,后面还那么多人呢。”
“不是不是,”二黑在怀里掏摸了半天,拿出另一份拜帖,送到他面前道:“我好像拿错了名刺,这个才是。”
那官员皱着眉头接过来,打开一眼,只见里头竟是一张薄薄的金叶子,一双眼登时金光闪闪,道:“算你们运气好,武选司的蒋郎中正好有空,让你家大人进去吧。”
“多谢多谢。”二黑心说看来天下衙门都一样,想办事儿得先看你有没有‘礼’,礼轻还是礼重。
赶紧出去请王贤进来,王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