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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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看你就是想试试出来摆小摊的感觉而已……”
尽管聂云竹摆摊之后宁毅并未来过这里,但即便下雪,宁毅也都是坚持每天不停的锻炼。每日清晨在那小楼前的台阶上两人总会说上一阵子话,如今彼此之间倒也已经随意起来。聂云竹饼摊生意不好,宁毅自然知道,早几天或许安慰一番,过得一阵自也免不了打趣几句。
一如他所言,聂云竹之所以摆这个小摊也并非是因为生活所迫——当然或许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仍然只是让自己适应更普通、更普通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努力罢了。家中财力没有到真正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至少这一段时间,她还是乐在其中的。
“……昨天的时候看见对街那边摔了几个人,后来差点打起来了,说是什么镖局的……还有前几天那边店铺的招牌砸下来,差点砸到人……胡桃本来跟我一块在这的,不过刚才二牛也过来了,我就让他们去买些米面,我故意说了些东西,大概要让他们从这里走到东市那边去,也让他们独处长一些时间……”
宁毅吃着煎饼,聂云竹就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最近几天的见闻,宁毅也跟她闲聊几句,过了好一阵,这饼摊还是没人来光顾,宁毅笑着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这生意,收摊吧,反正你能卖得多一点的也就是早上那段时间,现在何必还一直捱着。”
他说着拿起地上一张小板凳扔进了小车里,聂云竹挥了挥手:“不要啦,说不定还能卖几个,而且这车……我推不动的,现在大雪天,每天早晚都是二牛过来推的……”
“我能推就行了啊。”
“宁公子……你还真不注意仪表,哪有文人才子干这个的……”
“哪有什么仪表不仪表……”宁毅笑了起来,“何况前些天拜托你的事情到今天也差不多了,现在还有时间,正好成果如何,如果成果不错,说不定你这饼摊就有救了。”
“不过是些咸鸭蛋,你还放少了盐……”聂云竹撇撇嘴,笑着说一句,不过听宁毅说起这个,便也不再反对了,到旁边一个同是卖糕点的老婆婆那儿让她帮忙留个话,随后也过来与宁毅收拾东西。过得片刻,又有些高深和得意地跟宁毅说自己的道理。
“其实啊,这些事情我跟胡桃终是不熟的,要到卖得好,能赚到钱的那一天,终究要过上好一段时间摸索适应才行,所以我想着,如果冬天做,每天做少一点,费的米面终究少些,说不定到了开春,就能赚钱了。要是开春的时候才开始,浪费也大,得到夏天才有可能熟悉,所以就早做早好了。”
“你懂得倒蛮多的嘛。”宁毅笑笑,“我看你是想尽快把胡桃给嫁出去才是真的吧?”
“也是有这个考虑啦。”两人推动小车,自一路积雪往回家的方向过去,聂云竹轻笑着,“早些年的时候,自是想着姐妹俩相依为命,不过终究不可能这样的。如今她既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也为她高兴。呵,当初她与二牛在一起时,还老想瞒着我,后来还是二牛壮着胆过来求亲我才知道,她担心我一个人没办法照顾自己,因此一直不肯嫁。我既然当她是妹妹,自也不能拖累她太久才是。”
“呵呵,怕是你将来有可能与胡桃一块嫁给二牛了……”
聂云竹倒并不避讳这样的玩笑,此时抿嘴笑了笑,真像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摇头道:“怕是不行,二牛性子纯朴敦厚,是个好人,不过跟我说不上话。我若嫁他,早几年怕是能相敬如宾,过几年恐怕便得挨打骂了,到时候,反倒是胡桃最难做。”
“落差。”宁毅点点头。
一路前行,穿过热气升腾的喧嚣闹市,居民区被积雪包围的院墙府门,秦淮河边银树冰花,画舫楼船都靠了岸,一串串的冰凌结下来,水殿龙宫也似。行人渐渐少起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如同经营了一个烧饼摊如今收摊回家的年轻夫妻,相公该是四体不勤的书生腐儒,这种天出来帮忙还穿上漂亮的长袍,娘子则勤快而贤惠,每日经营烧饼摊赚钱贴补家用,期待着家中相公有一日高中,得一官半职,光宗耀祖……经过一条道路的时候,后方后马车飞快地过来,车上御者挥舞着鞭子:“驾、驾……让开、让开……别挡道——”宁毅推了小车与聂云竹到路边停下,马车过去时,那车夫还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吐了口气,在后面开口道:“那我还对~不~起~啦~”聂云竹低着头,抿嘴轻笑起来。
口中轻哼着某些乱七八糟的歌曲旋律,宁毅推起小车继续走,聂云竹在后方望了那背影一阵,随后连忙跟上去,在小车一侧推起来。
“常听宁公子一直哼的这些,不知道是什么曲调呢。”
“瞎唱,就跟山里人瞎唱的小调差不多。呃……民谣……”
宁毅形容一番,聂云竹轻笑起来:“乡俗民谣么,这个以前倒也学过呢……嘿,阿哥为何还不来……噗……这些倒是与宁公子的那些曲调不太一样……”
她压低了声音唱一句,那嗓音清澈如水,颇为悦耳动听。但街上毕竟不是可以唱这些的地方,只是压低声音的一句,她微微的红了脸,随后捂着嘴笑了出来。
宁毅点点头,随后看她一眼:“对了,你唱歌弹琴很厉害,是吧?”
以往两人交谈,虽然聂云竹自称以色娱人,似乎没有多少芥蒂,但宁毅自然能看出她不喜欢这些娱人的事情,也就从不提这些东西。他自到这里,就从没去过什么青楼楚馆,虽然多少猜到聂云竹该是名妓之流,但的确想不到“名”到什么程度。到此时大抵已经没什么关系,方才问出这句话来。聂云竹便也点了点头:“嗯,其实倒下过一番功夫的。”
“这么说……厉害?高手?”
“噗……大概是吧……”旁人自然不可能像宁毅一样问这种话,聂云竹觉得有趣,笑了出来,随后绷着笑脸,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妾身是高手!”
“喔,高到什么程度?”
那边绷紧的笑脸瞬间破了功:“好几层楼那么高啦……”想起前些时日宁毅开的玩笑,聂云竹如此回答着,“到底干嘛啊?”
正如此说笑,小推车也已经到了秦老门口的那段路上,倒想不到康贤今天过来,轿子刚在路边停下,秦老也出了门,两人在那边投过来诧异的目光,随后笑起来,倒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宁毅挥手朝那边打了个招呼。康贤便朝这边说道:“立恒这是为何?可要帮忙吗?”他的几个跟班眼下就在旁边,若要帮忙,自然随时便能过来。
宁毅在几米外的地方停下了车,摇了摇头:“没事。”随后点了点身旁的女子:“聂云竹……秦老、康老……我们没事在那边下棋……”如此介绍着。聂云竹敛衽一礼,双方稍稍打过招呼,宁毅问道:“康老待会也在这吗?”
康贤点头:“带来几样好东西,下午该是在这,立恒若有空,待会可与这聂姑娘一同过来,赏些书画。”
宁毅笑了起来:“呵,正巧,待会我也有些好东西带过来,到时候一起研究一下。”
“如此甚好。”
待将这些话说完,宁毅便告辞,推起小车前行。直到转过前方街道的转角,聂云竹方才的笑意也已经停下来了:“公子方才问音律之事……”
“哦,我主要是在想,我这里如果有些歌可以唱出来,你是不是能帮忙谱个琴曲什么的。”
聂云竹点点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至少这件事上,各种诗词唱曲也好,公子方才说的乡俗民谣也好,若是云竹办不到的,怕是整个江宁城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办到了。”
“哇,真是好几层楼那么高啊……”宁毅这才大概能估计到对方的层次,斜着眼睛,表示刮目相看。
“是啊,起码四五层楼呢,掉下来会摔死人那么高。”
“那就放心了。”宁毅想想,随后又补充道,“不过,歌词怕是有些怪,也只是几个人之间随意唱唱听听就好了,怕是登不得大雅之堂。你得有心理准备才好。”
聂云竹点头:“嗯。”
随后,河边的那栋小楼近了。
第二十八章 伽蓝雨一
第二十八章 伽蓝雨
将推车停在小楼一侧的矮棚当中,随后帮忙搬了些东西进去,踏足厅堂之时,宁毅不由得想起了一个词语:登堂入室。感觉蛮邪恶的,不由得笑了笑。
虽然两人每日清晨都会聊上一段时间,但说起这小楼内部,宁毅这还是第一次进来。
这栋小楼立于河边,周围只是有些树木,幽静雅致却没有太多的建筑,夏日或许凉爽,冬天里便显得有些冷,纵然外墙在冬日里加了厚,一些透风处也已经被厚厚的帘子封起来,但主人家已经出门半天多,乍然进来,感觉真是比外面还要冷些,客厅房间里东西不多,但看来还算雅致。对于客人上门,聂云竹似乎显得有些慌张,跑来跑去想要找些东西,但茶水本身是凉的,也没什么可吃的东西,最后也只是招呼宁毅坐下,搬着一个小炭炉去外面,将小推车上炉中的火移进来。
她将小炭炉摆在房屋中央距离宁毅不远的地方,随后拿了个茶壶放在上面:“呃……一会就好。”
宁毅有趣地笑了出来,这笑容令得聂云竹微感窘迫,随后想起来:“那些咸鸭蛋……”跑到里面的房间搬出来两个坛子,放到了宁毅前方的桌上:“反正……是按照宁公子说的那样弄的,能不能吃就不知道了。”
她在准备弄那个饼摊的时候曾准备顺便卖些茶叶蛋咸蛋什么的,跟宁毅说的时候,倒是让宁毅想起了一些东西,于是委托她做了眼前这些。钱是宁毅出的,制作过程与咸蛋差不多,只是用的是石灰水、樟木灰之类,盐也放得没咸蛋多,只是说做个试验,让她严格按照比例来,此时已经过了二十余天,想来也已经看得到成果了。
聂云竹对这些腌制方法古怪的咸鸭蛋本也有些兴趣,但此时她更感兴趣的是宁毅在路上说的那些乐曲。她只是讨厌以色娱人,却并不讨厌这些艺业本身。一个能写出水调歌头这等词作的人平日里哼唱的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歌曲,她平日虽然不问,但心中自然是好奇的。此时为宁毅端来一脸盆清水,一个瓷碗,随后便搬来家中古琴,拿来笔墨纸砚,什么都不说地坐到了圆桌对面。
宁毅从坛中取出一只鸭蛋扔进水里去洗,见到对方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吧,我唱给你听,你把歌词抄下来,不过唱得不好听可不许笑,这歌的名字叫做‘伽蓝雨’……嗯,就是这个伽蓝……”
雪花纷落,一句句的歌声自那小楼中隐隐传出来。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一声弦响,悄然响起……
苏府,藏的考校已经结束了,宁毅并没有出现。与苏老太公等人稍稍交谈之后,宋茂回到苏府为他安排的院落当中,吩咐跟随而来的管家宋开为他准备出门的东西和礼品。
在他来说这次过来江宁的行程或许有点紧,特别是前面几天,先拜访谁后拜访谁有些讲究。脑中想着一些事情的时候,宋开又进来了:“老爷,文兴少爷求见。”
宋茂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苏文兴是苏仲堪的儿子,苏家第三代男丁中排行第五——这个排行自然不止包括苏家三房,还有诸多堂兄弟——不过这苏文兴是苏仲堪正妻亲生,宋茂是他的堂舅,幼时便对他极是宠爱。此时他会过来,宋茂心中已经预料到。
苏家第三代没什么可用之才的说法流传甚广,但单以外表看来,今年二十三岁的苏文兴还算得上是仪表堂堂,进门之后,先给宋茂行礼请安。宋茂笑了笑,在他之前先将一些话说了出来:“文兴,你今早说那沽名钓誉之徒,真的便是这宁毅宁立恒?”
“堂舅,真是此人,他的背景,我们早已查过。二十年来,皆是籍籍无名的书呆子,什么也不懂,若非是弄到家徒四壁,何至于要入赘我们苏家……”
宋茂笑道:“我看倒是不像。”
“中秋那首水调歌头,他在爷爷、父亲他们面前,也说是一道士吟出,只是爷爷说得严厉,让大家不许外传,我们也不好在外面公开说起此事……”
苏文兴心中郁闷,此时在这疼爱自己的堂舅面前也是随意,滔滔不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