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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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很难想像,一个官奴婢出身的敦煌戍卒,就算他骁勇善战,又怎会得到裴阁老的垂青,并引为心腹委以重任?虽然那时候的裴阁老做为先帝重臣之一受到排挤和打击,不得不远走河西,深陷困境,但一个元老大臣,即便在困境之下,也不至于无聊到去栽培一个官奴婢出身的敦煌戍卒吧?更让人称奇的是,随后出任西北军统帅的薛老将军竟然也对其另眼相看,不但召为贴身亲卫侍从左右,更在其生死关头犯颜进谏,竭尽全力救下了他的性命。一个出身官奴婢的西北戍卒,值得薛老将军为他触犯天威吗?”
崔逊眉头轻蹙,陷入深思。
游元的话说得很直白,不是他要置若罔闻,而是他根本惹不起。裴世矩位高权重,高深莫测,薛世雄也是军中老帅,势力庞大,更重要的是,现在就连皇帝都对其青睐有加,亲自点名将其从西北召来,并委以重任,而这个重任不仅仅关系到远征军的粮草安全,更关系到未来朝政的发展。如此关键人物,虽官职卑微,但隐权力太大,合作比对抗更符合利益需求。
言下之意,现在的问题是,你愿意合作,还是对抗?
崔氏是中土第一豪门,裴氏是关陇地区的大豪门,游氏是河北地方豪门,这三家的利益诉求明显不一致,但崔逊、裴世矩和游元三人却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可以归结到山东权贵一系。崔氏的根基之地在河北,所以基本利益在山东;裴世矩是高齐旧臣,他的门生故旧基本上都是山东权贵,他的势力也是以山东人为主,所以他的利益理所当然以山东为主;至于游元,那就毋庸置疑了,他的利益就在山东。
伽蓝是谁的人?从皇帝将伽蓝和西北马军团独立建制,并命其南下黎阳来看,伽蓝肯定是裴世矩的人。这段时间游元与伽蓝多次接触,旁敲侧击,多方摸底,也基本上肯定了这一点,所以,合作不成问题,关键是,裴世矩的底线是什么?伽蓝合作的限度有多大?
游元不敢触及裴世矩的底线,毕竟裴世矩是河东豪门,河东属于关陇地区,是真正的关陇系,况且裴世矩一直是先帝的亲信,裴世矩所认定的山东利益到底有多大,游元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若想让山东权贵获得最大程度地利益,那就必须打破裴世矩的底线,而有实力与裴世矩正面对抗的,唯有崔氏这样的顶级豪门。
“明公的意思是,伽蓝应该有个姓,而且还是大姓?”
崔逊转身面对游元,笑容清淡,悠然问道。
游元点头,“若想知道伽蓝的姓,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这么说,明公打算寻个机会,问问裴阁老或者薛老将军?”
游元笑着摇摇头,“伽蓝身边有个仓曹参军事。监察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拜访一下。”
“拜访?”崔逊略感疑惑。以他的世家出身、公爵地位和御史身份,“拜访”算是纡尊降贵了,而能享此殊荣的只有身份地位相差无几的故旧。难道是某位故旧?龙卫统里的人全部来自西北,哪来的故旧?
“河间郡沿平虏渠一带的地方官员正在急速赶赴长芦,同期赶赴长芦的还有一些县镇、军坊、乡团和宗团别军。龙卫统沿河堤疾驰,极有可能与他们相遇,一旦发生冲突不堪设想。请监察上岸,先行告之并提醒龙卫统,可否?”
崔逊微笑颔首。
游元低头翻阅卷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不经意间,他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军队的事,尤其是禁军的事,不要干涉,也不能干涉。”
崔逊没有说话,转身望向河堤,目光被那面猎猎狂舞的金狼头大旗所吸引,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个莫大疑问,伽蓝姓什么?游元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伽蓝的姓难道与山东的局势有什么潜在联系?
黄昏,大船落锚,靠岸休息。
龙卫统也停了下来,在岸边寻了一处田野扎下营寨。
崔逊上岸,在四个亲卫的扈从下,走进了龙卫统军营。伽蓝闻讯出迎。
傅端毅听说是黄台公崔逊来访,又惊又喜,当即发出一连串命令,极尽恭敬之能事。西行、江成之等人虽然来自西北,但对中土第一高门崔氏可是久闻大名,极度尊崇,这种尊崇未必就是尊崇崔家某个人,而是一种对中土深厚历史和文化的尊崇,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的尊崇。
在伽蓝目瞪口呆之中,西北人全体出动,不但列阵相迎,更鼓吹齐鸣,虽然乐曲未免粗犷,也不符合迎宾礼仪,但西北人摆出的谦恭和尊崇姿态却是真真切切。
相比西北人对待薛氏的态度,那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西北人是因为薛世雄而知道中土有个薛氏,可见薛氏声名不显。这是有原因的。
薛氏起自蜀汉。蜀汉灭亡后,薛氏迁至河东,直到十六国时期才崛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薛氏都被中土人视为“非我族类”,被蔑称为“河东蜀”或“蜀薛”。拓跋氏魏国统一黄河流域后,薛氏迅猛发展,很快堂而皇之列入郡姓,与汉晋以来的高门同列。这样的一个豪望,不仅不能与中土的一流高门相提并论,就是二、三流的世家也有充分理由轻视它。所以河东三大豪门中,裴氏第一,柳氏第二,薛氏只能排第三。帝国建立后,他在帝国世家中的地位,基本上与关中郡姓处在同一位置,因为它缺乏历史,更缺乏文化底蕴,就算今日它有“河东三凤”名震文翰,也无法弥补它年轻的面孔,与崔氏这等豪门所散发出来的千古沧桑的气息相比,差得太远太远了。
崔逊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飘逸出尘的儒雅之气,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尊贵。
薛德音就站在伽蓝的身后,神情复杂,可以用百感交集来形容。回到中土以来,他总算见到了一个真正的故人,一个与自己有着亲密关系并且沾亲带故的故人。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伽蓝把崔逊迎进了军帐,陪同左右的只有薛德音和傅端毅,其他人自惭形秽,也就识趣一些,免得自取其辱了。在崔氏这样的千年豪门面前,除了薛氏,就连傅端毅都没有同席而坐的资格,至于伽蓝,恐怕也是特例了,正常情况下,崔逊不会以私人身份纡尊降贵来“拜访”一个出身低贱官职不高的武夫。
崔逊看到薛德音后,这才明白游元让他来拜访伽蓝的深意。他拜访的不是伽蓝,而是薛德音。像薛德音这样的显赫人物,竟然追随在伽蓝的左右,其中必有原因,而这个原因,必定和裴世矩、和山东今日局势,有着直接关联。
那种窥探到秘密的兴奋抵消了他看到薛德音的惊讶,他忍耐着,直到坐下,直到与伽蓝寒暄完了,这才转目望向薛德音,躬身致礼。
“灵蕴兄,别来无恙?”
薛德音的泪水突然滚了下来,情绪骤然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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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崔氏危机
第一百一十章崔氏危机
伽蓝与傅端毅交换了一下眼神,起身离开了军帐,让薛德音能够敞开自己的心扉,在故人好友面前把郁积多年的痛苦和悲伤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薛德音和崔逊不仅仅是故人,好友,更有姻亲关系。薛道衡的正妻,薛德音的母亲就是出自博陵崔氏。
博陵崔氏在关中的重量级人物就是崔弘度和崔弘升兄弟,另外还有两个显赫人物,一个是崔仲方,一个是崔彭。四人中,崔彭是先帝心腹,禁卫军统领之一,随侍左右,而另外三人都是秦王杨俊的坚实后盾,也都随着秦王的“倒塌”而受到打击。
高齐灭亡,薛道衡初始并没有得到重用,直到先帝出任大丞相,薛道衡才“平步青云”,而这与崔弘度崔弘升兄弟的举荐,与河东薛氏在关中的权势有直接关系。
天下崔氏是一家,不论是清河本堂还是博陵分支,拿起家谱论起辈分,大家都是亲戚。博陵一支的血缘关系就更亲密了,薛道衡的妻家与崔弘度、崔弘升兄弟更是三代以内的亲属,所以薛德音和崔逊的关系可想而知了。
在皇统争夺上,崔氏是秦王杨俊一系,薛道衡是太子一党,两家选择全部错误。秦王杨俊先“倒台”,太子随后被废,崔氏兄弟和薛道衡都被赶出了朝堂。
今上继位,崔氏复出,薛道衡也复出,可惜元德太子早亡,帝国再陷皇统争夺,不过这一次大家都谨慎了,不敢早早“站队”,但以崔氏在帝国的庞大势力,就算你缩着脑袋都躲不掉皇统的“追逐”,再加上今上和改革派所实施的一系列新政严重损害了权贵集团的既得利益,朝野上下矛盾激烈,崔弘升和薛道衡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先后死去。
薛德音和崔逊泪眼相望,无语凝噎,心中之悲恸,岂是几行泪水可以化去?
薛德音讲述了其回归中土的过程,着重提到了裴世矩、元弘嗣、楼观道和陇西李氏围绕着他这个人所做的一系列谋划,其目标都是对准了以杨玄感为首的关陇贵族集团,试图从事实上来证明杨玄感有叛乱嫌疑。
杨玄感是不是要叛乱?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而各方势力之所以“追逐”薛德音,其根本意图还是要刻意制造出杨玄感正在阴谋叛乱的“事实”。
崔逊静静地聆听着,虽然心里波澜起伏,但脸上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优雅之态。
薛德音说完了,崔逊思考了很久,慢慢说了两个字,“伽蓝。”
“对,伽蓝是关键中的关键。”薛德音说道,“正是伽蓝,利用西土复杂的局势和各方对某本人的争抢所形成的紧张局面,把杨玄感要叛乱的‘事实’,一点点地透漏了出来。”
“包括对你?”
薛德音点头,“当初他欺骗某,说要借助某的帮助,带着一群西北狼到长安报仇雪恨,实际上他想通过某,秘密潜伏到杨玄感身边,但随着西土各方势力的真正意图逐渐暴露,局势越来越紧张,他不得不调用了自己在西土的全部力量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他本人的秘密使命至此再也遮掩不住,而某的处境也极度危险。这时候裴世矩和薛世雄不得不出手相救,于是他带着一支马军团到了涿郡,某在他的保护下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某就此上了裴世矩的‘船’,和杨玄感也就彻底决裂了。”
崔逊眉头紧皱,凝神思考。
良久之后,崔逊缓慢说道,“我们先加设杨玄感的确要叛乱。”
“假如西土局势平稳,伽蓝会和你一起赶赴黎阳,参与杨玄感的叛乱。伽蓝肯定能影响到你,而你又能影响到杨玄感的决策,也就是说,裴世矩对杨玄感的叛乱了如指掌,杨玄感因此必败,而山东人极有可能被卷进去,与杨玄感一起遭到沉重打击。”
“后来局势变了,伽蓝的使命暴露了,你也暴露了,裴世矩马上改变了策略。”
崔逊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也就是说,现在你我相见,都在裴世矩的算计之内,都在他的谋划之中。”
薛德音没有听懂,目露疑惑之色,“何解?”
崔逊沉默了片刻,缓缓说出一段话。
崔氏做为中土第一高门,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先是因为中土的统一,活跃在山东和江左的崔氏全部受到压制,仅有关中的崔氏支撑门户,等到崔氏在皇统之争中随着秦王杨俊一起陨落之后,崔氏在帝国的朝堂上彻底失去了话语权。这对崔氏来说是个沉重打击,对中土的世家权贵尤其是山东权贵来说更是难以接受之事,兔死狐悲的情绪迅速蔓延并最终激化了山东权贵和关陇权贵的矛盾。
今上继位,立志改革,联合山东和江左权贵抗衡关陇权贵,于是崔氏以崔弘升为代表,东山再起,然而,崔氏是中土第一高门,是一流世家权贵的代表,也是竭力维护世家权贵利益的“大旗”,它理所当然阻碍了今上的改革大计,再加上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一流世家和二三流世家之间的矛盾,最终崔弘升成了激烈权争的牺牲品,与关陇虏姓代表人物于仲文一起承担了第一次东征失败的罪责,双双“病”故,永远离开了帝国的朝堂,随同他们一起消散的还有两大势力对朝政的影响。
崔家目前的领军人物是崔赜(ze)和崔君肃,两人都是文翰才俊,海内知名。现今崔赜是越王杨侗的师傅,王府长史,辅佐杨侗镇戍东都。崔君肃是右翊卫府长史,辅佐右翊卫大将军水军统帅来护儿远征高句丽。两人官职不显,不过接近中枢,但对于崔氏这样的豪门来说,不能入主中枢,不能直接影响国策,那就算衰败了,是崔氏的耻辱。崔氏其余子弟诸如崔弘度之子崔年昊,崔弘升之子崔逊,崔仲方之子崔焘,崔彭之子崔宝德虽然供职于中枢、卫府和地方郡县,但职务普遍不高,未能像父辈一样帮助崔家影响到中枢决策。
今日帝国崔氏高门,以博陵崔氏为其鼎柱,承担扛鼎之重任,而清河崔氏因为当年无人入关,导致高齐灭亡后,整体受到遏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