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朝阳-第3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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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注意手段,这赣州毕竟是咱们的根据地,是咱们的立足之处……”
如果说流亡一年多以来,最深刻的体会是什么,恐怕就是根据地的重要性,有了一块稳定的根据地,部队才能得到修整,并且获得充足的补给。否则长时间的流动作战,只会让部队越打越少,战斗力越来越差。
“如果不注意手段,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恐怕咱们很难在赣州一带立足,毕竟,对于本地的百姓来说,咱们……”
摇头长叹口气,谭嗣同有些无奈的说道。
“只是一群外来户啊!”
“我明白!”
李勤玉的回答,让谭嗣同点点头,然后又继续说道。
“现在咱们于这里根基不稳,如果激起他们反对,想立足于此,恐怕只会难上加难,咱们要努力争取他们的支持,这借款、借粮也只是应一时之急,等秋收后,能还的还是要先还一部分给他们!”
过去在杭州的时候,谭嗣同从未曾为后勤问题头痛过,那会非但有从朝鲜运来的成船的武器,还有朝鲜银行提供的少则数十万,多则上百万的资助。那时的民军从来不需要为军饷、武器担心,而现在,筹集军饷、筹措武器一直都是一个让人极为头痛的问题,也正因如此,他才真正意识到,子然当年对杭州的帮助之下,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子然的支持,或者说海路断绝后,杭州绝不可能独存的道理。
“是,等外面的款子到了之后,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他们!”
李勤玉注意到在他提到外面的款子时,谭嗣同的眉头微微一跳,然后只见他默默的点点头。
“勤铭,你说如果子然知道,咱们仍然在这里的战斗着,他会怎么想?”
还会像在杭州那样,继续支持自己,支持民军吗?对于这一切,谭嗣同的心底并没有底,毕竟当初,子然希望他去东北,而不是像流寇一般的流窜于山区。
“我想大帅一定会在惊喜之余,想办法支援咱们!”
回答这个问题之后,李勤玉的眉头微微一蹙。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现在刘坤一他们肯定会选择于议政会解决这件事,毕竟咱们这是四地交界处,再加上先前给江西新军的重创,各方断不会冒着损失精锐的危险,与咱们往死了打,只要咱们于赣州开辟根据地的消息传至东北,我想大帅绝不会坐视咱们困守于此!”
为什么会选择赣州?
这恰恰正是谭嗣同、李勤玉等人的精明之处,赣州表面上位于江西南部山区,但实际上却是西与湖南相连,南又与广东、福建相接。也正因如此才会形成这个“三不管”地区,无论是湖广也好、两广也罢,闽浙也可,都不会为两江火中取栗派兵助战,非但不会派兵,甚至还乐意看到两江之力尽陷于此。
而在进剿失败后,两江正如最初预料的那样,没有调动重兵进攻,而是暂时放弃了进攻,从而令民军有一丝喘息,修整的时间。无论是对刘坤一,还是张之洞、李瀚章,他们更乐意看到假民军之手去削弱对方的力量,而不是一味的调兵进剿。
“人皆有私心,赣州地处四省交界之地,无论是向南、向东、向西进攻,只要不是大肆进攻,两广也好,湖广也罢,即便是两江,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于那些人看来,咱们民军就是一把刀,一把可以放对手之血的刀,即便是进攻咱们,他们也不会下大力气,毕竟……”
唇角微微一扬,谭嗣同的面上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谁都不会舍得拿将来打天下的资本来剿灭咱们,这地方穷山恶水的,即便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打下来了,又有什么用?”
这正是当初选择于赣州重新竖起旗帜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地处偏远,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的战略环境。在这一点上,谭嗣同倒是打心底的佩服子然,若是没有他的那一招“八督议政”,把地方总督们的雄心都激发了起来,造成了地方与中枢的分庭相抗,又岂会有民军能于赣州立足的时机?
“所以,如果一切都如计划中推动,且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未来几年,咱们只需要谨慎经营,小心扩张、积聚力量即可,把这四省交界之地建成咱们的根据地,把这里经营好,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相比于过去,现在经过杭州的失败之后,谭嗣同早已成熟了起来,不再像像当初那般全凭着一腔热血,现在他反倒是认同的唐浩然的那种“厚积薄发”的作法,当年洪武帝不也正是靠着“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方才成就了驱逐蒙鞑的大业吗?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咱们即可四向而击!”
话声稍稍一顿,谭嗣同又朝着墙上的地图看了去,然后认真的的说道。
“赣州地处偏远,虽说那些总督们不会过分逼迫咱们,但是肯定不愿意咱们坐大,我看这将来的突破口,还是要在这里想想办法啊!”
第96章革命者(第二更,求月票)
虽是中秋,空气中隐隐带着丝许凉意可清晨的阳光依然非常刺眼,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外保温的固定木质百叶窗,黄色的光线划破了房间内的昏暗,在这光线中些许浮尘飘浮着,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酒味。
坐在沙发上的唐才常久久注视着光线在房间里缓慢地、几乎不易觉察但同时又不可阻止地移动。屋里摆着一张西式的书桌,靠在灰色大理石壁炉附近,另外有摆满书籍的书架。
作为前浙江省大汉都督府的副都督,唐才常也算是一个名人,即便是现在副都督的职衔已经成为过去,但作为东三省总督的客人,他在东北依然享受着富足的、远超过常人的生活——府邸街的一处三层红砖联体别墅,那是与纽约的褐石建筑极为相似的花园洋房,实际上同出于美国建筑师之手。总督府提供几名佣人专职打理他的生活,甚至还有总督府特勤局派出的车夫以及保镖,再加上每月一千元的津贴。
总之,在东北,如同其它大汉都督府中的高级官员一样,在总督府帮助下,唐才常可以享受安逸而又舒适的生活。
不过作为一名“革命者”,这种安逸的生活显然不是他所希望的,或者说,对于革命者来说,安逸的生活,原本就违背了他们对生活的信念。但与任何人一样,现在的唐才常已经适应并且习惯了这种安逸而又舒适的生活。
尽管在另一方面,他深知他与许多杭州来的人一样不过只是被总督“圈养”起来的人罢了,作为被“圈养者”,他同样有着自知之明——终日买醉,偶尔还会带**回家过夜,这些事情往往会出现在报纸上,以至于让不少黄魂协会的人对其颇为失望。
但对于这一切,唐才常全不在乎,有着自知之明的他又岂不知道,对于东北而言,他只是一个工具罢了,现在……他只需要尽情的享受生活。
不过今天,他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甚至在看到那份报纸上的新闻后,他还把昨夜从妓院中带回的女人轰出了家门。
“谭嗣同及浙江民军残部现身赣州……”
一个简单的新闻,但与过去的新闻不同,这个新闻的来源并非是某个不确定的消息来源,而是来自于北京的议政会,在议政会上两江的议政员要求东北依前约将民军残部招至东北,否则他们就要调动重兵围剿。
在新闻中还提到现在民军非但占领了赣州,更是占领了附近的州县,非但多次击溃防军更是于月前重创了一标江西新军,虽说江西新军不过是初编,可能被“一群残兵败将”重创,如何能不让人心惊,新闻上更是信誓旦旦的宣称,其民军残部兵力约万人左右。
真的有这么多人吗?
唐才常并不知道,但是他却可以确定率领那支部队的肯定谭嗣同,现在一年多来的迷团终于解开了,谭嗣同没有死,当初离开杭州的千余精锐民军同样也没有死去,他们只是潜伏着,隐身于茫茫山林之中,等待着再次崛起的机会,现在他们抓住了机会,夺取了赣州城。
接下来谭嗣同要干什么?
“复生啊,复生……”
于唇边念叨着好友的名字,唐才常不慌不忙从宽大低矮的沙发上站起来,无力地享受着寂静。听到墙上“日晷”牌挂钟上的布谷鸟的叫声,这个闹钟是在参观海鸥钟表公司时,钟表公司赠送的的,同时送出的还有一块“海鸥牌手表”,不过唐才常并不怎么戴,相比于钢制的手表,他更喜欢金质的带有雕刻花纹的怀表。此时挂钟中伸出的布谷乌正在畅快地宣布时光在流逝。
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唐才常依然坐在这里,默默的思索着问题。思索着谭嗣同的想法,当然更多则是考虑如何能与此事中谋利。
来到东北之后,或许总督府给予了他良好的照顾,但是寄人篱下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尤其是这种“圈养”更是让唐才常极为不满,在他看来,作为大汉都督府的副都督,他那位本家实在是怠慢他了,他应该于总督府中参机政事,而不是这般被“圈养”着。
过去,面对那位本家,唐才常自然无力相争,但是现在谭嗣同再次倡举义旗的举动,却让他看到了机会,看到了一个谋求个人权力地位的机会。
“我准确去江西!”
即便是面对多年的好友,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才常依然感到有些紧张,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在东北的一年之中,他已经习惯了出入马车,身有保镖的安定日子,甚至习惯了这里的灯红酒绿,这一切都江西那边所没有,不仅没有这些,甚至到了那里还会有一种毫无保护的感觉。
“若是伯平先生去的话,我定追随先生一同去江西!”
尽管来到东北已一年多了,但是李荣盛并没有被这种安逸的生活所吸引,甚至在他躺下睡觉时,他把手枪藏在枕头下面,就如同身在战场一般。
“我是决心为民族、为国家捐躯的,此去江西何止千里,这一路上的风险……”
义正词严的道出这句话之后,唐才常又继续道。
“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东北,毕竟。”
“先生能为我大汉、为我中华舍生忘死,荣盛身为汉人,身为中国人,又怎么能做怕死鬼!我必随先生一同前往江西,甘为日月旗下马前卒!”
“哎,你啊……”
一声长叹中,唐才常又继续说道,
“从看到这个新闻,我就在考虑去江西的事情,可……”
沉吟片刻,看着一副义无反顾状的李荣盛,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愧意,大家都是革命的同志,只是分工不同罢了。有些人注定是要牺牲的。
“可我却又不得不去思考另一个问题,我在想,相比于前往江西,现在复生兄那边更需要什么,民军现在需要什么?毕竟他们在深山老林里隐藏了一年多,我想应该缺少很多东西。是不是缺少被服,缺少武器?总之,现在,对于那里,我们并没有其它太多的消息……”
见其陷入沉思中,唐才常又接着说。
“要避免去冒不可预测的风险,眼下正在进行这种情况下必不可少的侦察。我想在这个时候,应该先派人与复生兄那边取得联系,先确定他们需要什么,而不是冒然前往江西……所以,我希望你留在东北,向公众宣传,一来来争取东北民众的支持,二来也可为我民军募捐,以购买急需的各种物资…”
不等唐才常把话说完,李荣盛便急声说道。
“先生,这种事还是得您去办,东北同胞知道民军,知道谭先生,也认识伯平先生,荣盛不过就是一个无不小卒,谁人能识?”
在过去的一年中,李荣盛曾于军校就读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已经习惯于绝对执行长官的命令,在他看来,动员民众、联络总督府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小人物能办的事情,这种事情应该由副都督去办。
“可是……”
不待唐才常反对,李荣盛便继续说道。
“伯平先生,在东北谁人不知道,伯平先生是我大汉都督府副都督,没有任何人比您更适合留在东北,伯平先生,到了江西,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正是冲锋陷阵之用,可伯平先生到了江西,到时候谁人来为我民军主持募捐?谁人为我民军与总督府勾通?而且伯平先生又岂能入关,这满清朝廷可还悬赏万两要先生的脑袋那!”
李荣盛的话,句句出于内心,也于公义,可他并不知道,此时唐才常的心埯却在思索着另一个问题。
“这边差不多是处理好了……”
打量着面前自告奋勇的李荣盛,唐才常心事重重地想。
“可是唐子然那边……”
相比这边安排人与谭嗣同等人取得联系,唐才常反倒更看重那位本家,虽说于他心底对其总有不满,可他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若是没有那位本家的支持,所谓的“革命”不过只是一个笑话,当年的杭州起义,若是没有那位本家的倾力相助,又岂会有当年的革命之盛?
但现在,如何打着谭嗣同的名义,争取唐子然的支持呢?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