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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帝国的朝阳-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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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quick!”

在队官的督促声中,唐浩然看到那队官一边喊着“Bequick!”一边用棍子敲打着那些穿着黑布棉袄号服的士兵。

可瞧着那些听到口令后,却依然迷迷糊糊、不明所以的大头兵,只是靠着队官用棍棒敲打,才能反应过来,唐浩然不由的长叹道。

“他,他们可是文盲!”

别说是这群人,即便是后世的高中生、大学生,用英语下军事口令,也不见得能比他们强多少,十天了,看似这些人都会列队,会走队列,可是——依然分不清口令。

“Bequick!Squad–Fallin!”

听着手拿木棍的队官在那竭力嘶吼着,唐浩然终于再也受不了,十天,照这样下去,就是让这群文盲学会最基本的军事口令,没有三个月都不行。

“魏长利!”

冲着一旁的总训官,唐浩然大喊一声。

“sir!总办大人!”

又是一声英语,还是中不中洋不产的英语,听着校场上传来的阵阵英语口令声,唐浩然甚至有一种崩溃感,TM这是英国佬的部队是不是!

“别给我说英语,让他们都他娘的给我集合,”

心底涌着一团火的唐浩然大吼道,已经无法适应这种英语口令的他,已经决定彻底推翻所谓的“洋操用洋话的”的规矩,虽说自己没当过兵,可从高中到大学,再怎么着也接受过军训不是!

“特么,连站都站不好!站直了,像我这样,挺胸、收腹,抬头,以右端为排头,向右……看齐……是右,不是左!特么……”

亲自上阵的唐浩然,手中提着棍,一边大骂着,一边稍不顺眼,便照腿抽上去,别说是那些刚招来的“特警”,甚至就连同总督衙门亲兵营派来的操官,也照打不误。那帮子人竟然和新招的特警一样,离了英语口令,竟然也玩不转。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左转……”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瞧着眼前这刚刚能站好方队的“特警”,唐浩然的内心满是前所未有的悲凉。

他终于知道,几年后的甲午战争,清军会一败再败,全副西洋武器的淮军,现代化对于他们,只是学会了怎样装药放枪以及几个操令的英文单词。这就是所谓的“洋操”!

从淮军开到上海,洋枪队隶属淮军起,淮军洋枪队化,用起了洋枪洋炮以及全套西式操典,连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口令都袭用英语。可又练出了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近代化吗?

所谓的近代化,就是会开枪、会说几句英语口令?这都几十年了,连最基本的军事口令都没本土化,就那满朝上下还大谈练兵,真特么的……

“等会儿我喊左时,大伙就迈左脚,同时把右手向前伸。我喊右时,就迈右边的那只脚,抬左那只手,以此类推!听明白没有!”

嗓子都吼哑了的唐浩然大声喝吼道,。

“左右左!”

站在排前,唐浩然发着口号原地走着,他并没有按“一二一”去示范,而是用更简单的办法,通过“左右左”的言语提醒去告诉他们如何齐步走,在示范五六次后,看着位于前排的队官说道。

“看好了!左、右、左、左、右、左!就这样走,给你们一天时间,必须学会国语口令!学不会的,滚蛋!”

作为上官,唐浩然自然不需要顾忌那些丘八,虽说他们是张之洞从广东带来的亲兵,可那三分脾气上来的他那里还顾不得那么多,照这样练兵,能练出什么兵来。

整整一上午,唐浩然都在那里教着他们最简单的集合、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齐步走之类的口令,到了近晌午的时候,那十五名操官才算是基本明白了这些汉话口令的意思,勉强才唐浩然放松一些,再次把部队教给这十五名操官。

“左右左、左右左……”

瞧着校场内有模有样的喊着中式口令的“特警”,直到这时,坐在木制校台上的唐浩然端着茶杯润嗓时,瞧着校场中那些头裹黑色头巾身穿着黑色臃肿肥大的号衣,喊着中式口令的“特警”,又忍不住嘀咕着。

“洋操,洋操,都能用英语发口令,特么就不能仿洋式军装吗?这身军衣,也忒特么难看了……”

第40章笑一场(求推荐、求收藏)

一顶绿呢官轿由轿夫抬着在空荡荡的路上穿着,走在官轿后面的又是八名身佩洋枪的亲兵,最令人注目的是;官轿的左右各有两匹神采奕奕的骏马,马上坐着两名文士,还有同样身佩洋枪的亲兵,时近年节,这城外的官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往来,只是偶尔有送柴的、送米的驴车穿行。这一众官兵浩浩荡荡的沿着官路行走着。

“子然……”

坐于轿中,张之洞的眉头蹙着,不时的念叨着这个名字。

之所以会在亲自前往禁烟局,不过只是一时感慨,而现在,他却有些犹豫了,以及几次都欲返回总督衙门,即便是拜访,也应该是唐子然亲往总督衙门吧!

“不过只是去查看禁烟局罢了!”

张之洞在心里暗语道,但眉头却依然没有散开。

“左右左、左右左……”

轿子还未进禁烟局,张之洞便听到局内传出的整齐的喝声,这喝声与洋操声相似,但却是汉话喊的。

“这是……”

心中满是疑惑的张之洞便命令轿夫停轿,从轿上下来时,禁烟局门外的护兵已经跑过来见礼了。

“这院内是怎么回事?”

透过敞开的禁烟局大门,张之洞能看到大门内校场上正在操练的数百兵丁,便问道跪于面前的护兵。

“回大人话,是正在训练的特警。”

“特警?”

先是一愣,好一会张之洞才想起这特警是什么,是禁烟局里用于查私烟的兵卒,那日他不单同意派府上亲兵操练特警,甚至还亲批500条长短洋枪予唐子然,。

“左右左……”

听着院内的喝令声,望着列队走着操场的“特警”,张之洞神情显得很是凝重,他不是没见过兵丁习洋操,毕竟打从淮军平息捻军之乱后,朝廷便发淮军于全国教习全国营兵、防军洋操,可往日里洋操都是喊着洋人令,怎么到了这……

“香涛兄,看来子然不仅有经济之长,还擅练兵啊!”

从马上跳下来的桑治平感慨一声,曾见过广武军操练的他,自然知道这特警的洋操口令出自何人。

“这汉话操令定是出于子然之手,李合肥练兵数十载,只知洋枪、洋操、洋令,可洋令别说那些瞎字不识的兵丁,便是寻常读书人,又有几人能懂?”

“嗯!”

望着院内正在操练的诸人,张之洞略点点头,恰在这时唐浩然已经行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下官见过香帅!”

张之洞用手虚抬了一下,请唐浩然起身,徐徐走进禁烟局,径至走到校场,亲自查看这些人喊着汉话口令,便手指着那些已经走的有模有样的“特警”说道。

“子然,这操令出自你手?”

视线投在唐浩然身上,张之洞的心底却是一阵五味杂阵,

“回大人话,先前下官见府内亲兵用英语发口令,这些兵丁过去大字都不识,这英语口令自然听不懂,只能靠蒙、靠猜、靠操官用棍棒抽打,虽说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可大人,这般操练又有何意?徒费时日罢了,所以下官寻思着,洋操不见得非要用英语口令,英语能发口令,汉语自然也能发口令,所以刚才在下官便把这口令都改成了汉语!”

唐浩然半躬腰站在张之洞身旁侧后汇报时,张之洞却瞧着那些随着队官口令练习洋操的兵丁,冲身边的亲兵营都司吩咐道。

“张彪,去喊来一个队官和一个兵丁,本官有话问他们!”

“卑职见过大人!”

见队官和兵丁跪在地上,张之洞略一点头。

“起来答话!这口令是谁教的?”

相比于那个兵丁见到总督大人后浑身颤抖如筛,出身总督衙门的孙逸扬虽看似平静,但手心里却同样捏着汉。

“回大人,是唐总办教的!”

“那你说说,这汉话口令与洋人口令有何不同!”

“大人,”

先抬头看了眼张彪在其点头后,孙逸扬才答道。

“洋操洋令,虽说是几十年的规矩,可便是卑职当年亦是练了三四个月,方才记得操令,其实那会洋操早都会了,只是记不住洋令,这汉话操令,听着明白,大家伙都能听懂,操练起来也容易……”

孙逸扬的话让张之洞略点下头,又看了眼那个浑身颤抖的兵丁问道。

“那你来说说,这操令和洋令有何不同!”

“大,大人是问俺!”

“就是你!”

孙逸扬在一旁说道。

“大,大人,草民练了十、十日都听着迷糊,直,直到方,方才才听了明白……”

接下来自然无需再问了,心知这汉话操令更易练兵的张之洞便朝着身边的张彪吩咐道。

“等过完年,你也过来学学,把那洋令改了!子然,回头你再写着操令条阵送来!”

“下官(卑职)遵命!”

片刻后,一行人便进了禁烟局大堂,正在处理着文书的辜鸿铭一见张之洞来了起身便要见礼。

“免礼!”

张之洞手一抬却朝着后堂走了过去。

待唐浩然、辜鸿铭两人坐下后,张之洞看着两人,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了唐浩然的身上。

“子然,现在这禁烟局的局务可曾顺手?”

“回香帅,局内各项事物皆已推动,只待局员、禁烟员招聘、培训完成后,便可于全省推行!”

以为张之洞是来督促自己的唐浩然又连忙补充道。

“如若不出意外,五月份即可于全省推行禁烟,定不会耽误香帅大事!”

略点下头,张之洞却又询问了一些包卖推行情况后,在端起案上的茶杯看似平静的随口说了句。

“子然,如若本省禁烟只行包卖,以为如何!”

“香帅!”

闻声心惊的唐浩然厉喝同时猛然站起身来,意识到自己失礼后,便连忙抱拳深鞠道。

“禁烟之事断不可半途而废!”

只行包卖!

赵凤昌的眉头微微一扬,借着端茶的空,瞧了一眼香帅,想到来时香帅的神色,他的心脏骤然加快,难道……不经意见,许是因为激动,以至于他端茶的手指都跟着微微一颤。

“这包卖又岂是半途而废!”

张之洞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

“包卖亦也可免烟毒泛滥,就像那官盐一般,虽有私盐,可毕竟大多数人还是买官盐不是!”

“香帅,烟非盐,焉能一概论之,下官当时献禁烟之策,意在禁烟,而非……”

唐浩然顿时便急了,为了展示自己的存在,自己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原本以为在自己的控制下,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唐浩然不禁有些迷茫。

“而非志在敛财!”

“你是说本官行此之策,志在敛财吗?”

唐浩然反应之激烈远超过张之洞的意料,绷紧嘴唇,强抑着怒气,冷笑一声道。

“你可知,为行之禁烟,本官为你唐子然担了多少干系,本官今日之语又是为何!”

一旁的桑治平见状,连忙劝说道。

“子然,香帅也是关心你,这禁烟之策……”

“禁烟之策断不容废!”

摇摇头,唐浩然固执的说道,既然自己开启了这个魔盒,就要把这个魔盒控制在自己手中。

“你……”

“香帅,当日下官与香帅有约法于先!”

“约法于先!”

原本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张之洞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为之一哑的他大声斥道。

“好,好你个唐子然!”

完了!

桑治平、辜鸿铭望着勃然大怒的香帅,两人顿时暗叫不妙,更是懊恼着唐子然居然在这个时候不识进退,难道就不知道先顺着他吗?

“禁烟局……”

望着怒气冲冲的张之洞,赵凤昌的心思却是微微一沉,双眼不住的在这房层上打着转,见香帅已经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去,他便冲唐浩然先看一眼,而后又故作痛心的叹道。

“唉!”

片刻后,望着远去的众人,置身于门外的唐浩然,却只觉得内心万分凄凉。

“子然,你刚才太过……唉”

辜鸿铭的长叹听在唐浩然的耳中,只让他苦笑道。

“汤生兄,我以为,我能控制住!”

我以为我能控制得了,我以为,我能……可真的能控制的了吗?

“大人,其实……”

就在这时,宋玉新却从门后走了出来,作为唐浩然的私人文案,他虽说还没有资格见张之洞,可却也听到了先前两人语间的争持,这会见东翁神情凄凉之状便满面歉色的长鞠道。

“此事之责全在小人,与大人无关,若非小人急功近利,进言包商之策,又岂会有今日之事!”

宋玉新的歉色落在唐浩然的眼中,他只是摇头苦笑着。

怪他吗?

不,要怪只能怪自己,若非自己太过幼稚又岂会……归根到底是自己太过幼稚了,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可是到头来,不过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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