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朝阳-第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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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粥、荷包蛋、朝鲜的泡菜,这便是史锦镛的早餐,尽管坐在餐桌前,但他却仍然不停的翻看着昨晚研究了一夜的笔记,偶尔的他会放下筷子,在笔记本上书写起来。
“企业管理的根本目的在于提高效率……”
看着这一条,史锦镛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心得,这是他的习惯,甚至就连家中的朝鲜女佣也知道他的习惯,会在餐桌上放上墨水和沾水笔。
“唐大人管理工人的手段确实有一套……”
即便是当年在留美幼童中有着“叛逆”之称,可在他看来,朱浩明于本地实施的“科学管理”可谓是严苛至极,全无一丝温温人情。
无论是火柴厂亦或是工地,他都会通过“科学的测试”,以得也人均工作量,像工地上土方开挖,就是由10个身体、体力各不同的工人,进行了十天的“激励”试验后,得出了“平均值”,从而制定了基本工作标准,作为工人的标准工作量,不达标扣钱,超额奖励。
而所谓的“平均值”的得出,却是在某种竞赛中获得的,在标准化测试中,前五名可以得到一至两元的奖励,在这种激励下得出的“标准工作量”,在某种程度上,远超过普通工地的工作量。
但正是通过制定工作定额和奖励性的薪酬,让怠工、磨工现象完全从这里消失,有的只是一群似机器般拼命干活的工人。
机器,这个词浮现于脑海的时候,还是让史锦镛的心思一沉,与曹吉福不同,现在本地的第一家工厂——自来火厂就是由他负责的,而他唯一的工作就是让一千三百名机器上的“螺丝”正常发挥他们的作用。
“螺丝?”
这个词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史锦镛没来由的只觉得心底微微一寒,然后连忙打消这个念头,在唇边轻喃道。
“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人怎么可能成螺丝呢?”
就在这时,突然敲门声响起起来,不一会跟着朝鲜女佣请进来一名警察,那警察的脸色铁青,全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模样。
怎么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这位警官,请问有什么事?”
第135章国中之国
幕色降临,当夜幕笼罩着仁川特区时,街灯映亮了特区的每一条街道,道路中央电车时而穿梭,天空虽然下着大雪,可依然有许多工人上夜班。相比于喧嚣依然的工厂区,在临海的商业区内,却显得有些冷清,大雪和寒冷将绝大多数人都“赶”回家中,虽看似冷清,可在仁川华商总会所在的会馆中却热闹依然。
尽管经济统制曾遭到商人们的抵触,亦曾给许多生意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但在另一方面,在政府垄断下,许多商人却又得到了更多的机会,以至于过去难以企及的利润,至少在很大程度上,绝大多数商人的利益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受益其中。
事实上,在朝鲜推行的经济统制实质上是为特区的中国资本服务的,是统监府凭借政治权力的强制参与,以弥补其资本力量的不足,用以保证中国资本对朝鲜经济的全面垄断,并在某种程度上对朝鲜经济进行“殖民地化”的改造,至少在某种程度上的“殖民地化”。而统监府推行这一政策的方针是“华朝融合”和“华朝一体化”,使朝鲜经济从属于中国,进而通过对其全面的经济统制,使朝鲜成为未来光复中国基地。
而统监府制定的为其自身利益及其政治目的服务的经济政策,利用朝鲜政权,盗用国家的名义,强制推行。策划和制定政策的机关,则是经济统制委员会。从政策的起草到决定,完全由统监府一手包办。至于朝鲜的王公大臣们只能在事后起个橡皮图章的作用。
在经济统制前,朝鲜的经济原本就极为弱小,其虚弱的国内民族资本一直倍受中日两国商人的冲击,且又受朝鲜政府的压榨。在统监府统监朝鲜后,通过直接没收的方式,接受的朝鲜官府的官僚资本,亦通过的华商侵吞朝鲜中小民族资本。从而使得中国资本在朝鲜得到极度扩张,占居绝对优势,并驱逐和排挤其他外国资本,垄断了国民经济所有一切主要部门,事实上左右着朝鲜经济的发展,使朝鲜完全成为日本的经济附庸。
在推行统制经济后,尽管对某些华商产业造成一定的冲击,但统监府在朝鲜的资本系统却需要大量的中小私人资本的渗透,毕竟纵是统监府亦只是以国家名义对朝鲜经济实行强制的干预和严格的管理,而在这一过程中,亦需要中小私人资本的帮助,因此现在的经济统制推行,实际上是官方资本与私人资本间的相互渗透、依附和隶属,甚至竞争和对抗等种种复杂关系,但正得益于经济统制,朝鲜本地弱小的民族资本,已经完全为华商所吞噬。
利益往往是最为现实的“粘合剂”,如果说在推行统制经济之初,曾普遍性的遭到华商的抵制,那么,现在这经济统制,却因其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利润,使得华商从成统制府政策的拥护者。
“特区是国中之国,我们就是国中之王。”
在年节将至时,在华商们的聚会上,盛成行的东家徐一心,又开始发表他对统监府以及特区的一贯看法,这种看法,是某种程序上的共识,在朝鲜人,华商人们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人上人”的高高在上。
“我们到这里来,无非是为了生意。在大人的帮助下,我们能够于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由我们管理的的乐园。其实对朝鲜人来说,开辟特区也是我们对藩邦的一种施舍和促进,我们在朝鲜里辟商港、建工厂、办医院、创学校、造铁路、兴商业,使他们一下子跨前几百年,享受现代的文明。”
一种恩赐、一种施舍,当然,尽管这些工作的绝大多数都是由统监府完成的,但是作为特区董事局的商董,徐一心自然是理所当的可以说出这句话来,而那言语中更是洋溢着浓浓的得意。
“可惜特区只有这么大,那些朝鲜人还死守着他们自己的官府。”
董事局总董林森在很多事实面前,不得不感慨地叹息着,在他看来,面对统监府的诸多“恩赐”,朝鲜人在欣然接受时,应该把所有的权力都交出来才是,他操着清晰而标准的南京官话继续说道。
“如果整个朝鲜完全由统监府管理的话,诸位,我相信不出十年,以统监大人之才,定能让朝鲜成为我中国最富强之行省,届时洋人会为之侧目!”
对于特区董事局的这些商董来说,他们正在一点点的适应着特区给他们的带来的便利,正如同特区董事局的成立,使得这些商人千百年来第一次能够与官府面对面的商讨问题,而不是跪伏于地听着官府的安排。初时,这些商人甚至因此有些惶恐不安,但此时他们却已经开始适应着这种“议政”之感。
参政议政带来的那种未曾有过的感觉着实让人迷恋不已,不过根据《仁川特区商董局组织章程》,明确规定统监府对商董局董事会具有绝对的权威,因此商董局董事会无论是由租地人选出,还是由地方事务厅直接任命,都处于统监府的严密控制之下,凡董事会作出的决议,最后都统监府须经批准,因此在实质上商董局董事会并不是一家权力机构,只是统监府管理特区的一个高级咨询机构。
不过尽管如此,因特区实行的商董局体制,基本上照搬西方行政体制的管理模式,尤其是借鉴上海租界的经验,因此在施政过程中除了逐步建立和健全各种行政机构外,很注意依靠和发挥各种委员会的作用。委员会的组成成员可以是董事会董事,也可以聘请吸收社会上相关人士担任。绝大部分委员会的职能是为商董局进行专题调查,提供咨询意见,有一些委员会也具有一定的行政干预权和协调职能。各种专门的委员会分常设和临时两种,常设委员会存在时间较长,定期向工部局或商董局提供咨询,临时委员会多根据专题需要而设立,一般在某一专题调查完成后即告结束。
正是这种参于政事之中,尤其是特区的建设之中的感觉,使得这些商董们无不是迷恋这种“缔造者”的感觉,甚至还隐隐幻想着,有朝一日他们的“管理”能够决定整个朝鲜的命运,而非像现在一般,只局限于特区,自然的在他们眼中,这朝鲜官府就是最大的阻力了。
“还有,”
天成和的李光勤又不屑地说道:
“府中花费那么多代价给朝鲜人修铁路,这朝鲜的铁路,至多明年就能修通南北铁路,如此利国利民之事,却于朝鲜宫廷内引起争议,真是一群愚蠢、不知开化的家伙!”
李光勤的讥讽引起商董们的嘲笑,似乎他们全然忘记在十几年前,他们亦如这些朝鲜人一般,对火车以至于电报都充满了恐惧,而现在,当体验到现代科学带来的方便与快捷时,再也没有人抵触那一切,甚至主动的维护这一切,正如同,当他们通过商董局的开始界入、主导政务的时候,他们非但幻想过这种模式于朝鲜的推行,甚至还曾梦想过,商董局行之中国的那一幕,当然这只是一种幻想。
权力与现代工业带来的便利是相同的,一但人们体会过之后,便很难再放弃。
诸观光却默默地沉思片刻,轻轻地用手指搔几下松弛的面颊,然后缓缓说道:
“这些朝鲜人不过就是下国小民罢了!在意他们的感受干什么!”
他故作轻松地弹去雪茄的烟灰,
“这里是朝鲜?不!这里是中国的土地。朝鲜是中国的属国!至于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至于这片土地上的国王!”
他把话声微微一压,如果是在国内,这绝对是大逆之言,但在特区,如此这般的大逆之言,他们已经重复了太多次,甚至在报纸上,都能看到推翻满清恢复中国的文章,更何况只是口头上说说。
“那是另有其人,别忘了,如果没有府中的支持,又岂有你我的今天!”
的话,引起众人连忙点头称是,尽管过去袁世凯在的时候,会给他们撑腰,但相比于袁世凯,统监府无疑走的更远,就如同洋人于中国一般,通过条约直接确定了中国人高高在上的地位,再加上各地事务厅、警察局的存在,才令他们有了于朝鲜真正享受到人上人的感觉。
有的不以为然,有的交换眼色。这时,那位一直疲软地坐在雕花靠椅上的熊廷汉,却慢吞吞地先以粗哑而的声调说道:
“所以,咱们才要事事听从统监府的吩咐,像过去那样,别统监府弄出一个办法来,大家还在旁边说三道四的,要记住了,搁国朝,咱们不过就是任人鱼肉的商人,商人再有钱,那也不过就是当官的口中的肥肉,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多少事,咱们得自己个掂量掂量,现在,若是换个人来当这统监府,大家伙愿意吗?”
说到这里,这位早在二十年前,朝鲜尚未开国时,便私下与朝鲜人做着生意的“拓商元勋”,便被他自己发出的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已经复述无数遍的感慨。
其实他说的这话是意有所指,指的是那些因为米、棉统制直接影响商行生意的人,在坐的人中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一点影响,只不过是有些人选择了放下,而有些人却放不下,尤其是那些未入董事会的却又颇有资产商人更是如此。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盯着众人说道。
“大家伙都把自己的那一块给问好了,别给府中添了麻烦,明白吗?现在咱们与府中,那是一荣具荣,一损具损,大道理我就不说了,大家自己个琢磨,看看是不是这个理!”
大家自然都赞同这位朝鲜国商元勋的话,吩吩点头称是,言称着各地年会时,一定把这个道理讲明白。
当华商总会这边热闹着的时候,在不远处的裕丰扬号内,握着水袋的邵国远的眉头却皱成了八字,接连吐出几口烟后,他抬起头瞧着面前的掌柜吩咐道。
“这商董会的许商董身子骨瞧着是不怎么样了,过年的时候,你再去一趟陈大人府上,务必把我的心意带到了,明白吗?”
过去的一年多间,凭着统监府对烟土的查禁,依靠着走私,裕丰号可谓是获利颇丰,但这毕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对于邵国远而言,那商董会的商董无疑就是一个护身符,可按商董会的规矩,每四年才改选、任命一次,除非其间有人身故,方才由统监府,实际上就是事务厅委任新的商董。
东家的话,让方志林只是应了一下,然后便说起了另一件事。
“东家,岛上的徐警长前几日传来话,这往后他要两成五的份子,若不然,只怕这条线便再也走不通了!‘
与国朝洋土药光明正大的买卖不同,打从那位统监大人开始统监朝鲜,第一件事就是查封了华租界所有的烟馆,国朝烟商皆被驱逐出朝鲜,并开始推行严厉的禁烟办法,也正因如此,才使得烟土走私利润极为丰厚,毕竟国人好烟,可这一年多来,不知多少人落个人财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