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朝阳-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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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我是何人?
在这样的反问中,答案总是不断的于心间浮现,而与时同时,忠君事国,似乎成为了一种耻辱,忠君事国,其非中国之君谈何忠君?其非中国谈何事国?
而另一方面,一种渴望却于心底油然而生,中国,什么时候中国才会光复?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念叨着这句话,孔庆塘的眉宇中略带着丝许挣扎,或许对于吴佩孚这样的年青人,他们不知道大人的心思,但是作为大人的亲信,他却清楚的知道大人的想法,也许有一天,这朝鲜军团会跨过鸭绿江,到那时……
雪花落在肩膀上,孔庆塘的双眼盯视着无字墓碑上的“日月徽”。长官的沉默让吴佩孚同样把视线投于墓碑,那日月徽章不断的于他们的眼前跳动着,似乎是在提醒着他们,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谁?
雪依然下着,在那雪地间,一个个黑影屹立在雪地间,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思索着,每一个人都在寻找着答案。
第132章锐变(第二更,求月票)
屋外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院间的枯树呜呜地吼,枝上的积雪不时被抖落下来;溅起一团团白雪,院内几只小鸡回来于雪地间觅食。
屋内却是暖烘烘的,临窗的地方,铸铁暖炉的马口铁炉管直伸到窗外,炉上的铜壶盖处微微冒出些热气,而暖炉边的一个青年则趴在书桌上看着书,与往年看书时需要怀揣着炭炉不同,这屋子打从了有那铸铁暖炉便上暖烘烘,有时候甚至让人生出些困意。
这暖炉和蜂窝煤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至少对于沿江的城里人而言,每到冬日时再也无须为薪柴苦恼,廉价煤球和炉子,用起来远比薪柴更方便,尤其是这铸铁炉非但一年四季一开水龙便能接出热水来,到了冬天接上几截铁皮管,便能让房间里变得暖烘烘的,虽不及北方的火坑,可对于习惯了冬季阴冷的南方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种享受。
但此时,钮永建却没有闲情去感受这种享受,而是沉浸于书本带来的那种痛彻心扉的苦痛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在不住的颤抖着,内心更是有一个声音在那里呼喊着,以至于全不能自拔。
“惕生……”
突然门推开了,一阵凉风灌进房内,只让纽永建从内心的悲鸣中恢复过来,看着走进来的吴敬恒,他只是勉强笑了下。
“稚晖,你怎么来了?”
见好友进了屋,纽永建连忙请其坐下,又从桌边小几的茶盘中拎起竹壳暖水瓶为其倒茶,开水倒入茶杯内,泡着茶的开水顿时变了色,这值二两多银子的暖水瓶用着确实方便,尤其是对于书院中的学生而言更是如此,有了暖水瓶再也无须为待客无茶而心恼。虽说价格不菲,可若是算起来,却比不了日日烧水费下的柴钱,只要小心轻谢别碰碎了便行。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请其喝茶时,纽永建的脸色依然有些不太正常,瞧着好友的神情,吴敬恒便于一旁试问道。
“怎么,惕生,莫非有何烦心事?”
“烦心?”
摇摇头,纽永建看着吴敬恒说道。
“中国书社出《江阴八十一日记》敬恒你看过吗?”
中国书社,虽说没有人知道那书社在何处,可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其出版的书籍却于读书人中私下传递着,一本本书册让人看后总会泪流满面,总能挑动那根脆弱的神经,挑起人们压抑于内心的情感。
现在这中国书社的书,只是在一些书店悄悄贩卖,可对于读书人而言,他们却知道应该往那些书店去买,每一次,当书社新书到货后,总会立即售空,甚至就连同那制衣的《汉唐衣制》亦会瞬时被读书人购尽。
而纽永建口中的《江阴八十一日记》则是书社进腊月后方才出版的新书,书中记载的是闫应元与江阴百姓抗清的历史。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闫典史与江阴百姓,与我中国之忠,可表日月……”
念叨着这句话时,面上隐带一丝痛色的吴敬恒又轻咏道。
“露胔白骨满疆场,万里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念及书中那首无名女子殡节时的绝命诗,泪水便不自主的从吴敬恒目中流出,那手中的茶杯更是轻双手轻颤而发出些许声响,年青人总是容易被触动的,或许对于长者来说,他们总有这样那样的顾忌,但对于年青人而言,他们却少了许多顾忌。
“置身于这江阴城中,瞧着那街上之百姓,再往那明伦堂看去,江阴百姓可曾记得先祖尽为满清鞑虏所杀?难道咱们中国人的血性,就是这般为鞑虏尽杀吗?难道当年“留发不留头”之下,咱们中国人的血性都杀尽了吗?”
一声咆哮从纽永建的嗓间迸发出来他,他的那双眸子却溢满了无边的痛苦,通红的双眸中痛苦与仇恨交错着,那一声发泄后,纽永建却又无力的坐在椅上。
“每日,我呼吸着江阴的空气时,都会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每天,在睡梦中都能听到十万人同心死义的呐喊,我,我……露胔白骨满疆场,万里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我今世之活人,非但不记此等亡国灭种、毁我文明之奇耻,反倒以“我大清”自居,实是可恨至极,每每思及家父叮嘱我等要考取功名、报效朝廷,我便顿生羞不愧当之感……”
似抱怨、似发泄的话语于纽永建的嗓间越发的低沉,终于,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于唇边喃喃着。
“活人不及死人香,我今世之活人,远不及先烈之忠义!我等发已剃、衣已改,有何颜目面对先烈,有何颜目面对我汉家之祖宗!”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话话从纽永建的唇中吐出时,吴敬恒的神情中亦溢满了痛苦,中国书社的书在让人们感受到撕心裂肺之痛的同时,亦让人们于心中升出诸多的问题,旧时的人生观完全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满清的浓浓敌意。
“思甲申而不忠者,其人必不忠……”
痛苦的撕鸣之后,纽永建猛的抬头看着吴敬恒说道:
“稚晖,你说,咱们中国的骨气和血性,当真让满清鞑虏杀尽了吗?”
“咱们中国的骨气和血性,当真让满清鞑虏杀尽了吗?”
咆哮声于杭州万折书院内响起,随着陈庆林的一声反问,一百五十余名青年,无不是凝视着谭嗣同,他们都是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受谭嗣同的影响,在其创办万折书院后,来书院就读的各地学子,而此时,他们之所以陷入争论,却因为一个话题所引发的,是起义还是继续沉沦。
“当然没有!”
谭嗣同的嗓间迸发出这句话的同时,他朝着陈庆林看了一眼,而后又环视着书院中的学生们。
“若是中国的血性为之杀尽,又焉能诸位赤诚之心!”
“既然如此,那为何我等不发动起义,推翻满清,恢复中华!”
面对学生的反问,谭嗣同的脸色微微一变,在过去的一年中,他推荐了数百位青年往朝鲜“留学”,而自己则于国内唤醒民众,这些学生受自己的影响,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反清之路。现在他们渴望着用自己的行动去打倒满清,这……
“老师,历代变革鲜有不流血者,纵观欧陆各国之民族起义,非起义者流血,不能唤醒民众,中国人之骨气、血性之泯灭,虽是满清之屠刀,但却又与我辈不作为,未敢流血有很大关系,老师,欲革命,非得流血唤醒百姓不可,您常教导我们,为革命要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纵是起义不成功,我等之牺牲亦可唤醒百姓,唤醒中国之血性,纵是牺牲亦有所值了!”
激动言语从陈庆林的嗓间发出时,他的目中噙着泪水,随着他的话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老师,凝视着将他们引入此路的老师,面对学生们的拳拳赤子之心,一时间纵是有千万个理由的谭嗣同却说不出来。
热血又岂容扑灭?
就在谭嗣同犹豫不决时,唐才常凝视着好友,终还是点头说道:
“复生,这满清非打倒不可,而百姓之醒,非得我辈之血,不可唤醒!”
唐才常的话立即引得林圭、蔡忠浩、秦力山等人的一致赞同,他们无不是受谭嗣同鼓动来到杭州,借书院的掩护联络志同道合之士,从事反清起义,为此他们放弃了科举,现在面对书院学生们的狂热,他们自然也无法置身之外。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
看着似有些失望的众人,生怕把人们的满腔热血扑灭的谭嗣同连忙又改口说道。
“毕竟起义绝非盲动,首先,我们必须要解决武器、还有经费,同时,还要联络会党,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选择何地起义,诸君需要明白,杭州并非适当起义之地,虽其近海,可得海外同志的援助,但其满城居内,城内数千旗兵为阻,非起义首选之地……”
在谭嗣同提及海外同志时,唐才常等人无不是心头一动,他们之所以追随谭嗣同,除去反满之心外,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其得到海外同志的支持,尽管尚不知那位海外同志为何人,但在过去一年多间,谭嗣同于国内联络同志、建立书院所需经费都是由其提供,而在早先大家于一起商讨局势时,亦确定起义必须以沿海城市发动,如此才能在起义后获得来自海外的援助。
“老师,满城之内满鞑兵丁腐朽不堪,实不足为惧,杭州是为江浙要地,如我等与此时起义成功,必可震动全国,全国反清义士必受鼓舞进而响应,到时革命必成……”
年青人总是激动的,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有洒不尽的热血,甘愿为了中国的明天、民族的未来而牺牲。面对一张张激动而又兴奋的脸庞,一时间谭嗣同却发现自己全不能拒绝他们,最终,他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青年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于杭州发动起义……”
第133章份子(第一更,求月票)
海面上一艘洋帆汽船喷吐着煤烟朝着仁川港驶去,此时的汽船甲板上挤满了妇人、小孩,当然还有许多青壮劳力,随着船员们告诉他们很快便到仁川了,他们不无不是站在甲板上,注视着隐约可见的山峦。
在过去的一年中,朝鲜似乎成为山东半岛以至苏北等地一个极为“流行”的词汇,朝鲜意味着机会,意味着生活,甚至隐隐的作为一种社会习俗而被广泛接受。与过去山东大地上盛行的“闯关东”的农民们推着小车,挑着担子,用自己的双腿走向关东不同。前往朝鲜只能通过水路,前往港口搭乘铁壳洋船前往朝鲜,而之所以让人们趋之若鹜的,并非是朝鲜如关东一般拥有无尽的良田,而是因为朝鲜远高于关东的收入——每个月至少能挣好几两多银子。
而且相比于胡子横行的关东,朝鲜这边却是官府治地,全不用担心土匪胡子。非但如此,朝鲜这边还欢迎百姓拖儿带女,就是一个娘们到纱厂里干活,一个月也能挣上几两的银子,总之,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这朝鲜似乎成为了一个涌金之地,只要够勤快,很快就能过上连乡下老财都赶不上的好日子。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口口相传的,谁也不知道那朝鲜到底是什么地方,至于那些人口中传着的什么“到了那都是天朝上国的上等人,朝鲜人见着咱爷们就得鞠躬”,什么“一月能挣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诸如此类的话都是乡亲们口口相传的,至多只是说道着那村那村的人写回的信里是这么说的,还信誓旦旦的说道着什么,不知多少人都把自家的婆娘、儿子闺女都接了过去。
“他爹,该快到了吧!”
船边穿着棉袍的妇人瞧着大海,在海上航行两天后,她已经不再像初上船时那样甚至连船边都不敢靠了,而且也敢看那大海了。
“快了,快了……”
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赵兴喃喃着,在皖北老家实在过不下去的他,带着婆娘、儿子一路讨饭到了山东,原本寻思着要去关东,可在关东那地方讨食吃,却要靠乡亲朋友,在那他能有什么乡亲朋友,去了关东怕就连个长工的活都扛不着,不定还被土匪抢了。
打从知道了朝鲜,他便打定主意去那,至少到了那,不用靠什么老乡朋友,所有的活都是什么公司来派,好像是那什么统监府设的,甚至还能给分上房子。
官府信不信得过,他不知道,可他却知道至少相比于连个影都没有的乡亲朋友,那官府反倒还可信些,至少官府不会像土匪一样把男人杀了,把女人卖到窑子里。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白纸黑字上的契上写着,这船票是公司出的,到了那,只要给公司干上几个月的活就成,那活还包吃包住。
嘟……
伴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船开始靠港了,从船上赵兴能看到,这船靠的码头并不大,和山东那边的码头差不多,在码头后边的山坡上,能看到成排的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