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朝阳-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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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奴!”
感叹之余,作为一名数学家的藤沢利喜太郎的眉宇中却隐隐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因为他想到了陷于战火中的日本,曾出国留学的他,对于西洋的强大自然深有体会,亦深知日本绝不是西洋列强的对手,在战败亡国不可避免的情况下,刚刚回到日本的他选择了离开。
如果帝国大学中离开的教授一般,他选择来到了仁川,来到这片旅朝日人眼中的“希望之地”——这里象征着东亚的希望。
来到这里一个月后,藤沢利喜太郎每到周末时,便会搭乘电车游览特区,于他看来,尽管现在特区建设不过一年零四个月,但是这里发展速度却远超过日本,就像那座大型的过去只存在欧洲的大型钢铁厂一般,而更为惊人的却是几乎每天,这里都会有一座新工厂或投产或者动工建设,总之,整个特区完全是一片勃勃生机之状。
“一但中国觉醒,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震惊!”
目睹了特区的迅速发展后,对比明治维新的二十余年的进展,尽管在内心深处轻视“清国人”,但藤沢利喜太郎却又不得不承认,中国正在崛起,至少统监府治下的特区正在崛起。
“哎呀,藤沢君,瞧你说的,不过就是一些人的妄言罢了!”
藤沢教授的话让高桥一于旁边笑了起来,与藤沢在日本遭受入侵后的愤慨不平,以至于从一个思想开放的数学家,变成一个极端东方的学者不同,早在战争爆发之初,便逃到仁川的高桥一曾是私立大学的数学教授,相比之下,对这场战争早已经绝望的他,虽然赞同东亚同文,但却并不像藤沢等人那般“极端”。
“妄言,现在他们如愿以尝了,露国人的几十万大军正在往东京进攻,东京随时都有可能投降,到时候,三千万日本非但都成了亡国奴,而且还是最下等的洋奴!真是一群该死的家伙!”
愤愤不平的言语从藤沢的嗓间迸出时,只让办公室内几名日裔教授无不是脸色一变,那神情中更是溢满了无名的痛苦,或许他们避开了战火,但是内心深处却依然牵挂着陷入战火的日本,中国再好,那也只是中国。
“好了,我的朋友们,不要抱怨了,要知道,我们现在,在这里教授学院里的学生们数学知识,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学习西洋的数学和科学,现今的世界,非学习西洋科学不可强国,未来我们教育出来的学生们,将来成为中国的工学家、数学家、化学家、机械工程师,他们将会引领中国走向强大!”
川村吉的话只让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与学院中其它各科不同,现在数学科内的十六名教授中,有六人来自日本,而相比于英德教授,他们的课业更为繁重。
“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教授他们!毕竟,日本的希望在中国!”
日本的希望在于中国!
永宗岛上的海军军官学校栈桥上,秋山真之的双眼凝视着正在海湾上进行划艇训练的学生时,眉头不展的他心底再次浮现出于“东亚同文会”上,在朝的日本人得出的共识,达成这一共识的原因到也非常简单——日本太过弱小了,日本的未来必须依靠中国,否则日本未来绝无希望。
同为东亚国家,千百年来,中国一直主导着东亚的秩序,东亚各国皆在中国的影响下得享千年治世,但是甲申后中国灭亡于满清狄虏之手,华夷变态下,于日本看来清国自然不再是中国。明治维新后,面对不思进取的清国,面对这个曾主导东亚的帝国,变法维新的日本试图效仿西洋人,于中国身上咬下一块肥肉来,甚至吞并中国,以成就日本的强大。
但那些人显然忘记了,中国和日本其实是命运一体的,在这个有色人种遭受白种人侵凌的时代,只有一个日本的话,那么肯定是会被西方列强吞并、消灭掉的,如果中国也和日本一样都崛起了,那么日本就有一个依靠。
现在,日本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东亚的,甚至有色人种的希望完全落在了中国的身上,可中国……想到于对岸的特区看到的那些留着辫子的清国人,他们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吗?
就像,凝视着海面上奋力划艇的军官生们,他们能够担负起保卫东洋的职责吗?
“秋山,在想什么?”
穿着一身海军军官学校制服的瓜生外吉,走到秋山的身边,尽管现在校中有来自英国的教官,但是瓜生外吉却非常荣幸的成为了海军军官学校的第一任教导主任。不过他的心底总带着些隐痛——许多朋友都视他为叛国者。
亦正因如此,他才希望将这所学校建成比江田岛更出色的学校,进而培养出最优秀的海军军官,在十几年后,他的学生们将会在战争中击败露国海军,到那时,日本才会明白,他和秋山等人为日本付出了多少牺牲。
“我在想……”
作为最初的鼓动者,秋山真之并没有道出自己的忧虑,反倒是把话题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北洋海军,那么庞大,如果有一天……我们怎么才能击败北洋!”
一年前,对于如秋山真之般的海军军官而言,第一假想敌是庞大的北洋水师,而此时,其依然是秋山心中的假想敌。
“秋山……”
眉头微锁,瓜生外吉低声用日语说道。
“不要忘记我们现在是在清国的海军军官学校中!”
瓜生外吉的提醒让秋山真之笑了起来,同时从口袋中取出几粒炒黄豆,咬着作响的黄豆时,他看着瓜生外吉,依然用流利的汉语说道:
“不,您错了,我们是在朝鲜统监府的海军军官学校中!”
如诡辩般的话语从秋山的口中吐出时,瓜生外吉盯着他反问道。
“难道朝鲜统监府就不是清国吗?”
“清国?”
摇摇头秋山真之的视线投向那些将头发剃光的海军军官生们。
“不,是中国的朝鲜统监府,难道您忘记了……”
从口袋中取出一本书来,秋山真之递到瓜生外吉的手中。
“在这些学员的手中,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本!”
看着书本的名字,《扬州十日记》,瓜生外吉不禁一愣,这所学校中的学生,压根就没的所谓的“忠君”之心,甚至许多学生在日记中亦仿朝鲜人的习惯,用“崇祯”纪元,而非光绪的,这种思想上的决裂于校中越来越明显。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中国人,至于我们……”
抓住几粒黄豆放于口中,秋山慢声细语的说道。
“我们来到这里是投奔中国,而不是投奔清国,清国是没落的,而这里……”
“秋山……”
瓜生外吉沉喝着想要提醒秋山注意他的言语,毕竟这些言语无一不是大逆之言,万一传出去的话。
“放心吧,如果说作为教导主任,您不能理解唐君的想法,那么您无疑是个不称职的教导主任!”
盯着瓜生外吉;秋山真之笑着反问道。
“在汉城的时候,你注意到了吗?唐君没有留辫子,穿的也是西装,而府中,尤其是警察部早都把辫子剪掉了,我可以告诉您,这一切,其实正是唐君操纵的,如果学校培养出来的是对清国忠心耿耿的奴才,恐怕唐君会非常失望的!我的教导主任先生!”
(想像一个画面,数千万日本人高呼“中国班哉”的画面,应该会很有喜感吧!一个国家在灭亡时,他最珍贵的恐怕就是人才了,明治维新24年之功培养的人才,尽入中国,我想这才是最有价值的报复!)
第127章刘公岛(第一更,求月票)
“嘟!”
低沉的汽笛声于刘公岛铁码头响起,伴着这汽笛声,泊停于泊位上的北洋舰队的军舰纷纷为即将的远航作着最后的准备。按北洋海军的章程规定,每年都要进行严格的出巡活动。正常的情况是,从秋冬开始离开北洋地区,前往南方避冬,第二年春季再从南方返回,在夏季则出巡朝鲜、俄罗斯等北洋口岸。再加上不定期的前往烟台、天津、旅顺巡防、补给、维护保养,实则一年中仅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刘公岛。
而今年因为日俄战争的关系,北洋海军例行的南方避冬巡航却一拖再拖,直到入冬后的第二场雪降下来之后,在英法俄公使作保的情况下,朝廷方才批准“拱卫京畿”的北洋海军实施例行的南方巡航,与往年巡航不同的是,这次巡航似乎还肩负着其它任务。
铁码头上,扛着煤袋的水兵将一个个方型的煤袋扛上军舰。煤袋装着的是平壤海军燃料厂生产的无烟型煤,相比于旧时使用的开滦煤矿所出烟煤,平壤海军燃料厂出产的型煤非但有着火力强的优点,且因其所用无烟煤,又有着低烟的优点,虽说其价格比之开滦煤稍贵,但相比于质量不均火力弱且有损机器的开滦煤,现在经费充裕的北洋海军更乐意使用海军型煤。
铁码头一侧的“致远号”巡洋舰舰桥上,管带邓世昌时而会把视线投向那些正在搬煤的水兵,水兵们身上白色的军装已经完全变了颜色——黑呼呼的满是煤灰,不过相比过去用的碎煤,至少甲板上还算干净。
“陈副管驾,现在由你指挥装煤,三时十五分,必须完成装煤!”
“喳!”
一旁的副管驾陈金揆听到命令,连忙立正服从。尽管北洋海军接受的是西式的训练,且今年又换上了洋式的军装,可依然残留着旧式军队的痕迹。
离开舰桥,进入舰舱后,舱顶的电灯映亮着过道,在过道内,有三两水兵正在整理着舱内卫生,北洋海军章程完全参照英国皇家海军,每次备航前都必须将舱室清理一尘不染。作为“致远号”管理的邓世昌,之所以进入舱室,就是为了检查各舱室的清理情况。
舰内有通道并谈不上宽敞,因为大多数水兵都在搬煤的关系,舰舱内仅只留下少数的一些水兵在作着舱务整理,在检查舱室时,邓世昌会刻意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擦拭一下某些不容易擦的死角,如果手套上有灰,就会命令水兵重新打扫。
尽管这种整洁在海上航行时因为煤烟的关系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但却是极为必要的,就像舰上的洗澡、更衣等都是保持战斗力的必要,虽说琅威理去职,对于北洋海军的训练有一定的影响,但几年来的严格训练,却让许多事情养成了一个习惯。
在邓世昌一层层的检查舱室时,在下层的锅炉舱内,这会仅只有几名士兵在那里铲煤以为锅炉加压,而在水兵们铲着煤的时候舰升火邵鸿清却就着有些昏暗的灯亮,在那里看着书,与陆师勇营不同,于海军中即便是一个升火兵至少也曾开过蒙,作为二等升火的邵鸿清自然也读过几年的书。
只不过今日他与往常似有些不同,在看着手中的小书册的时,他的嘴唇紧咬着,那拳头更是握紧着,那双眼睛中闪动着些许泪光,一种无名的痛楚在他的胸膛中弥漫着。他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整个人完全沉浸于悲鸣中的他,甚至没有听到扶梯的踩踏声,更未注意到管带走进了锅炉舱。
“大人……”
几名升火兵瞧见进入锅炉舱的管带,正欲喊邵鸿清时,却被邓世昌制止了,邓世昌瞧着正在看书的邵鸿清,那眉头依还是微微一皱。
在只有水师衙门和营房的刘公岛上,官兵们训练之外平素除了看书便再也没有了其它的活动,过去大家伙倒是没有看书的习惯,直到月前一位中堂大人的老乡在他人的保荐下,于岛上的一间狭窄的闲屋内,办了一家图书馆,专门往外借书,海军兵佐凭腰牌便可以借书,而且价格极为便宜,若办了借书证,一月不过二十文钱。
对此纵是提督大人亦深为赞同,甚至还特意办了一个借书证以示支持,许是闲着无聊,现在于海军经常可以看到有水兵读书,邓世昌自然不反对水兵看书,亦赞同他们多看书,但邵鸿清现在正于岗上,岂能专心看书,而不顾正业!
“邵升火!”
突然的沉喝让正在看书的邵鸿清魂顿时回了过来,一见是管带大人,连忙将书扔到煤块间。
“大人,小的违反章程,请大人责罚!”
若是搁过去,邵鸿清或许不会认的这么快,可今天却不同,那本书千万不能……
“怎么把书丢了,接着看啊!”
皱着眉邓世昌从邵鸿清主动认罚的态度上意识到些许问题,朝着丢在煤堆上的书看了一眼,果然邵鸿清的脸色便是一变。
“看的是什么书!”
邓世昌沉声一喝,便命人把书拾起来,见书落到大人手中,邵鸿清更是浑身一颤,双腿一软整个人顿时跪了下去。
“大人……”
跪下去的邵鸿清连忙叩头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书的封面上特意蒙了一层纸,以至看不到书名,可翻开后却看到扉页上写着《扬州十日记》,瞧着这书名,邓世昌的眉头猛然紧皱,或许他没读过这书,却对“扬州十日”多少有些耳闻。
“或衬马蹄、或籍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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