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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帝业缭绕-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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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楚璃垂目斟酌措辞,不再往下说了。

微浓头一次在他面上看到欲言又止的神色,想起他等了自己一个晌午,遂问:“难道与我有关?还是与燕国有关?”

此话问出口的同时,她已想起了今年上元节的意外,唯恐真是燕国所为。她开始担心燕楚两国交了恶,一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然而楚璃的回答,消除了她这个顾虑,可她却并不觉得欢喜,只因她听到他说:“微浓,父王命我纳侧妃。”

微浓感到自己蹙起的眉目舒展了,她感到自己在笑:“纳侧妃啊,很好啊!您是一国太子,纳几个侧妃再也正常不过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楚璃抬目看她,又是那般洞彻人心的清透目光,似要看进她心里最深处。

“当然!您……您娶侧妃,我替您高兴还来不及呢!”微浓绽出一个更为明媚的笑容。

她已经很久不称呼楚璃为“您”了,都是以“你”相称。可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不知为何,她再也说不出一个“你”字了。

楚璃依旧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轻而深沉,轻得像虚无,沉得像深渊。微浓与他对视,却看不懂他的意思。

彼此都静默良久,才听楚璃又问了一句:“你知道父王为何命我纳侧妃吗?”

“知道。”微浓渐渐垂眸,不敢看他。

“那你愿意改变这种局面吗?”他轻声又问。

“我……”微浓哑然,喉头忽然有些哽咽。

以往的每一次相处,楚璃都极有耐心。可这一次,他似乎等不下去了,见微浓迟疑,几乎是立即叹道:“我明白了。”

那一声叹息像是带着点失落,又像一点遗憾,像是抚慰,又像包容。微浓听不清楚,她只觉得楚璃那张清俊出尘的容颜,此刻重新变得很模糊,很遥远。

他又成了天人一般的存在,在她心里,空而茫茫。

两人都没再多言,一起默默用了午膳。膳后微浓小憩了片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初一:“那枚扳指我刻坏了……你去一趟司珍房,告诉工匠丢掉吧!”

(给大家找了几张古代玉扳指的图,我觉得都很漂亮)

镂空扳指

浮雕扳指

我最喜欢这个

乾隆的扳指

第143章忽远忽近(二)

微浓原本以为,楚王会等到楚璃生辰之后,再下旨为太子选秀纳妃。可她估摸错了,在她得知此事的第二日,赐婚的圣旨便抵达了云台宫——而且是连封两人,毫不客气地占完了两个太子良娣的位置。

微浓这才醒悟过来,楚王早已物色好了人选,早已拟好了圣旨,只等她点头呢!又或许,根本不需等她点头,只是礼节上告知她一声罢了。

虽说是纳侧妃,但两位良娣都是重臣之女,依着楚王的意思是想要大摆筵席的。按照惯例,纳侧妃之礼应该交由内务筹办处置办,可楚王一个口谕下来,命微浓全权负责,为此还将凤印丢给了她,命她“务必好生筹办,不必顾忌银钱”。

此事从头到尾,从决定纳妃到筹办筵席,她都是从圣旨上听到的,楚王没找她说过一次,连半分暗示也没有。

她有时是很后知后觉的,直至赐婚旨意下来三日之后,她才终于发现一件事——上元节之后,楚王几乎没再与她说过话,每每晨昏定省,也是十分客气地询问几句,有一种例行公事的敷衍。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有两个:一个很大,一个很小。大的那个她无权过问,小的那个她无力解决。

数十年前,燕国有位才貌双全的女道士曾经恋上了一个僧人,感情无疾而终。她心灰意冷之下,写过一首诗: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微浓在璇玑宫入道之时,曾无意中听过这首诗,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竟时常想起来。真是奇怪,一个终身未嫁的女道士竟能写出如此深刻、如此清醒的诗句。微浓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庆幸,她没有与楚璃走到“至亲至疏”那一步,如此便也能够保留那份纯粹的关系。

毕竟,世间夫妻貌合神离者甚多,而师兄妹的情谊却是亲密又牢靠的。

这般想着,微浓忽然又觉得后悔了,她不该冲动之下放弃雕刻那枚扳指的!即便是作为师兄妹也好,她该光明正大地把扳指送给他!

为此,她又亲自去了一趟司珍房,取走雕琢好的玉冠,问起那枚玉扳指的下落。

可司珍房的人却告诉她,玉扳指已经遗失了!被当成废料运出宫外了!

当晚,微浓为此哭了一场,翌日双眸红肿难消,被楚璃捉住询问缘由。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兴致再瞒下去了,便将玉扳指之事如实相告,楚璃听后只是安慰了她几句,此事便不了了之。

她觉得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燕王宫时,她就把自己的处境弄得很糟糕;到了楚王宫依旧如此,就连一枚小小的扳指都处置不好。

楚璃生辰那日,她唯有一顶玉冠送上,元宵不停地在旁解释,说这图样是太子妃亲自挑选绘制的。楚璃看似很喜欢,她却提不起半分兴致,很是勉强地笑了一晚上。

纳侧妃的日子定在腊月初九,楚王不想等到年后,由此可见圣心真是酝酿很久了。说来也是好笑,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向来擅长把事情搞砸,可楚璃纳侧妃的典仪与筵席,她却破天荒筹办得很好,方方面面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两位太子良娣的寝殿,大到妆奁案几,小到榻前摆设,无可挑剔。

她想,这是关乎楚璃的大事,是她唯一能为楚璃做的事。她一定要做好做细,不能让他丢了面子,不能让他有丝毫不满。

也许,人总是要受些打击和逼迫,才可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才能。

在这件事上,就连楚王都觉得很满意,私下更对楚璃言道,他要对太子妃刮目相看了。

楚璃也对微浓刮目相看,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从头到尾只说过几次“辛苦”,没有夸奖过她一句。

自从两位良娣进了云台宫,微浓也不再缠着楚璃练软剑了。楚璃更是不曾主动提起过。不仅如此,微浓还让人收了庭中的箭靶,安心读书读史,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有模有样地做一个太子妃了,人前贤淑柔嘉,不再舞刀弄枪。

满打满算,她已经在楚王宫住了一年半了。在楚国的第二个年头就此仓惶而去。嫁给楚璃九个月以后,她亲自将他送到了别的女人手中。

可是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微浓有些不愿去回忆了。许多伤痛都积累在了这一年之中,迫使她不断地清醒,不断地成长。

先是她的姨母姨丈接连病逝,由于两人无嗣,镖局被手下人侵占。镖师们为此争得厉害,走得走死得死,最后闹得人心离散,镖局经营不善,镖队也被迫解散。

自从微浓变成青城公主之后,她的姨母姨丈一直过得战战兢兢。他们并没有因为抚育微浓而得到嘉奖,反倒因为私藏龙嗣而险些获罪。微浓也唯恐燕王旧事重提,便刻意疏远联络,谁料到姨母姨丈还是在担惊受怕之中染病离世了。

更加令她难受的是,镖局在房州,就在聂星痕的封邑上。可他居然对此事不管不问,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半分旧情也不念!任由镖队解散!

他堂堂敬侯,若是能干涉一下,哪怕是吩咐一句话,姨母姨丈的半生心血也不至于付诸东流了!

微浓得到这消息时已是五月,距离她姨母姨丈的死已经过了快半年。她原本一直强撑着,极力做一个举止得宜的太子妃,却因为这一个消息而打回原形,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荒废了云台宫的内务中馈。

而楚璃当时做了什么?他一直陪着她,哄着她。他甚至抛下了怀有身孕的赵良娣,带她去围猎,去登山散心。可她依旧提不起精神,渐渐开始消瘦,最后索性躺在寝殿里闭门不出,也不见人。

直至有一天,楚璃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开寝殿的门,将她从床榻上拉起来,愤而质问:“夜微浓!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相识两载,这是楚璃头一次对她大发脾气,更是头一次说话如此犀利。可微浓任由他拉着手臂,只是茫然地问:“夜微浓是谁?我不认识。”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想起来:“哦,是我的名字。”

楚璃目有怒色:“人死不能复生,你打算一辈子躺在这儿?”

微浓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让我躺着吧,我好累。赵良娣不是有孕在身吗?你快去陪她吧!”

楚璃闻言,额上险些青筋暴露,他忍耐似地阖上双目,竭力平复情绪:“我也失去过亲人,我的母后两年前薨逝,我若像你一样萎靡不振,你早就守寡了!你已经难受了两个月,还不够吗?”

微浓却揉了揉额头,语无伦次地问:“赵良娣的身孕几个月了?我最近都没去看过她。”

楚璃颇为恨铁不成钢,一把将她拉到镜台前,指着铜镜斥问:“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还担得起太子妃的仪容吗?学了那么多诗书,读了《南宫旧事》,你就读成这副模样?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为何逼着你读书?为何教你修习软剑?”

话到此处,他似已无话可说,唯有重重叹气:“微浓,你太让我失望了!”

微浓直愣愣地看着镜子,仿佛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她忍不住大叫一声,指着镜子惊恐地问:“这女人是谁?她是谁?”

镜子里这个披头散发的、脸色苍白的女鬼,究竟是谁?

“是你!比死人更像死人!你都不爱惜自己,还指望谁来帮你?谁来爱你?”楚璃愤而反问。

这最后四个字,真正戳到了微浓的痛处,她一把抓住铜镜,手指触摸着镜中之人,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你这个鬼样子,谁肯爱你?没人爱你了,再也没有了!哈哈!夜微浓,你这个可怜鬼!”

她笑得不可自抑,又笑得如此凄然,令楚璃止不住地担忧:“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微浓仍旧笑着,缓缓转过身来看他:“明白啊!当然明白!你们都不再爱我了……”

她笑着笑着便开始流泪,然后泪水不止,最后变成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楚璃,我该怎么办,我好难过。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你们?”楚璃蹙眉。

“姨母姨丈走了,师父杳无影踪,他……那么狠心,赵良娣也有孩子了……”微浓终于忍不住扑在镜台前,伤心欲绝地哭着:“燕王不喜欢我,楚王也讨厌我……我还能做什么?我一事无成!我自作自受!”

楚璃终于有些听明白了,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问道:“你在……吃醋?”

吃醋?这两个字像是雷霆之声,振聋发聩!更像是一道闪电,照亮她的灵台,劈开她的茫然,令她无所遁形!

她惶然无助,她避之不及,她止不住地颤抖,在那温热宽厚的怀抱之中放声大哭:“楚璃,我是个肮脏的人,我配不上你啊!你不知道我有多龌龊,多不堪!可是看到你娶侧妃,我竟这么难受……”

第144章忽远忽近(三)

“你们两个人,都让我这么难受……”微浓死死拽着楚璃的衣袖,泪水将他胸前的衣襟都湿透了,可她还是这般伤心:“没有人再爱我了……他眼睁睁看着镖队解散,他竟不管不问!我们可是救过他的!他狼心狗肺!冷血无情!”

此时此刻的微浓,说话根本毫无章法,哭得如此伤心,如此悲痛。

楚璃耐心听着,一直安慰着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口中的‘他’……是谁?”

“他是……”微浓抽噎着,险些就要说出口了,然而只一瞬,慌张之色又弥漫上来:“不!不!我不能说!我若说出来,你一定会讨厌我的,你会嫌弃我的……这太龌龊了,太不堪了……”

可惜楚璃实在太通透,听到此处,他又将她揽得紧了些:“‘他’是敬侯?聂星痕?”

这个名字,成功地让微浓浑身一震,她扬起头,语带颤抖:“你怎么会知道?”

楚璃唇畔溢出一丝苦楚的笑:“他送你来楚国和亲时,我们见过一次。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再加上你方才的话,我还能不明白吗?”

“那你会不会鄙夷我?会不会觉得我……很脏?”她小心翼翼地问,泪眸中充满祈盼,也充满恐慌。

楚璃并未即刻给她满意的答案,只道:“我需要知道全部的故事,关于你和他的。”他边说边揽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在梳妆台前:“先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再慢慢告诉我。”

微浓不忍再看镜中之人,不禁以双手掩面:“你想听什么?”

“一切。你和他怎么开始的,什么感觉,还有……到了哪一步。”说到最后一句时,楚璃显然语气略沉。

微浓摇了摇头,又转身看他:“我不想吃东西,我也不想见人……”

楚璃没有勉强,径直搬了把椅子放到她身边,又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那好,你开始说吧!”

微浓伸手捧过热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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