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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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好的。”
“那您是否想过,您这样做,会给别人带来更多麻烦!您想守护的人,或许会被迁怒了呢?”魏连翩耐心劝解。
微浓笑了:“如今楚王嗣只剩下楚琮一人,聂星逸若是赶尽杀绝,他会留下什么名声?楚地姓岂能善罢甘休?”
她顿了顿,敛去笑意:“再者言,不是还有聂星痕吗?我若死了,他必定会践行诺言,替我保护他们的。这罪孽本就因他而起,是他欠我的。”
魏连翩原本不想说多,可微浓如此执拗,她唯恐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只好走上前去,轻声絮道:“其实殿下已经开始筹备了。您既然说了要‘袖手旁观’,便不要再过问此事了。这个仇,殿下会替您报的。”
微浓心中一动,张口欲问,瞧见魏连翩摇了摇头,才终于忍住,只问她:“你真得舍得?我看聂星逸待你不错。”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准呢。”魏连翩笑了笑:“也许,我真会为了腹中胎儿倒戈也未可知。不想多了,顺其自然吧!”
她边说边将双手置于小腹之上,嫣然再笑:“您真的是个有福之人,理应惜福才对。还是‘袖手旁观’吧,您若被卷入其中,敬侯殿下会疯掉的。”
微浓自嘲地摊了摊手:“如今说得再多也没用了,我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去,想不袖手旁观都不行了。”
“所以妾身才说,您是有福之人呢。”魏连翩握住她的手:“宁国使者即将抵达京州城,一则恭贺王上继位,二则为王上做寿。这等涉及两国邦交的重要场合,您身为王后岂能不露面呢?”
第100章往事揭秘(一)
十日后,燕王宫含元殿。新王寿宴即将开席。
活到二十五岁上,这还是聂星逸头一次在含元殿做寿辰。含元殿,燕王宫第一正殿,乃是举行重要朝贺或接待异国使臣之处,平日绝不轻易启用。
主殿面阔十一间,进深四间,坐落于层白玉镶金的高台之上。殿前分峙翔鸾、栖凤二阁,两侧为麒麟、鸿宁二楼,殿、阁、楼之间以兰台高廊相连,辅以龙尾道盘旋而上,形成一个宏大的“凹”字形。轮廓起伏,气势伟丽,乃是九州驰名的宫殿。当年宁国出使燕国时,曾提笔赞其气魄“如日之生,如在霄汉”。
直至踏足了含元殿,聂星逸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一国君王了。那种俯览万事的开阔之感,泱泱而不可堕,令他顿感人事渺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宁国的使臣日前便已抵达京州城,今日名为新王寿宴,却也是聂星逸登基之后头一次接待异国使臣。这等场合于公于私,微浓都理所应当出席,否则,便是伤及国体了。
故而,当微浓出现在含元殿之时,聂星逸着实松了一口气。
“孤还担心,你今晚不会来了。”当两人落座于含元殿的丹墀之时,聂星逸低声讽道。
微浓冷然地笑:“后娘娘给臣妾下了药,臣妾不想来也不行了。”
“下药?”聂星逸诧异地看向她:“什么药?”
微浓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略带嘲讽:“臣妾不慎‘中蛊’,后娘娘亲赐‘解蛊奇药’,臣妾能不吃吗?”
单是微浓这一句一个“臣妾”,便令聂星逸觉得刺耳,他不禁蹙眉:“不管你信不信,这药不是我的意思。”顿了顿,又道:“能让你消停几天也好。”
微浓笑了笑,仿佛浑不在意。
聂星逸的火气立刻蹿了上来,正欲开口再言,便见含元殿外已传来了监的通禀声。随即,敬侯聂星痕引着一众宁国使臣进入殿内。
这一次燕国之行,宁国并未派出王室宗亲,究其原因,乃是宁国病重,朝内人心惶惶,的两个兄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储君之位,谁也不愿在此节骨眼上离开。
正因如此,眼下宁国的局势十分危急,但碍着邦交礼节,燕国新王继位,又是非来不可的,也要趁机探探两国今后的关系。于是,宁王派了紫金光禄大夫——沈觉作为贺使,出使燕国。
十日前,聂星逸被微浓划伤左颊破了相,所以这些日他一直没有私下宣召朝臣,每日只在早朝时远远坐在丹墀之上,以遮掩脸上的伤痕。
这一次,他见宁国来的并非王室宗亲,恰好聂星痕这个“天策上将”的权职被架了空,他便将这不咸不淡的差事交了出去。就连前天晚上的洗尘宴,也是由聂星痕出面款待。
他自问这个决定很妙。须知两国邦交,历来有个不成的约定,归纳起来是四个字——“地位互等”。二十几年前宁国访燕之时,他父王聂旸也是燕,出面接待,身份对等。
而这一次,宁国来使并无宗亲、均是朝臣,按道理而言燕国是该派出重臣款待。可他偏偏要让聂星痕这个敬侯出面,贬低之意不言而喻。但谁又敢说不妥呢?反而会觉得他新君登基,更加重视两国邦交。即便有什么揣测,谁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这一番隐晦的羞辱,聂星痕不得不受下,令他感到很是痛快。
想到此处,聂星逸忍不住窃笑起来。眼看宁国一行十数人进了含元殿,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左脸,再次确认伤痕已经落了痂,才摆出几分体面的笑意,望着渐行渐近的宁国使臣。
“臣弟见过王上、王后娘娘。”聂星痕率先行礼,一指旁边的宁国使臣,介绍道:“宁国紫金光禄大夫沈觉沈大人,携使团前来为王上祝寿。”
“沈觉见过王上,见过王后娘娘。”使臣之中,一个不惑之年的男青衫长立,不卑不亢地开口拜见。
聂星逸便也笑着客套:“沈大人及众位使臣一辛苦了,舟车劳顿,实在是让孤过意不去啊!”
沈觉顺势回礼,手执一张烫金的大红礼单:“这是敝上一番小小心意,愿王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此言甫罢,殿上一个监已眼疾手快地接过礼单,毕恭毕敬地奉至聂星逸面前。
聂星逸飞快地扫了一眼,很是满意宁国的贺礼,笑道:“贵国客气了!几位大人快请入席吧!”
聂星痕也伸手相请,使臣们便各自入席,依次坐开。聂星逸说了几句祝酒辞,无非是与宁国修谊交好云云,又与沈觉互相客套了几句,众人便觑着时机举杯一饮而尽。
这边厢方才饮罢一杯,那边厢歌姬舞姬已鱼贯而入,伴随着朗朗莺声翩跹起舞。胭脂香粉、珠缨炫转,一刹那,殿内皆是红袖素手、翠钿霓裳,盈盈回绕。
正值聂星逸二十五岁寿宴,除却宁国一行人之外,燕国的王室宗亲连同各部重臣均在席上。当然,这些“重臣”都是聂星逸的人了。
而宗亲座上,自是以长公主聂持盈、定义侯暮皓为;金城公主聂星彩因有孕在身缺席,对外则谎称身抱恙;此外,只剩下敬侯兼天策上将聂星痕在座。自从先王生前处置了几个手足兄弟之后,燕宗室便越发人丁稀落了。
聂星逸看着寥落的宗室成员,蓦然想起了楚王,以及微浓的愤而行刺。他忽然有些感同身受了,想当年枝繁叶茂的楚王室,一夜之间死的死散的散,大约任谁都是难以承受吧!
想到此处,聂星逸忍不住看向右侧的微浓,却发现她正盯着席间某一人细看。那目光……写满了疑惑与感慨?
聂星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宁国使臣的席间,观察片刻,发现她是在看座的沈觉。而沈觉看似言笑晏晏推杯换盏,实则也在时不时地瞄一眼丹墀之上。
聂星逸感到有些不解,便趁着歌舞之际低声询问微浓:“你认识沈觉?”
微浓闻言一怔,头也不回地否认:“不认识。”她边说边从沈觉身上收回目光,却又无意识地扫了一眼聂星痕。
碰巧,聂星痕也在看着她,目无波澜,却似深藏了某种情感。而且这种情感毫无顾忌,也毫不遮掩。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自然落入了聂星逸眼中。他不禁大为恼怒,又碍着寿宴的场面不好多言,只得低声警告微浓:“那你在看什么?”
微浓终于转头看他一眼,旋即望向殿上歌舞,没再说话。
聂星逸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失魂落魄,就连方才的冷嘲热讽也没有了。要说她是因为中毒之事?又不大像。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正思着,耳畔再次想起微浓的声音:“请容臣妾去殿外透透气。”
听闻此言,聂星逸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聂星痕,见他正与宁国使臣热络地对饮,没有丝毫起身离席的意思,这才对微浓回道:“你去吧,不要耽搁久。”
微浓没再多说,起身行礼走下丹墀,从含元殿后门离开。
殿内,歌舞正兴,酒意正浓,沈觉作为宁国使臣之,少不得被灌了数杯,连说不胜酒力,半晌才从席间脱身出来。含元殿后的小花园夜风习习,带着冬月里的丝丝凉意,吹得他头脑清醒了些,也吹散了一身的酒气。
前方华服翟衣的女背对他而立,像是刻意在等着他,又像是在缅怀往事。沈觉在原地默然片刻,才走上前去,向微浓礼道:“公主,许久不见了。”
微浓缓缓转身,望着落拓的沈觉,满目伤感之色:“楚国国破之后,我一直以为您被燕军误杀了。却没想到,您换了身份改投了宁国。”
“是沈某愧对王上,愧对殿下。”沈觉长叹一声,并不对自己的际遇多做半分解释。
微浓也没多问,语带追忆:“一转眼五年半了,就连聂星逸都没认出您来。”
五年半前,宁国的金紫光禄大夫沈觉,还是另一个身份——楚国傅,也是楚国的求亲使,曾来燕国为楚璃求娶正妃。
一时之间,两人仿佛都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五年半前,沈觉前来求娶的过往历历在目,然而真正娶她的那个人,却已不在了。
每每想起楚璃,便不得不想起聂星痕。微浓叹了口气,询问:“聂星痕认出您来了吗?”
“认出了。”沈觉很是直白地回道:“但也仅是认出来而已,敬侯没多提过一句。”
“他当然不会多提了。”微浓淡淡讽笑:“万一激起了您的故国之情,您怎会轻饶他?”
沈觉眉峰一蹙,却是坦诚道:“沈某如今是宁国使臣,自然以宁国的利益为重。在其位谋其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任何挑起宁燕纷争的事情,沈某都不会做的。”
第101章往事揭秘(二)
沈觉这一番话,令微浓不得不重新审视他。
自古以来,世人皆赞赏忠心耿耿的勇士,无论成败,“忠义”总是衡量一个男人的头等条件。眼前这个男人,曾是楚王与楚璃最倚仗的重臣,学识渊博,两袖清风,在楚国处处受到尊敬爱戴。在世人眼中,这样的人应是忠心的国士,楚国国破,以身殉国仿佛才是他的出路,又或者从此辞官归隐。
可他竟然更名换姓改投他国,还光明正大地再次来到燕国,以另一种身份,代表另一国的利益。这多少令人感到惊讶。
真正有才华的人,绝不会被一时的落魄所压制,无论到了何处,都有东山再起之时。显然,沈觉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看来他在宁国过得不错。
但其实,除了眉目间多了些许沧桑之外,沈觉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一派清流名士的磊落之色,令人想要鄙夷都觉得为难。
想到此处,微浓自嘲地笑了。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鄙夷沈觉,因为她也照样改嫁了,与沈觉的背弃并没有任何不同。再者而言,楚国已亡,另谋出路也是人之常情。由己及人,微浓也不好置喙什么。
正想着改嫁之事,沈觉自己便主动提起来了,语带惊疑:“公主,您不是高宗之女吗?怎会改嫁给……”
“我并非高宗之女,当年是一场错认。”微浓言简意赅一语带过。
沈觉对这种错认之事也没有深究,沉默须臾,只叹道:“这么说来,高宗对您真是不错。”
微浓似已麻木,也懒得多做解释。
沈觉为官二十余年,阅人无数,见微浓这副模样,再联想起隐隐听到的流言,诸如王后禁足、中蛊之类,他便知微浓嫁得不情愿。沈觉想了想,好意提醒道:“公主,咱们故人一场,从前也算半个主仆,有句话,不知沈某当讲不当讲。”
“愿闻其详。”微浓静候下文。
沈觉转头望着含元殿的方向,声音低沉几不可闻:“沈某觉得,既然您与燕王夫妻不睦,不若早做打算。也许……这个位置燕王坐不久了。”
沈觉才来京州几天,便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微浓心头一紧,却不愿泄露心思,淡淡相问:“您何出此言呢?”
沈觉叹了口气,双目微微眯起,目光如炬:“燕王道行太浅,敬侯心思太深,二人迟早一战。”
“哦?您从哪里看出燕王道行浅?又为何觉得敬侯心思深?”微浓试图引出更深层次的意思。
沈觉如何不知她的心思?想着故人一场,她又是旧主极尽所能呵护之人,便将所思所见和盘托出:“如今这个燕王,差敬侯接访我宁国来使,表面看似礼节周到,还折辱了敬侯,实则是个蠢钝至极的决定。试想,倘若敬侯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