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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督军-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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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冠侯并没理会,反倒是把笔递过去“侯兴是吧?那好,你来算一算这几道题,若是算的对,这个军师的位置,我会优先考虑你。”他又朝其他人扫视了一圈,这帮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起哄闹事,全得算是专长,即使李四在日,也是压不住他们的。

可是今天被赵冠侯一扫,都觉得他的目光冷厉,竟是出奇的吓人,一众泼皮们仿佛都挨了衙门的杀威棒,低下头去,不敢再做声。

“列位老少爷们,咱们锅伙的规矩,向来是寨主说什么是什么,怎么,我连任命个军师都不行了。要是哪位觉得我这个寨主不够格,趁着现在说出来。”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谁要是能像我一样,把自己腿砸折了,我立刻交印,你们有谁想接这个位子么?”

第三十一章 十万金洋(上)

侯兴并不是小鞋坊的骨干,甚至不能算做小鞋坊势力的混混,只是个边缘角色。他生的瘦弱,也没有什么硬骨头,出来当混混,只是因为找不到吃饭的门路,加上家里长辈有人做过混混,带挈着他入了行。在这种地下世界中其实很是不得意,赵冠侯这么维护他,着实让他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之情。牙齿紧咬着下唇,手拨拉着算盘,在一众混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就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

“你这帐算的不慢,字写的也不错,按说再找个差事应该不难,怎么想起来,入我们这一行了?”赵冠侯见侯兴的毛笔字写的工整,比起自己的毛笔字水平,要强出不少。题目虽然简单,但是这么在混混这种文盲群体里,能这么快解出答案的,就得算是个难得人才。

侯兴尴尬的一笑“赵把头,实不相瞒,当学徒实在太受气了。签契约时就有话,学徒期间,打死勿论。给师父倒马桶打洗脚水都是家常便饭,稍有什么错处,打起人来绝不手软。我这一手字,就是被打出来的。而且遇到不好的师父,还不肯教东西,全靠自己偷学,我这点算账的能耐,就是看着那些先生算账时,在旁边偷着看会的。我听家里人说,当混混就能不受气……”

赵冠侯打量他几眼,知道以他的身体,即使做了混混,也多半是受气比起当学徒更多。偏生上街开逛之后,也绝了做正经营生的路,就算想当回学徒,也已经不可能。

他点点头,将帐本一举“老少爷们上眼,谁要是也能把字写的这么好,把题目算的这么准,这个军师,可以来争一争。若是做不到,这个军师,就由侯兴兄弟来当,谁要是不服,就说出来,连我这个寨主,也可以一起换了。”

见他不惜用自己寨主的宝座与侯兴的军师绑定,下面的混混就没人敢说话。先不说夺寨主的位置有没有可能,单说眼下锅伙的局面,谁做这个寨主,谁就要负责接下去锅伙的运行,得为大家搞到足够运转下去的资金,获取孟家的支持。这些事他们要是能做到,李四就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待那么久了。

侯兴本来只是听说这里今天有面条吃,过来混口饭,却当上了掌管财政大权的二号人物。他先是一脸茫然,呆了片刻,忽然猛的朝赵冠侯跪了下去,脑袋用力的磕在地上

“寨主,从今天开始,我侯兴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若有违反,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赵冠侯委任这么一个军师,自是有自己的考虑,他的重心不在锅伙里,即使做了这个寨主,平日里主要的时间,还是会陪着苏寒芝。如果委任自己锅伙的人做军师,很可能出现二号人物把自己架空,让自己这个寨主有名无实的现象。

只有侯兴这种压不住场子的外来者,才是理想的军师人选。他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别人可以依托,即使想要篡位也做不到。

再者,等到锅伙经济条件好转后,他还是会从帐里把公款提走,为苏寒芝的事周旋。做这种事,账房必须是自己人,侯兴对自己感恩戴德,用他也正为合适。

侯兴却不知道赵冠侯的打算,只知道他顶着压力,把自己这个外人任命为军师,大有士为知己者死之感,情绪十分激动。等到一众混混认可这个事实,给寨主和军师见过礼之后,他拉着赵冠侯来到一边,小声道:

“寨主,我有件事,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你对我恩重如山,这件事我就必须告诉你,孟家不给掩骨会出钱的事,我可能知道一点原因。”

赵冠侯本意是要到孟家去拜访一下,虽然捐款全凭自愿,孟家也没有赞助掩骨会的义务。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突然中断已有的捐献,这传出去,对于名声是有影响的。

大概就是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只要能把误会解释开,获得赞助应该不至于太难。拿下孟家之后,其他几位绅贾自己就都方便去谈,只要帐上有了钱,自己就能拿来解决庞家的问题。

侯兴如果知道原因,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连忙问道:“你知道?这个消息可靠么?”

“可靠。”侯兴生的瘦弱,平时也有点怯懦,连眼光都很游移,不敢和人对视。可此时,他的态度很是坚定“寨主对我有恩,我肯定不能坑您,这个消息,是我在当铺的师兄弟那传过来的。我们那个当铺,是被庞玉堂的元丰当铺给吞了,站柜的先生和伙计有几个留用了,我因为不会说话,就没留下。可我那师兄,他在那接着干,前几天他找我喝酒,喝多了以后说了这事。只是这事有点大,轻易不敢向外说,说出去搞不好是要没命的。”

庞玉堂?只一听到这个名字,赵冠侯就来了兴趣。庞玉堂是庞金标的儿子,在津门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其人热衷于扫除私昌、消灭烟馆、打击赌坊,可以看做反“蝗、赌、毒”之代表人物。

庞金标为防营管带,作为大公子,就经常带上几十号巡兵将津门的暗昌、小烟馆以及暗宝局抄拿一空。再将抓到的客人打上一顿,罚上一笔款作为警告,临走时还要嘱咐一句“今后记住,到庞记开的店铺里来,保你什么事没有,到这种不上捐税的小店,不打你打谁!”

这位津门正义代表,经营当铺的手段,大抵也是如此的光明正大,侯兴曾经供职的那家当铺,当然是竞争不过的,被吞并也是情理之中。元丰当铺在津门声势极大,算是第一等的当铺,据说一些达官显贵,也会在当铺里抵押些东西周转,于官府之内,亦极有门路。

孟家那边,原籍山东,在津门经营绸缎生意为本,乃是津门一位巨商。资助掩骨会的孟员外名叫孟思远,是孟家庶出子弟,早年在豪门内斗中破门出户,带着一笔银子自力更生,几年时间,就奋斗出了一方天地。

原本津门孟家的绸缎庄有八处,他靠自己的力量开出了第九家绸缎庄,人称九记孟家,竟是与孟家本家分庭抗礼并驾齐驱。

能以庶出之身,赤手拼搏,同样做绸缎生意且能做到与本家平分秋色,孟思远本人自是极有手段,也有魄力的。据说他现在又醉心于洋务,想要效法泰西,在津门开设纱厂,实业兴国。只是一时资金周转不灵,就拿了一件东西,到元丰当铺,周转了十万金洋出来。

侯兴说到此,也是一脸兴奋“那东西是什么,我师兄也说不上来,他是到总号去当的,我师兄在分号,是没见过的。只知道那是孟家的一件重宝,据说是当初孟老太爷偏爱小妾,就把这重宝都送了小妾,不给长房。也正因为此,等到孟老太爷刚一死,孟家内部就闹翻了天,大夫人趁丧发难,名义上是要把孟少爷扫地出门,实际就是逼那件宝贝。可是孟少爷倒好,宁肯自己带着娘离开孟家,也不肯交东西。能让孟家抓破脸,那宝贝肯定不会差。可是他虽然聪明,却去错了地方,元丰当吃人不吐骨头,他拿宝贝到那里去当,也就是自己去送死了。”

“怎么,当铺还敢贪墨他的当物?”

“正是如此。听我师兄说,那件东西实在太好了,能值几十万大洋,庞玉堂一见之后,就命人把东西送到京里,给他那叔祖庞太监送去了。又让人做了个赝品,拿来糊弄孟少爷。当铺规矩,为了不担责任,写当票时,不会写原物,若是您当一件新的狐皮大衣,他也会写上光板无毛,虫吃鼠咬。这孟少爷,就是吃了这当票的亏,虽然东西不对,可是却与当票相合,他讲不出道理去。他是个商人,怎么抵的过这种泼皮手段,想要打官司……又怎么打的赢。”

“既然官司打不赢,那便要找我们锅伙了。”赵冠侯这时也已经推敲出个大概,孟家每年给掩骨会出一笔钱,除了落一个积善名声外,另一方面,也是收买这些混混。

大商人倒不用害怕混混闹事,但是若是有些人故意与他们为难,也会让店面无法正常经营。收买这些混混,就是用来解决江湖纠纷,他这次典当被坑,用官府的力量不能解决,肯定会想到掩骨会。

可是飞刀李四这人,是没什么胆子的,就算是平日,他也不敢招惹庞玉堂这等人。何况现在还有袁慰亭惩办混混,他就更不敢出头。孟思远花了这么多钱供养的混混,关键时刻顶不上去,不肯再给予资金,也在情理之中。而九记孟家一停止资助,其他的士绅商贾有样学样,也在情理之中。

赵冠侯拍拍侯兴的肩膀“侯兴兄弟,你这次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这次要来钱,第一个就要重谢于你。”

哪知侯兴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那不行,我既然是咱们锅伙里的军师,就得为锅伙效力。这件事关键是关系到庞玉堂,我不敢随便说出来,可是赵二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说。要说奖赏,我是绝对不敢想的。只是二哥你也得考虑考虑,庞玉堂不好惹,咱们手里也没有证据,就算想出头,怕是也不好说话。”

赵冠侯当然知道,一件涉及十万金洋以上的冲突,已经不是小鞋坊这种小把戏可以掺和的起的。可是再一想到苏寒芝,他又没有了退路,不管是多么大的危险,也只能自己扛上去。

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拄着拐杖走出了锅伙,先到苏寒芝那里安慰了几句,随后叫了一辆人力车,前往九记孟家拜访。

第三十二章 十万金洋(下)

孟思远的住处,乃是华界之内的富人区,津门之地,虽不及松江富庶,然也算北地第一等大码头,商贾云集,也有不少豪门巨室。华界建筑与租界不同,不喜修西式洋楼,而是仿大金官员住宅样式,青砖绿瓦,高大门楼。有些大贾捐了个候补道之类的官职,便悄悄将大门染成暗红色,以显富贵。

在这里,即使是下人奴仆,穿着也极为整洁光鲜,与小鞋坊那等地方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将城市比做人体,小鞋坊只能算是人身上的暗创,这里才能算是脸面。

孟思远并未捐过功名,黑漆大门,天鼓响门洞,倒是不像邻居那般张扬。家中的门子也还没养成豪门奴仆的气势,对于赵冠侯这个不速之客很是客气,将人请到门房里,又给他预备了一壶茶水。时间不长,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便来接待了他。这管家四十几岁,很是老成持重,对于这么个青皮头目,丝毫没有怠慢之意,表现的很是热情。

等到赵冠侯说了要拜访的事后,他摇摇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爷今天前去拜访咱津门的县太爷,估计到了那,就得留下吃饭,完事还要听戏,至于几时回来,小人也是说不好。若是知道赵二爷来,我们主人就不去了。您看这事闹的,恐怕是让您白跑了一趟。那人力车走了没有?来人,去把车钱付了,再让他送赵二爷回家。这地方,衙役管的严,可是不怎么好雇车。”

赵冠侯虽然吃了闭门羹,却没有什么怒意,只笑了一笑“多谢尊管好意,回去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了,不劳您费心。是我来的卤莽,没能事先说一声,还望总管替我带句话给孟东家。飞刀李四是李四,我是我。赵某虽然年轻,却也是在县衙门外面卖过打,在苏家折过腿的,不管是什么防营,还是什么元丰当,都不曾放在眼里。他若是想要回东西,赵某人愿意鼎力相助。”

管家只说了几句知道了,神态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命一名门子去外面叫了辆人力车来,并付了车钱。等到赵冠侯上车离开,他才哼了一声“这帮锅伙,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李四一听到庞家,就吓的不敢说话,他一个年轻娃娃,还敢说管这件事?我看,还是要钱不要命,想钱想的疯了。”

赵冠侯等回到小鞋坊时,时间已经到了西历下午四点左右,却见苏寒芝与姜凤芝正在那里做饭,与平日的光景差不多。若不是苏寒芝脸上挂着泪痕,眼睛又红又肿,仿佛上午发生的事是幻觉一样。

见他回来,苏寒芝还勉强笑了笑“冠侯,这大热天的还总往外头跑,我给你买了个西瓜,在水缸里放着,待会吃了它。”

赵冠侯走过去,仔细端详着苏寒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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