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生-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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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曾元裕正色对杨凤楼说道:
“曾某以东南剿贼行辕招讨副使的名义,任命你为东南剿贼行辕南路军的行军参军!
欢迎你,杨参军!”
杨凤楼抱拳行礼。
“杨某定不负曾使君厚望!”
曾元裕摆手一笑,对杨凤楼说道:
“杨参军不必客气,都是为国尽忠,为天子尽忠,你我理应鞠躬尽瘁,以后,还要多多借助杨参军……”
“属下不敢。”
“杨参军,正巧,曾某恐怕又一件事,现在就要借重你了……”
杨凤楼一愣,他没有想到,仅仅第一次见面,曾元裕就要给他安排任务,不过也好,他早就在洛阳城待够了。
“请曾使君吩咐……”
杨凤楼的干脆,让曾元裕深深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将杨凤楼让到大厅的正中,伸手一掀,立时露出一幅大唐地图来。
杨凤楼一见,不由得对曾元裕又高看了一眼。
他求见曾元裕的地方,乃是曾元裕在东都洛阳的私邸,这间本该布置成会客大厅的房间,被他改成了自己的书房,却改得不伦不类,虽然在墙边博古架上也有数不清的书籍,不过,在书房的正中间,却不是挥毫泼墨的大案,而是一个木制的矮台,杨凤楼进门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如今一看,却是一幅大唐地图。
也就是说,曾元裕的书房,就是他在东都洛阳的作战室!
这一份务实的举动,让杨凤楼对他的好感大增。
仔细观瞧这一副地图,山川河流,历历在目,城池军镇,不计其数,上面还有数量众多的小木块,每一枚小木块上,还插着一支小旗,颜色众多,猛然一看,能让人头晕眼花。
杨凤楼还注意到,无论是这些小木块,还是放置在地图边缘的细木棍,都泛着轻微的亮光,粲然而内敛,显然,这是长久摩挲之后,留下的岁月的痕迹。
曾元裕见杨凤楼站立在地图的边缘,随口说道:
“我有一个计划……”
手中细木棒轻点。
那是一座城池的名字。
江陵!
第329章 送你了
江陵府。
古称荆州,相传乃是大禹置九州的时候,便以成名,地处古楚国,乃是楚国之都,西接巴蜀,东连云梦,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其名也几经变换,大唐武德四年,这才恢复了故名荆州,又在上元元年九月,正式以荆州为江陵府,官僚制置,一如两京。
现在的江陵府,也就是古荆州,乃是荆南节度使的治所坐在。
那一日,曾元裕在书房中初见杨凤楼,谈及他的计划,用细木棍,在大唐地图上,为一点出来的地点,就是江陵府。
“经过多方探查,叛逆王仙芝将逃奔东南,曾某将率队追击……
不过,也不能放任他荼毒东南……
所以,我需要荆南方镇与曾某大军配合,在江陵府左近构建防线,将王仙芝死死挡在长江以北,而曾某的大军,将由北向南紧追不舍,直到长江以北,到了那时,王仙芝叛军腹背受敌,又有长江天险为我等所用,何愁匪患不靖……
这个计划的重点,就是荆南方镇和我军的配合……
事实上,曾某已然密旨上报朝堂,相信不日就有回音……
与此同时,曾某需要有一智勇双全之人,提前前往荆南方镇,面见荆南节度使痛陈厉害,请他早作准备。
杨参军,你可愿前往……”
杨凤楼能说啥?
乾符四年腊月十六出发,历时十三天,日夜兼程,终于在乾符四年的腊月二十九,看到了江城县高大的城墙。
杨凤楼长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按照大唐律法,所有官员沐休七天,如果等到沐休日再去拜会荆南节度使,是否失礼暂且不说,能不能见到,还不能确定。
好在,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
杨凤楼不再多想,打马攒行。
进入城门,检验过所,入城的手续倒是不多,不过由于临近除夕,十里八乡的乡民都到江陵来采买年货,让江陵城门处拥挤不堪,杨凤楼一看,这要是排队等待,说不得天黑也入不了城,无奈之下,只得手持右龙武军中侯的腰牌,一路以马鞭开道,终于进入江陵。
入城之后,杨凤楼又是一阵头疼。
城内的人,比城门的人,还多!
叫卖推销的,采办年货的,故友相见的,赶路回家的……甚至还有因为鸡毛蒜皮小事争吵起来的,各式各样的人,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活生生的市井迎春图。
眼见着这些鲜活,耳听着这些喧嚣,杨凤楼突然心生感触。
到大唐足足三年有余,竟然没有机会心平气和地体会一下过年过节的欢愉。
杨凤楼突然想起了远在长安的母亲贺氏,曾几何时,自己决定接受杨台的身份,为杨烈报仇,就是因为这位善良慈爱的母亲,不但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还拼尽全力守护了杨凤楼整整一夜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位善良的母亲,在大年临近的时刻,独自一人为杨烈守灵,又该是如何的孤独和憔悴?
杨凤楼突觉双眼发热、脸上一凉,这才惊醒,连忙拭去脸上的泪水,还蛮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
好巧不巧,正看到一位四五岁岁的小男孩,正在和母亲哭闹,旁边买糖果的小贩笑得很奸诈,男孩子的母亲笑得很是尴尬,唯有小男孩毫不掩饰他的想法和情绪,他想要小贩手中的糖果,即使那根本不是一个大唐普通平民家庭孩子应当享用的东西,他依然想要。
但是,小贩不愿意送给他,告诉他,如果想要的话,就要交换,用一种叫过铜钱的东西。
他知道铜钱,也见过,他曾经在睡梦偶然的间隙,见到过母亲将为数不多的铜钱,藏在家里的小陶罐里面,他是一个老实听话的孩子,同时很聪明,他知道,家里小陶罐里面有一支铜钗子,一面小小的铜镜,当然,还是有那些铜钱,那都是母亲的宝贝,所以他没有偷偷动过那只小陶罐。
但是,今天,他特别想吃糖,想吃得要死。
他觉得母亲应该用那些铜钱和小贩交换糖果给他吃。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母亲说过,年,是大唐人最好的节日,在年的那一天,任何人都要吃好的穿好的,要不然,就对不起上天的恩赐,所以,他觉得,他不应当辜负上天的恩赐。
但是母亲不愿意,难道因为明天才过年么?
就差一天?
四五岁的孩子还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所以,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母亲,他的想法和态度。
他开始哭闹,很凶,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嘲笑。
但是他知道,母亲是最在意周围人的嘲笑的,只要他哭闹得够凶,足以让母亲改变主意。
不过,今天他好像要失算了。
母亲很尴尬,一只手紧紧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腰间的布囊,他知道,在出门之前,母亲从陶罐之中取出了铜钱,就放在那个布囊之中。
母亲满脸通红,那只紧抓着布囊的手,却从来没有放松过。
小男孩失望了。
他表达失望的方式,还是哭闹。
知子莫若母!
母亲见到小男孩从哭闹变成伤心,坚定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伏低身子,低低地在男孩耳边耳语。
以杨凤楼的耳力,也仅仅能够听到“你爹”这两个字。
然后,杨凤楼就看到,小男孩不再哭闹,虽然还在不停抽泣,却顺从地开始点头。
最后,他满是留恋的看了一眼小贩手中的糖果,却还是拉起母亲的手,准备离开。
这回,轮到小贩尴尬了。
他距离这对母子更近,他可能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眼看着小男孩要跟随母亲离开,他开口叫住了这对母子。
回应他的,是母亲恶狠狠的眼神。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继续用糖果的甘甜勾引小男孩的时候,这位小贩却恨恨一咬牙,狠狠把糖果往小男孩的手里一塞。
“送你了!”
三个字,说得投地有声。
这一幕,被杨凤楼看了个正着,他本想上前买下小贩的糖果送给小男孩,却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虽然失去了做好人的机会,他还是笑了。
第330章 这位爷
杨凤楼不再犹豫,打马直奔荆南节度使使府,求见荆南节度使杨知温。
杨使君乃是杨知至的哥哥,进士出身,又考上了制科,一路官场得意,如今已然成就了荆南节度使,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不过,曾元裕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在杨凤楼临出发之前,特意提醒过他。
“杨使君以文学晋身,酷爱吟诗作对,最是神往魏晋名士,虽说在我大唐也薄有文名,治学方面建树不多,却是把魏晋名士的风流学了个十足十,不喜兵事,最爱清谈……”
这番话的每一个字,杨凤楼都认识,但合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清谈?
那玩意有啥用?
几个人坐在一起吹牛侃大山,也能捞上个节度使?
当时杨凤楼明面上没说,心中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结果,等他见到了荆南节度使杨知温,才算彻底明白了曾元裕那番话的意思。
身穿旧衣,披头散发,大冬天的,席地而坐,敞胸露怀,最过分的,这位爷,手里还拿着一支麈尾,不断扇动坐前香炉之中的青烟。
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杨凤楼都懵了,要不是身边还跟着荆南节度使使府的参军,他都以为自己又从大唐穿越到西晋了!
这位爷一见杨凤楼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麈尾,还特意抬起手,让杨凤楼看了个清楚。
形似树叶,白玉为杆。
有点像扇子,却比扇子的柄要长得多。
有点像拂尘,却没有拂尘顶部的那些长毛。
说白了,就是在拂尘的手柄顶端,加上了一个树叶形状的扇面,扇面还小,整体比例,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这位爷还颇为自得地说道:
“这柄麈尾,乃是西晋名士王衍的旧物,看到这白玉的手柄了么?相传,王衍的一双手白皙温润,如同玉质,手持这柄麈尾,玉柄和双手,相映成趣,真是难以风姿卓绝啊……”
杨凤楼听了,嘴角直抽抽。
好吧,麈尾是好东西,又和西晋的大清谈家王衍扯上了关系,想必也是一件难得的古玩,但是,和我有啥关系?
杨凤楼腹诽不止,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双手抱拳,叉手为礼。
“东南剿贼行辕行军参军,右龙武军中侯,杨台杨凤楼,见过杨使君。”
杨知温一见杨凤楼中规中矩地行礼,脸上就颇为不喜,等到他规规矩矩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和官职,闭口不谈自己手中的麈尾,顿时一摆手中的麈尾,就想要轰走眼前一只烦人的苍蝇一般,满脸厌恶,毫不掩饰。
“又是一个俗物!”
说完之后,长叹一声。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难道乾符四年的除夕,又是一个俗不可耐的结尾?苍天待我何其不公!?”
说完之后,还摆出一副四十五度抬首望天的造型,脸上表情,那叫一个悲催。
杨凤楼一阵无语。
就连带领他进来的那位参军,都尴尬得不行。
等了几屈指,见杨知温的感情越来越充沛,眼角甚至隐约又泪光隐现,不由得轻咳一声。
“启禀杨使君,杨参军此来,乃是有重要的军务……”
杨知温一脸不耐地扫了他一眼。
“俗务缠身,何时让我笑开颜?”
说完之后,将目光转向了杨凤楼。
杨凤楼一见,赶紧说,别等,时间长了,指不定这位爷还有啥幺蛾子呢。
随后,便将曾元裕的判断和计划合盘托出。
杨知温听了之后,沉吟半晌。
“王仙芝?他现在人在何处?”
杨凤楼想了想,如实以对。
“唐州和邓州之间。”
“那岂不是还在河南道?”
一句话问得杨凤楼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王仙芝在河南道不假,不过河南道和荆南道紧邻而设,唐州邓州已然算是河南道比较边缘的位置,按照一般脚程,快马三天而至,就算用走,也不过十天的路程而已,难道面前这位大爷不知道?
杨知温见杨凤楼沉默不语,又开口问道:
“我来问你,杨某治下,民风如何?”
杨凤楼又不会了,王仙芝反唐日久,流窜天下经年,他要是想率兵来攻打你荆南道,会考虑你治下的民风如何么?
不过,杨知温连续发问,杨凤楼要是一直不开口的话,很是失礼,他也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顺着杨知温的话说下去。
“民风淳朴。”
却没有想到,杨凤楼一句话出口,杨知温勃然变色。
“巧言令色之辈!?安敢欺我!?”
杨凤楼一愣。
“使君何出此言?”
杨知温冷冷一笑,用手中麈尾直指杨凤楼的鼻子。
“你快马奔袭千里,十三天从东都洛阳赶到江陵,算算时间,不过刚刚入城而已,不曾在江陵停留一夜,不曾在江陵居住一天,甚至一个江陵人都不认识,如何知道我江陵府民风淳朴?
面对上官,曲意奉承,不是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