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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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小师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永远没有颜色,活着仿佛死了;小囡囡却满面稚趣,透着那份只属于她的生机,死去却好像仍活着,两下里差如天地,加之大小有别这才让三尸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与小师娘有关,赤目哪还敢再去动这冰棺,红眼珠里满满都是疑问:“这个。。。和小师娘。。。是怎么一回事?”
拈花就更实际得多,缩着脖子道:“这。。。别是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吧?”
雷动却还没惊讶够似的,哎呀一声怪叫,把另两个矮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想问一句‘天尊为何哎呀’,结果全都张口无言。。。。。。不知何时浅寻来了,就站在坑中,静静望着那口冰棺。
三个矮子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躬身大喊:“弟子拜见小师娘!”
自从来到凝翠泊头一遭,三尸如此规矩懂礼。
浅寻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两个字:“重埋。”
“谨遵师娘法喻!”三尸应答的响亮干脆,开始填埋大坑。填坑总比挖坑快,三尸把自己弄成了泥巴鬼,总算让湖底又恢复原样,浅寻还没走,一个人坐在湖底,单手托腮愣愣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不出声,三尸也不敢乱动,这几年里他们在浅寻手上吃了数不清的苦头,早就被收拾得服帖了。还好,浅寻并没有责罚的意思,望着拈花问道:“我记得你会弹琴。”拈花在勾栏里混了好几年,学到了一身好本事。。。何况琴棋书画这些事情本就是勾引女子的必备手段,拈花样样精通,前阵子还在岛上学剑的时候,偶尔他也会弹上两段。
拈花点头:“小师娘想听琴?我这就随您上去给您弹。”
“不用上去。”浅寻自乾坤囊中取出一架长琴:“就用它,弹。。。就弹‘小胡笳’吧。”
胡笳十八拍,东土名曲,小胡笳是为其中一段,创曲古人是在表达思乡之意,可是思乡、思人、甚至思议过往岁月,化于琴声中又有什么区别呢。琴非凡品,水中不仅唱音无碍,且还隐隐引动湖水共鸣,水韵揉于琴波,这声音从回响四面渐渐变成八方和应。
浅寻再无半字,侧头静静倾听琴声,良久。。。。。。
突然,浅寻拔剑!
身化一道长虹,投身于这冰冷大湖,剑随波人逐流,是一路剑法,更是一场盛大的舞蹈,黄裙女子一个人的盛大舞蹈。
没有浅寻的吩咐,拈花琴声不敢停顿,而琴不停剑不止,水泱泱,剑清冷,浅寻黄裙盈盈。没办法分清究竟是多长时间,也许是三天两夜,也许只是顿饭工夫,整整一座大湖尽数被剑色侵染,原本宁静的湖水变得锐意森森、水如锋,清寒四溢。
浅寻不停,依旧无法计数的时间,大湖彻底被她搅荡起来,前一刺万涛奔涌而后一斩千波退避。。。。。。直到最后她一剑向天,凝翠泊爆发出一声贲烈怒嗥,偌大一座湖泊啊,万万钧湖水仅为剑意所动,轰轰荡荡直冲天空!
洪湖逆起,倒灌苍穹!
拈花大吃一惊,手上一颤,嘣地一声怪鸣,一根弦被他拨断,琴声中断;浅寻终告停手,剑犹指天。她不动,抬着头,默默看着正渐渐高远的湖水。。。。。。
飞得再高,终归还是落下的,当巨流倾泻重返大湖时,浅寻依旧不动,甚至她都不曾施法护住自己,只是素手轻扬给三尸加了一层灵甲庇护。
水落了。
那是一座望不到尽头的大湖!
倒落时蕴含的力量何其凶猛,以至浅寻无法站稳,踉跄着被冲到在地,从来都纤尘不染的黄裙沾染污泥。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浅寻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迹,对三尸道:“继续练剑。”说完,她离开大湖,那支好琴和佩剑都被她丢在了湖底。
第一一三章侍剑童子
离山弟子不知道浅寻这个人,更不知道她在湖心小岛上炼尸,但离山与凝翠泊似乎藏了些不为人知的默契,大湖倒拔这样的惊人异象就发生在离山东麓,却没有一个高人下山来查探。
那湖依旧平静,仿佛一直如此,以后永远如此。
时光忽忽,转眼大半年过去。
光明顶上,负责看守道场的裘平安大声嚷嚷:“我说你这银,没完没了了咋的,待主公出关自然会见你,他不出关你一天跑八趟也没用,惊扰了主公,害得他走火入魔发疯发狂再口吐鲜血含恨而死,你赔还是咋地啊?”
风长老站在他对面,被数落得满面怒容:“大胆妖孽,不过是个奴仆,怎敢如此说话,惹恼了本座,请出离山律例,拔了你的舌头!”
自从樊翘被苏景带走治病后,这七八个月里,风长老每隔三五日就得来一趟光明顶,连修行都耽搁了。大凡有一项专精的修家,都会对自己的专精之事怀有几分痴性,风长老更为甚之,仙医之道就是他活着的真意所在。对樊翘的先天之缺他以为绝无法治愈,偏偏苏景那么笃定能治,这可让风长老心里痒得不行,总恨不得来探看下结果。
不过,开始的时候风长老心里想的还是‘他到底用什么法子’,后来碰壁的次数多了,心中渐升不忿,现在抱定的态度已经变成‘我就不信你能行,我得看你怎么把樊翘害死’。老头子是真赌气,盼着苏景托着具尸体破关的念头,比着樊翘欢蹦乱跳出来的想法要重得多。
裘平安抱着膀子,斜眼打量风长老:“没大没小?那我问你,你喊苏景啥?喊师叔对吧?我喊主公,你喊师叔,咱俩同辈!我再问你,你喊裘大海啥?你得喊婆婆,老子喊姑母,这么算,我比你还大一辈,没大没小?谁啊,你自己说,谁?”
风长老一愣,心中头个念头居然是‘裘婆婆本名唤作裘大海么?我还真不知道。’随即才回过神来,一甩袖子,怒道:“我跟你这浑人没话说!”
“跟我没话说?扯犊子呗,是我请你来的?”裘平安神采飞扬,煞是得意。可惜乌鸦卫不在,否则随便乌多少,听了他这种档次的吵架只会含笑不语。
风长老拂袖欲走,裘平安却不依不饶:“慢着,老风我问你,你三天两头来光明顶,到底是关心病人,还是来看笑话的?”
裘平安可没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本事,他这么说纯粹是泼脏水气人。
风长老一肚子不痛快,闻言哪有好话:“我就是来看你家主公是怎么害人的!樊稠那小子前生不知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落到你家手里!”
说来正巧,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不远处的院门开了,苏景抻着懒腰、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樊稠精神奕奕,跟在苏景身后。
外面吵架苏景听得一清二楚,苏景回头对樊稠笑道:“你上辈子造孽了?”
樊稠是刚醒过来,加之他现在没有修为耳力不强,没听到风长老的气话,被苏景问愣了:“没有啊。。。不是,我不知道啊。。。咳,应该没有吧”
风长老总算见到人出来了,一把推开裘平安,快步走上前抓起樊翘的腕子马上去探查他的经络状况,不长的工夫脸色就变了,口中喃喃念叨着‘不可能’,老头子重新换过一道灵识,再查,还是一样,樊稠的大脉通畅、经络坚韧,之前的枯萎之象一扫而空!
如今樊稠的根骨,虽然算不得绝顶清透,但至少不逊于他未‘生病’时。
探诊两次,风长老还不甘心,口中仍是那翻来覆去的三个字‘不可能’,干脆一抓樊稠肩膀:“跟我去水灵峰,我给你好好查查!”
裘平安又搭腔:“老风,你还查哈呀,我就看不懂了,你到底是盼着樊稠好呢还是不好?”
苏景摇头笑道:“别胡说八道,让风长老给樊翘再仔细查一查,这是好事。”
风长老带着樊稠回水灵峰,苏景和裘平安跟在他们身后,飞遁中小泥鳅道:“你给他瞧了这么久的病,也够辛苦了。”
苏景呵呵一笑:“还好,比起上次炼小参莲,这次还算简单了。”
金乌焠真,帛绢上的秘法,以阳火主生之暖洗经伐脉,正正对上了樊稠的先天之缺!
对苏景而言,这个治病的过程本就是一重修炼。
跟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对小泥鳅煞有介事道:“快,你快去一趟洪泽峰,就说樊稠痊愈如初,请他们都来水灵峰。”
这么着急地喊人来全无必要,反正樊稠很快就会去洪泽星峰拜见祖爷爷,不过苏景医好了不治之症,这么露脸的事情要是大张旗鼓地吆喝一番,苏景心里不舒坦。。。。。。小泥鳅不负所望,催动云驾来到洪泽星峰前放开嗓子大声喊道:“裘平安报喜,好叫樊长老知晓,我家主上辣手回春,樊翘兄弟完璧如初!”
连喊了三遍,樊长老亲自迎出,问过几句后匆匆赶往水灵峰,小泥鳅又想了想,没急着去向主公复命,而是云驾一转又跑去别家星峰跟前嚷嚷去了。。。。。。
水灵峰上,风长老好一番检查,就差用刀子把樊稠剖开来看看,便如当初樊稠经脉枯萎、风长老查上千遍也好不了一样。如今此子先天之疾尽去,老头子再怎么不信,人家好了就是好了。
待樊稠从风长老的静室中走出来,水灵峰上着实聚拢了不少人,裘平安没回来,他还在满世界嚷嚷。。。。。。樊稠来到苏景面前,恭恭敬敬跪拜于地:“小人谢过主上再造之恩。”听上去不过是句简简单单的客气话,但他的语气诚挚,不难断定的,发自内心的感谢。
“主上之类的称呼,以后不必再提了,当初你行断有亏我才惩戒于你,如今你已改过,可再回门墙、重归洪泽樊长老门下,以后再不是杂役身份,是真真正正的离山弟子了。”说着,苏景伸手去扶他起来。
早已定下来的事情,借着今天的场合苏景宣布出来,算是个正式的交代。
樊稠却并不起身:“八祖道法之妙,弟子亲身感受,心中向往无以复加,斗胆求师叔祖开恩,将弟子列入八祖道统。”
原本想要重修水行的樊稠改变了主意,说出来的道理是阳火神奇引人神往,没讲出口的道理则是两个字‘知恩’。
苏景倒是无所谓的,转目望向樊长老,后者躬身应道:“全凭师叔做主,要说起来,这孩子能进入光明顶,本就是他的福气。”苏景稍作沉吟,对樊翘点头道:“依你所求,今日起你便是。。。便是光明顶侍剑童子。”
侍剑童子,不在离山弟子序列之内,也不跟着排行辈分去论,但地位颇为不俗,大都由星峰主人的亲信但当,可受星峰之主传法,若将来修为有成可以直接转为真传弟子,届时便可修习九位师祖传下的正法。
樊翘以前是樊长老的内门弟子,苏景直接把他收做弟子会有些不合适,‘侍剑童子’这个职掌刚刚好,既顾全了洪泽星峰的面子也给了樊翘真正的实惠,不会耽误他的修行。就是樊稠如今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多岁、略带沧桑的青年汉子,喊‘童子’怪别扭。
皆大欢喜之事,在场众人少不得上前道贺,一旁的风长老终于等不及了了,不耐烦推开众人道:“拜师父收徒弟都等回你们光明顶去再说,我问你。。。求情师叔指点,您给樊稠重塑经脉,究竟用得什么办法?”
正好此时裘平安喊够了回来了,远远就插口笑道:“老风,你想学呗?我跟你说,你还真能学,不骗银。”
风长老是医痴,闻言想也不想就应道:“若能学我自然学!”
“哪还不简单!我家主公所用手段,自然是八祖的传承,你要想学就也拜入咱们光明顶,跟樊稠一起做个侍剑童子。。。侍剑老童子。”
苏景挥手让裘平安收声,对风长老道:“的确是来自师父留下的道法。阳火精元您无法再修习,但‘金乌大焠真’中对攻脉、建络之术也有特殊见解,回头我抄录一份给你送来。”
风长老闻言大喜,他的性子简单,也不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道:“以后师叔若想用什么丹药,派个人来直接跟我说就是。。。。。。别叫他来,我不给他开门!”说着伸手一指裘平安,小泥鳅笑嘻嘻地:“你这银,咋还真记仇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圣玦中突然鼓声雷动,苏景怕内中妖奴有急事,挥手放出打鼓的乌上一,大圣玦早已认主,随苏景心意调运,唤出妖奴不一定非得亮出令牌,苏景身边之人只道他用的是‘生生袖’一类可以容纳活人的宝物,没人太当回事。
乌上一一出来,乍见到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毕竟是乌鸦卫的大首领,该给主人做脸的时候绝不含糊,一改往日废话连篇的作风,单膝跪地双手向上一捧:“敬呈吾主!”
英姿飒爽、言简意赅,比着黑风煞还像黑风煞,在乌上一手中捧着的是一枚剑羽。
紫凰庚金剑羽!
当初苏景自己炼化剑羽用了三个月,论及境界,现在的乌鸦卫比着那是的苏景并不逊色,但乌鸦卫修炼的阳火来自‘金乌九劫兵策’,阳火成色比起苏景的正法所得要驳杂得多,是以前前后后用了两年工夫才告完成。
乌上一出来报信,并未把所有剑羽都收缴上来,只是带了自己炼化的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