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4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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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来的突兀,不过道理浅显,差不多的话苏景也曾听贺余师兄说过。
“所以我憎恶阳间修家·我在任时,极乐川与无穷春无异修家游魂的苦难炼狱。”十花判张开了眼睛,望向苏景:“但我阻拦你闯极乐川、不允放走贺余,与我憎恶无关,只因铁律高悬,身为判官决不可私放人犯,此乃‘根本,之一。判官脚下道路,向前看、绵延无尽直通天地尽头;可回头望脚跟落处便是无尽深渊的边沿·是以不能退,绝不能退。望你能明白,道不同而已·并非私怨、更非故意刁难。”
云驾急行不停,苏景对大判点了点头,极乐川的争执只关乎心中‘大义,,于对错善恶无关,这重道理他早就想得明白了。
雷动天尊眯起了眼睛,一边打量十花判一边警惕道:“好端端地又来攀交情,可是有求于我们?”
十花判痛快点头:“确实如此,我又得麻烦苏景,向他身上红袍借法。”
赤目算了算时间:“距离上次借法还不到五年。”
“上次借法,是为延续我的大判身份·这次不同,”十花判应道:“我要动用一项法术,须得用到苏景身上红袍之力。
“什么法术?”拈花追问。
十花判未回答,径自望向苏景:“如何?”
苏景痛快点头:“我该如何做?”
“什么都不用做。”十花判走到苏景身前,心中动咒、同时双手盘印、按在苏景的肩膀。
法术施展甚快,不过几个呼吸功夫·苏景的红袍上忽然金光一闪,一道云纹显于黑蟒红袍、大判手印落下之处。几乎同个时候,李德平、花青花两位判官齐齐惊呼一声:“大人不可!”随着惊呼两人合身扑来!
清香乍起、素花两枚,小小的茉莉,自十花判袖中飞出,正中两位判官眉心,李、花两人摔倒于云驾。
下一刻十花判已然借法完毕,向后退开,对苏景微笑点头:“还须得再等上一个时辰,升云咒会有袍入身、烙印于心,凭此咒,只需一个心思,偌大幽冥世界咫尺方圆。”
前辈厚赐,大好遁法,远近随心,跨越距离远胜他的金乌万巢。苏景脸上却不见喜色:那两位判官为何要阻拦?还有¨.十花大判变了,稍稍‘浅淡,了些,老人正失去颜色、缓缓透明起来。
十花判继续对苏景说道:“一个时辰后,你想去何处都行。”
李德平、花青花起身,大判出手甚轻,两人不曾受伤,似是想要说什么,十花判转回头、望向他们的目光陡然严厉。
阴阳司等级森严,两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向后退开。
“莫担心,我不会死。只是损耗了前次你借法于我的力道,过一阵我的身形会完全散去,元魂重归尤朗峥处,恶战之际,七星一月本就应回到他身上,助他铲除那些邪魔。”十花判望回苏景,微笑道:“与你穿空大咒一道,我又能以归魂秘法,于刹那间与朗峥汇合,算得两全其美。”
苏景面色释然,既然一个时辰后就能洞穿幽冥,现在也不必费力赶路了,云驾停止、笑得开心,对十花判拱手,似是要道谢但突然身形急闪,欺近不远处花青花身前、手中翻起判官令正扣于花青花印堂:“实情为何,讲。”
大判印下,绝无妄言余地,当年滑头鬼王亲兵赵铁瓶如此,如今一品候补判官花青花亦如是,当即开口:一遁破空而去,流云如烟散净,流云遁不是红袍上的法术,也不是幽冥鬼法的修持,此乃一道‘心愿,。只有一品大判才能施展的心愿术。”
“一品判,生杀予夺、万万人上,看似独占尊荣风光无边·实则要以铁肩担阴阳、双掌护轮回,心思永远紧张着不敢踏错半步,公务如山日夜处理也处理不完、红袍噬主时刻防备也防备不到¨.大判辛苦无人得见。但,人不知、天知。红袍、正印、一品判·只要能任满千年,便可凭空领悟一道玄妙-法持,唤作‘心愿,。这算是上天对大判的奖赏。”
何谓‘心愿,?我之盼望、心想事成。
这法术,可让大判完成一个心愿。
不过,无论仙凡,事有穷极,凡事都会有一个限度·判官的‘心愿,也是如此,它大于判官的能力却不会超脱天道范畴这‘心愿,玄术不是逆天法度,比如‘我要长生不死,、‘我要破道飞仙,或者‘让西方黑暗灭了吧,这类心愿,只凭空想是无论如何完成不了的。
判官知天命,晓得什么才是能完成的心愿、什么是空无边际的妄想。十花判刚刚‘施展,的愿望是能够实现的:幽冥下,让苏景能够跨越天地一次,穿空乾坤去他想去之地。
“但是心愿了时,万事皆休。”花青花的声音哀恸·气息微微颤抖一.心愿了却,万事皆休,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可以瞑目于九泉。
大判‘心愿,是乾坤奖赏,可这奖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动用的,它只是给了一品判临死前一个完成心愿的机会;反转过来也一样,一品判解出了心愿,很快就会烟消云散,魂归于幽冥天、魄碎于阴间地,彻底消亡于世界。
即便心里隐约猜到端倪,听闻花青花说出真相后,苏景仍是大吃一惊!
十花判送了他一道穿空大术,但未要求他一定要去西仙亭赴援·老头子让苏景自己选;
十花判用舍了剩下的寿数,却还不肯对苏景说出实情,只因他不想以此‘要挟,苏景,仍是¨.去不去赴援,让这孩子自己选。
判官不能掌握轮回,他们只是轮回的守护者。
守护轮回是十花判的责任·为此他可死可灭可魂飞魄散,但他不会强迫旁人与自己结伴同行,即便苏景也穿了一件大红袍一.十花判从没把他看做同僚,只当他是个心眼不错、偶尔耍赖偶尔犯浑的熊孩子。
十花判的身形越发浅淡了,摆了摆手似是想要打断苏景的目光:“我本也活不了太久了,以前身元魂的‘身份,,两次借法一品袍主持封天都,早都让我元气大伤,若我没算错,了不得还有一个甲子可活六十年,凡人一世弹指一挥,和‘明天,也不见得有什么分别。可西仙亭危殆,那群小狼坚持不到明天、坚持不了七个时辰,没有援兵,西仙亭沦陷、大阵毁灭,整座幽冥都没了明天。离山一个小小贺余尚且能用自己性命换阳间气运;我用自己剩下的六十年,换一个援兵的希望又有何妨。”
十花判笑了起来,问苏景:“既已无可隐瞒,我就实在忍不住问你一句.¨你会去吧?”
“一个时辰后穿空大咒结法,晚辈赴战西仙亭。”苏景的语气平静,没说什么‘不破敌毋宁死,之类豪壮言语,心意已决时就无需那些说辞了。
十花判点了点头,对苏景道:“你且安心等待我再最后耍个威风。”说完,稍顿、仰头提息饱吸一口长气,再开口声动如雷:“十花在此,唤我同袍,一时为限,赶来相见!”
“通天池赵得法接令!”
“白头郡回有三接令!”
“红孤城尚云生接令!”
“鼓皮山陈远亲接令!”
十花大判一道法谕万里回荡,旋即一道道应和声以法言回报,附近正急急赶路赴援西仙亭的判官闻令,只要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的,尽数令下大判之令,就此掉转云驾,向着苏景一行所在之地赶来。
一品袍可容恶鬼相俯,及时赶到的判官都能随苏景一起穿空去往西仙亭。
听着属下一声接一声的‘接令,法言,十花判眉飞色舞,一呼千百应的快活,确是大好享受,他的身形更浅淡了些。
第六三二章狼祸起,多可笑
西仙亭,杀声冲天。
骨肉被砸断的闷声、鲜血喷溅的碎响、法术冲荡的破空呼啸等等等等诸般声音纠缠于一处,安宁无数年头的西方荒山化作生杀炼狱!
黑暗已将此处彻底掩盖,但远远不算完,‘黑’如巨川,自西方冲腾荡漾着,源源不断蔓延而至,层层汇聚层层叠加,仿佛要将此地完全压碎、砸塌、打入无尽深渊才肯罢休。
狼群还在顽抗。这幽冥世界中最最悍勇的猛兽凶兵,还在坚守着最后的阵地,八万狼集合成圆,后护着圆心处那件不起眼的小房子。
狼主所在即为狼群的生死所在,没有一头恶狼怕死,它们只怕临死前不能再多杀灭一个敌人、不能再从敌人身上多咬下一块肉多喝掉一口血,只是。。。。。。它们的敌人没有血肉,它们是什么啊?
那强壮的黑甲凶兵,被打碎了头颅还能继续冲杀,被斩断了双腿还能翻滚着继续冲锋,就只有将他们碎尸万段才能彻底杀灭,而黑甲兵卒死后,尸身会震动几下,或变回一块石头,或化归一株小草。
没有神志、生命顽强、杀伐凶悍的黑甲兵,是被人以无上仙法点化的顽石野草,它们无尽无休。
狼苦战,和一群根本没有生命的东西拼生死。
黑暗成为西仙亭的颜色,唯一能将之稍稍冲淡些的只有殷红鲜血,狼的血。
八万狼卒精锐誓死守卫的小屋中,中年汉子守着一盏油灯。灯上火焰如豆,勉强燃烧着,和外面的黑暗比起来显得如此渺小、虚弱。
乱糟糟的长发披散,遮掩了汉子的容貌。他的上身精赤,身上横七竖八的旧伤痕杂乱且醒目。对外面的冲杀声汉子充耳不闻,他正专心致志地做着一件事:叠衣服。
两件衣服,橙红颜色,二品判官袍。
判官死了,身、魂皆化作尘埃随风散碎去,但袍子自亘古流传、还要再流传去下一个亘古。
阴阳司于狼有恩,拜一品大判所赐,狼族得享千万年头的逍遥纵情。如今终于到了报偿时候。。。。。。报恩时、还命时。
官袍是阴阳司的重器,要把袍子护好、归还于大人。所以大汉在叠衣服,仔仔细细,一边一角都折叠整齐。生平第一次,汉子做起了女人的活计。他做得还不错。
衣服叠得很整齐,被中年汉子收入囊中。
这个时候门轴响动,一头通体红火的大狼进屋,口吐人言:“启禀吾主,外间八部尚余其六,已动阵驰援,赶来救驾!”
恶狼的主力尚存。因这突入其来的一战是奇袭,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攻坚。
不久前西仙亭还宁静无事,忽然一蓬玄光自山中暴散开来,无论狼主还是驻守山中的两位大判都识得这光芒:来自那已经被废弃的穿空法阵。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穿空法阵并非封闭、关停,而是由阴阳司要员专门负责,彻底将其毁去,被砸得粉粉碎碎地瓷瓶还能再接水么?一样的道理。
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就发生了,已经毁掉的阵法再做行转。滚滚黑暗自阵眼中汹涌喷出,顷刻间天地风云尽数皂染,山中守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黄大人立时遇害,另一位二品判舍身饲法,狼族精锐争取了片刻光影,八万狼这才来得及结阵护住这山中最最要紧的要害地方。。。。。。
而后西方才开始发难,里应外合很快打通‘道路’,源源不断汇聚西仙亭。
除了山中精锐外,狼族主力分作八部驻防山外,以八方相护这一百七十里连绵山脉,此刻也只有正西、西北两部被彻底摧毁,其他方向上恶狼仍在。
援军集结,重大军情,化形中年汉子的狼主却无动于衷,反问那头火红大狼:“小九,别扭么?”
兄弟相处千年,心中早有灵犀,‘郎九’知道主上之意,咧起嘴巴露出獠牙,吼中发出一声低吼。
中年汉子伸手拿起了那盏油灯,连火带灯一起吞入腹中,跟着迈步走向屋外,路过‘郎九’时,大手伸出、拍了拍它的额头。
吱呀一声门轴响动,汉子推门而出。。。当他落足屋外刹那,于他身上陡然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道,身形也在轰地一声闷响中暴涨,九尺之人化作百丈巨汉。
狼主昂首、长声厉啸。
八万狼闻声,眼中戾气冲腾,于不停厮杀中尽数昂首凄厉呼号。
正向山中急行、驰援的六部狼群听听到了山中的狼嚎,立刻止步,目中凶光闪烁,似是有些犹豫。。。。。。同类长嗥,传声传令,狼主与所有手下的命令不是鼓舞身边八万狼稳守待援,不是催促六部狼族速速进山,他的命令竟是:西方、攻杀。
狼主之令,是为天条铁律。
片刻沉寂,终于,东南部头狼昂首、长啸以作回应。一狼长啸,一部附和;一部齐嚎,六方追随。
绵延盏茶的光景中,恶狼长啸刺穿天地,昭告幽冥:狼祸起!
何其昏庸的狼主大令。。。。。。只因狼不是普通鬼卒,千万年千万里,奔袭于乾坤各处,它们不会防守只会进攻,防守时,三头狼只能当一头狼,进攻时,一头狼可做三头狼;它们不会救人,它们只会杀人。。。这天底下就不存不杀人的狼,也根本没有过会救人的狼。
唯有攻杀,才能暴发狼群的真正力量;唯有暴发全力,才有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山外,每一部恶狼都是一片怒潮,当六部汇合,便真正化作做无边之海,狼海!
披身长毛随风飘摇,口中长嗥震颤八方,向着西方猛进。忽然,冲在最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