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统江山-第2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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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天道:“听说雍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胡不为淡然道:“外面再好,哪能比得上故乡,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终老于此。”他又在桌上写道:“你走,不用管我们。”
胡小天摇了摇头,试图劝服父亲跟他一起逃走,写道:“我已计划周详,万无一失。”
胡不为笑道:“咱们一家人能够在新年相聚,已经是上天赐给我最大的礼物。”继续写道:“我和你娘自有办法保全性命,你走!”
胡小天道:“爹,以后每年我都会陪着你们一起过年。”坚毅的目光告诉老爹,他若不走,自己绝不独自离开。
胡不为唇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意味深长道:“留在这里,只要家人在一起,日子总会好起来,人得学会向前看。”他从桌上拿起一枚大康通宝,放在摊平的掌心上,伸到儿子的面前,然后牢牢握紧在掌心之中。
胡小天心中一动,老爹的这一举动分明在告诉自己,大康的财富仍然在他的掌握之中。
胡不为拉过儿子的手掌,将那枚铜钱放在他的掌心,低声道:“爹囊中羞涩,只能给你这些了。”
胡小天捏住那枚铜钱,望着父亲的双目,心中似有所悟。他蘸湿手指写道:“权德安、文承焕、皇上。”
胡不为伸出手去,将正中的文承焕擦去,轻声道:“大过年的,墙头上的荒草居然忘记清理了。”
胡小天明白老爹的意思,他显然是在说大康太师文承焕只是一颗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胡小天又写道:“皇上似乎害怕姬飞花。”
胡不为点了点头,抹干水渍,在上面写道:“夹缝求生,务必小心。”
胡小天写道:“李云聪、太上皇、洪北漠。”
胡不为看到这三个名字的时候,目光陡然一亮,抬起头盯住儿子的眼睛。
胡小天指了指太上皇的名字,然后在下方写了个疯字。
胡不为皱了皱眉头,然后用力摇了摇头,显然否认胡小天所说的这种可能。以他对龙宣恩的了解,此人的内心极其强大,神经坚韧如扎根深山的老竹,没那么容易被命运击垮,李云聪其人胡不为虽然知道,但是在他的印象中此人只是一个藏书阁的管事太监,一直都没有太过注意,至于洪北漠,身为天机局曾经的首席智者,其人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在新皇登基之前已经逃离康都,但是此人对龙宣恩无比忠心,儿子将此三人写在一起,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老皇帝仍然在图谋复辟。
胡小天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道:“孩儿心中真是迷惘啊。”
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往往会感到迷惘,知子莫若父,胡不为当然知道儿子这句话的真正意义,后宫之中三股势力,这三股势力都想要利用自己的儿子。
胡小天放下茶盏,在桌上写下了,李、姬、权三个字,显然是想老爹帮助自己做出决断。
胡不为久久凝望着这上面的三个字,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长大了。”
胡小天笑了起来,老爹也不知道应该选择何方阵营,也许一切还得靠自己。
此时梁大壮端着托盘进来,笑道:“老爷,少爷,菜来了!”
胡不为笑着站起身来:“好,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好好吃顿饭!”
炮竹声中辞旧岁,在胡不为的有生之年中,这个新年最为难忘,胡小天本想多陪他们一会儿,老爹老娘却催促他早点回宫,以免招惹麻烦。
胡小天倒不怕什么麻烦,以他如今在宫中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皇上御赐的蟠龙金牌,即便是在外面留宿不归,也不至于遭到责罚。可爹娘为儿女考虑得总是多一些,宁愿控制住心中的思念,也要为儿子多着想一些。
胡小天走出水井儿胡同,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一片喧嚣热闹的景象。胡小天的心情却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原本计划要安排父母一起逃离康都,却想不到老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如此的坚持,他并不想走。从刚才和老爹的交流中知道,老爷子应该仍然掌握着大康的秘密财富,身为大康前户部尚书,掌管大康财政十余年,老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物。他握住大康通宝的刹那已经将这一信息充分传达给了自己,胡小天甚至怀疑,老爹的忍辱负重或许是为了将来某日的东山再起。
为何龙烨霖会留下老皇帝的性命,为何父亲对保全性命会有如此的把握,这一个个问题萦绕在胡小天的心头,让他感到迷雾重重。
新年的傍晚,龙烨霖独自坐在御书房内,经历了昨晚和今晨的热闹和喧嚣之后,他更需要冷静,新的一年并没有带给这位大康新君任何的希望,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内外交困,举步维艰。
门外响起小太监尹筝的通报声,却是左丞相周睿渊前来拜年。
得到龙烨霖应允之后,周睿渊来到御书房内,尹筝从外面将房门带上。周睿渊缓步来到龙烨霖的面前道:“陛下新春大吉,国运兴隆,微臣来迟,还望陛下恕罪。”他屈膝想要跪下,却被龙烨霖拦住,微笑道:“都说过了,你我单独相处之时不必拘泥于礼节,你是朕的师尊,朕应当先行前往你那里给你拜年才对。只是朕大病初愈,他们都不让朕出门。”
周睿渊道:“皇恩浩荡,臣诚惶诚恐。”
龙烨霖邀请周睿渊在书桌前坐下,望着这间御书房道:“周先生还记得十年前的大年初一,父皇将我们兄弟召到这里来,让你给我们讲学的事情吗?”
周睿渊微笑点头:“陛下真是念旧啊,过去这么久的事情您还能够记得。”
龙烨霖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朕永远都不会忘。”他抿了抿嘴唇道:“这段时间,先生为大康操碎了心,朕心中感激不尽。”
周睿渊道:“臣甘愿为大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臣之余生回报陛下知遇之恩。”
龙烨霖道:“朕登基已有半年,这半年之中,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过去先生曾经教我,说做皇帝乃是天下最辛苦的差事,朕现在总算是深有体会了。”他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周睿渊道:“陛下心系万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实乃大康百姓之福。”
龙烨霖望着周睿渊,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
周睿渊道:“陛下因何叹息?”
龙烨霖道:“过去朕是先生的学生的时候,先生看到朕有什么不足之处总会毫不留情地指出,即便是先生责怪我,朕心中也明白先生的好处,感觉先生跟朕心心相印,可是现在朕却觉得先生离我越来越远,莫非是朕做错了什么?”
周睿渊道:“陛下并没有做错,只是陛下乃一国之君,君臣有别,臣自然不能像过去那般对待陛下。”
龙烨霖道:“周先生,这里只有你跟我,你别把朕当成皇上,还是像过去那样,朕是您的学生,你是朕的老师,朕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向我明言。”
周睿渊道:“微臣不敢。”
第二百零七章【大康首贪】(上)
龙烨霖听到他这么说,突然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忽然抓起桌上的砚台重重扔在了地上,怒吼道:“有何不敢?你究竟有何不敢?朕只想听你说几句真心话?难道这也不可以?为何朕现在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皇上雷霆震怒,周睿渊的表情却一如古井不波,他缓缓跪了下去,捡起被龙烨霖摔烂了一个角的砚台,低声道:“大康西北七州连年欠收,已有五月未曾下过雨雪,若然情况继续下去,今春必然旱情严重。东南琅琊郡遭到台风袭击,海水倒灌入城,城内房屋倒塌,人畜死伤无数。承春民乱,近千余名百姓冲入州府和当地官兵发生冲突……”
“够了!”龙烨霖大吼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提起这些事,即便是知道又能怎样,大康目前的财政根本无法同时解决好这么多的事情,龙烨霖宁愿选择逃避。
周睿渊道:“臣几乎每时每刻都要面对这些事,陛下无一日安寝,臣何尝不是一样。蒙陛下器重,对臣委以重任,臣身居高位,必然要以天下百姓疾苦为先,并非是臣离陛下越来越远,而是臣之精力无法兼顾。”周睿渊心中暗叹,自从担任大康左丞以来,龙烨霖几乎将大康帝国所有的政务全都压在自己的身上,本以为大康可以因为皇位的更迭,而发生一些新鲜的气象,却想不到大康又如一个沉疴难返的病人,一如往日,气息奄奄。龙烨霖任用的这帮臣子,不是忙着溜须拍马,就是忙着排除异己,真正将精力放在国家经营上的少之又少,仅凭一人之力想要扭转整个大康朝堂的陋习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龙烨霖道:“朕知道你辛苦,可是你知不知道朕也不好受,大康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朕的缘故吗?”龙烨霖指着缥缈山的方向:“朕从他的手上接过这个烂摊子,四十一年,整整四十一年,祖宗的基业就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被他挥霍殆尽,留给朕的只是一个空壳,国库空虚,人心背离,让朕怎么办?你让朕怎么办?”发泄一通之后,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颓然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道:“你先起来坐下再说。”
周睿渊再度站起身来,将破了一个角的砚台放在书案之上。
龙烨霖叹了口气道:“朕总算明白,当初你阻止朕采用姬飞花提议的原因了。”
周睿渊没说话,目光低垂,表情显得极其凝重。
龙烨霖道:“朕被他利用了,朕想要的只是皇位,可是他想要得却是我们龙氏的江山。”
周睿渊仍然没有说话,一直以来龙烨霖展露出的都是他对姬飞花的宠爱和信任,甚至因此而传出了无数的风言风语,龙烨霖对外从来都是对姬飞花表现的极其维护,即便是在自己的面前也从未说过姬飞花的一句坏话,周睿渊不知这位天子为何突然在自己面前这么说,他在姬飞花的问题上必须要慎之又慎。
龙烨霖道:“朕仍然记得先生当年跟我说过的话,你让朕再忍耐一年,除非逼不得已,不可采用这等激进的方法。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为父皇要杀我,至今朕方才知道,他并未对朕下过格杀令,真正下令的另有其人。”
周睿渊默然无语。
龙烨霖道:“朕若是听你的话,留下老三的性命,也许西川暂时不会反。朕若是听你的话,晚一年登基,先稳定大康的内部,也许不会失了民心,现在的情况要好得多。”龙烨霖缓缓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朕被那阉贼蒙蔽,以为朕登上这个位子就可以让天地改换颜色,让江山旧貌换新颜,重振大康之声威,重现祖宗之辉煌,现在看来朕错了,完全错了!”
周睿渊道:“陛下心中究竟怎么想?”
龙烨霖咬牙切齿道:“朕首先要做的,就是除掉那个阉贼!”
周睿渊听得心惊胆战,他站起身来,先是拉开房门向外面看了看,然后又推开窗户看了看窗外,确信的确无人在外,方才关好门窗重新回到龙烨霖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陛下,大康的江山再也禁不起风雨了。”
龙烨霖不解地望着周睿渊,目光中充满了狐疑:“爱卿这是何意?”
周睿渊叹了口气道:“臣虽然不懂得治病,可是却明白,一个性命垂危的病人,首先要做的是保命,而不是治病,唯有扶植根本恢复元气,才可以慢慢治疗他的病症,如果妄下猛药,只怕适得其反。”
龙烨霖低声道:“奸贼不除,国无宁日。”
周睿渊道:“臣在燮州乡下有一栋祖屋,从建成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年了,堂屋的房梁廊柱因为经年日久已经开始腐朽,臣想修建祖屋,将之交给一位工匠,那工匠并没有急于换去腐朽的廊柱房梁,而是在房内架设木柱进行支撑,等到堂屋稳固之后,方才逐一更替腐朽的廊柱,陛下知道是何道理?”
龙烨霖道:“若是急于更换腐朽廊柱恐怕会有房屋倾塌之忧。”
周睿渊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其实这些腐朽的廊柱之中,程度也有轻有重,即便是最腐朽的那一根,在房屋之中也能够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其实臣就算不维修这间房屋,仍然可以支撑一些时候,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龙烨霖缓缓点了点头,他明白周睿渊接连举了两个例子真正的用意何在,低声道:“你劝我留下胡不为史不吹这帮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周睿渊道:“陛下千万不要忘记,国之根本不在于江山,不在于臣子,而在百姓,治国如行船,百姓乃是载舟之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便大康这艘船已经老旧,可是水流若是平缓温顺,一样可以成功靠岸,无论这艘船如何的坚固雄伟,可是巨浪滔天,依然有覆舟之忧,所以陛下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要将百姓放在第一位。”
龙烨霖道:“国泰方能民安,如今国库空虚,连年欠收,朕如何才能收复大康的民心?”
周睿渊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百姓饿着肚子自然会心生怨气,臣这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