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皇师-第2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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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羽状似了解地点了下头,平静问道:“原因呢?”
这个几乎是冷淡无情的响应,并没有让怜香觉得生气,因为叶羽就是这样的人,越心急如焚外表便越冷静平稳……不,那其实不是冷静,那叫僵硬。
“还不就是宫廷斗争吗?你离开后,建文帝的手下不晓得给沐昕小子下了什么毒,命是救回来,但双目却失明了。”
想起多年前芷凝哀伤的容颜,怜香又想起了那种心疼的感觉。
功名利禄本不是那名府公子追求的东西,可一旦尝过为朝廷奔走的正义感、得知备受尊崇的至高荣誉后,似乎也就煞不住脚步、回不了头。
为国家效忠是美丽而远大的理想,但那跟所有金钱富裕都是同等的毒素,侵入骨髓后便再也舍弃不了。若不是因为遇到叶羽、若不是想要效法那正直尊贵的存在,沐昕还会只是一个不威胁到他人的普通府公子罢了。
怜香又倒了杯茶,想着芷凝自嘲地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明明是比她小了很多的妹妹,如今看来却疲惫了许多。
自己在那个时候,也一定是这个样子吧?怜香回忆起多年前扳断金钗的夜,掌心似乎也就窜起了刺痛,滚烫而湿濡。
“明天,带我去见他们吧。”
叶羽发出轻悠如风的低语,听来却比叹息更令人难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异域风情
跟怜香到达沐昕府邸时,芷凝怀里抱着满周岁的婴孩站在厅内迎接。
昨日太过匆忙没有好生注意,但现在的芷凝看起来成熟地让叶羽恍惚,昔日的少女如今已是一名母亲。叶羽不由得望向怜香,察觉她即便做了母亲,却依然保持着当年的纯真之感。
这到底是好是坏呢?
叶羽扬起更为柔和的微笑。他站到芷凝的面前,一袭白衣素雅简洁,衬托出那绝对的清逸面貌。
芷凝望着这名以为一生不会再见面的人,多年来曾有过的无理埋怨,也随着那道熟悉轻唤而消散。
“凝公主。”
这名男子,在靖难的时候左右了皇宫与国家的命运。而对芷凝来说,反复的日子里仍清楚地记忆着、那天阳光灿烂之下,叶羽将照顾怜香姐姐的请求托付于己的眼神。
莫怪沐昕像发了疯似地只想着要救出叶羽,就连芷凝自己也抵抗不了,那双绝望中透着仰赖的眸子。一旦望着你,就让你感到世上只存在自己——任何人也拒绝不了有着如此眼神的叶羽。
于是不自量力、于是自招祸端。
芷凝捂住脸庞,溢出眼眶的泪水滑下手指,连一句场面话也挤不出来。这时,感觉到叶羽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芷凝不禁为此破涕为笑。这样对待自己的方式,她曾经见过无数次,见过叶羽也是这么安抚怜香姐姐的场景。可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那四人在一起聊天调侃的皇宫,已经再也回不去。
芷凝抬起头时,见到了站在怜香身边时,叶羽的微笑。
“滚,我不想见任何人!”
房门外,芷凝忧伤的侧脸,伴随着里面男子丢弃东西的巨响,在叶羽的眼底显得格外清晰。
“沐昕,你别这样……我带了你最想见的人来了。”
“滚啊,我谁都不想见!我不要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三公子。”
叶羽开口的瞬间,所有吵杂都停止了,连世界似乎也不再运转般,安静地能听到里面男子传来的沉重呼吸。
“……叶大哥?”那道如孩童般迷惑又惊喜的语气,使芷凝咬着牙,制止不下突生的泪水。
“嗯,是我。”叶羽柔和地应着:“我可以进去吗?多年不见你了。”
沉默了一阵子,男子用着平平板板的声音回道:“不,请你别进来。”
“沐昕!”芷凝立刻准备出声责备。
叶羽抬高一手,示意芷凝噤声,“我明白了,便如你所愿。但我明天会再来。”
今日与过去友人的交错只到此为止。叶羽与怜香回到客栈后,两人都累得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隔天,叶羽一如承诺,再次来到沐昕的门外,而这次依然得到一个“别进来”的拒绝。
“我刚才抱了你的孩子,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娃。”叶羽站在门外,闲话家常地道:“我看到她已经长牙了,大概几个月后就能叫人了吧……唉,你知道小婴孩到几岁才会开口说话吗?”
“……我不知道。”房内传来闷闷的回答,使叶羽微微一笑。
“约末一岁时就能叫人了,我的女儿就是一岁的时候学会叫人的。当时她先开口叫了娘,还让我很是嫉妒。不觉得很神奇吗?你与自己的妻子为世间带来了生命。”
“一个失明的父亲连孩子也要鄙视……我、我害了芷凝,也害了孩子!”
“即使如此,你也让人称羡。你是个父亲,拥有值得坚强的人生。”叶羽的唇边还是带着笑,“三公子,比起叱咤朝堂、位极人臣,你身为一个父亲,这是世间最值得自豪的理由。”
叶羽顿了顿,回想起靖难时怜香所承受的痛苦,苦笑道:“我和怜香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因为我的无力而没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那是我此生最痛苦的事情。我不配被称为父亲,但是三公子,你却没有造成像我一样的结局,你最该庆幸的只是这样。”
里面的男子又陷入寂静无语。
“说起来,我过去也有这种遭遇。”叶羽慨然说道:“才走了一步路,就会因为撞到东西而跌倒,而一个人的话,连站也站不起来,既无力又软弱,不受人帮助绝对活不下来。”
“但你还是恢复健康了。”男子说话的口吻听不出情绪,只有叙述事实般的平淡,“你还是……克服建文帝的恶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世间的恶意不是我所能克服的。我做到的这一切原本是为了弥补某些人,但最后我才发现,其实得利受惠的人还是我自己。想着我的所有牺牲全是为别人,这叫傲慢;想着因自己身患残疾必受人鄙视、定会被人抛弃,这叫卑鄙。”
“卑鄙……?”
“是啊。”叶羽笑着说:“因为你这么想,所以一旦对方真的嫌弃你了,你就能告诉自己‘果然如我所预料’。如此一来,也能顺理成章地把错误推给如你所预料的人了。”
“你是说……我在责怪芷凝吗?我在责怪芷凝和……孩子吗?”
“我不知道,这要由你告诉我。”叶羽点到为止,不想逼他,“打扰你这么久,真是抱歉。那么,我先回去了,三公子。”
“等等、叶大哥!”房内响起慌乱的移动,以及一些撞落花瓶掉落的声音。“请你、请你进来……!”
叶羽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边噙着一抹笑,“多谢世子邀请,但我突然不想进去了。”
“什……叶大哥!”
“唉,不如你自己出来吧?”
“叶大哥,你明知道我……”不晓得是踢到什么东西,男子发出疼痛的惊呼。
“你做得很好。”叶羽温柔地说:“你看,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站起来了吗?那可是我过去,要花上三个月才能办到的事,好好努力,我先走一步了。”
“叶大哥!”慌乱与怒气,还有一丝应该得到所有人迁就的任性。叶羽却充耳未闻,只是踏着闲适的步伐离开门外。
回到客栈后,见到怜香趴在桌上写字的模样,叶羽忍不住笑道:“你写字比十岁孩童的姿势更不良,这样腰杆会受伤的。”
怜香闻言伸了个懒腰,好奇地看着她:“沐昕那小子如何了?”
“不知道。”叶羽脱下外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你在写什么?”
“写日记啊。以后我要是忘记了,再看这些日记,那定能全都想起来!”
“忘记什么?”叶羽心口震了一下,莫名觉得烦躁不安。
“人老了一定会忘东忘西嘛。”没有察觉对方的异状,怜香拉开纸卷,满意的笑着。
叶羽笑了,一扫心头刹时的隐忧。
叶羽坐在靠窗的长椅,双腿难得地也摆在椅子上头,因为这似乎就是这种椅子该有的坐姿。一袭柔软合身的儒衫,午后余阳撒在他修长的身子上,像把名匠铸成的剑,笔挺亮丽,光洁慑人。
“公主,今晚我们在房内用餐吧?”叶羽品茗清茶,似笑非笑地望着怜香,“我还在等你穿上那件樱色的异域罗衫呢。”
或许是那眼神太具有暗示性,怜香微微地红起脸:“你还有这心思?我以为你早被沐昕小子的事情惹得心烦意乱了。”
“我想了很多。”叶羽阖起眼,懒洋洋地喝着茶,“今晚,我要及时行乐。”
“你跟沐昕小子发生什么事吗?”
叶羽微笑地摇头,双目仍是假寐似地阖着。见那几乎像正要入眠的安祥神情,使怜香想起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白色幼犬。她没有再开口,只是继续写着日志,共享两人无声也舒坦的相处。
等到怜香告一段落时,叶羽仍是躺在长椅上。这次可以确定他真的是睡着了,规律起伏的胸口和平顺的呼吸声,让怜香也觉得昏昏欲睡。她走近叶羽的身边,坐在尚留有一人空位的椅旁,认真地凝望那在熟睡时显得特别纯净的面容。
怜香于是低下身子,轻吻了她的额头。
似乎是被怜香的动作弄醒,叶羽眯了眯困乏的眼睛。
“……没事,你再睡会儿。”
叶羽微笑以应,干净无邪的容姿,令人联想不起任何城府极深之类的形容词。他摊开一只臂膀,一手拉过怜香的手腕。
“跟我一起睡吧,这椅子躺起来好舒服。”
“你不是说睡椅子会腰酸背痛?”
“老人家才那样。”叶羽又笑,今天他笑得很多,笑得很好看,却又十分纯真脆弱。
怜香时常为他截然不同的姿态感到诧异,这次当然也一样。窝进温暖的怀里,怜香枕在椅背上,脸庞与鼻尖埋着叶羽的衣料。听着几乎与自己相同韵律的心跳声,她也跟着叶羽入睡了。
晚上,当芷凝与沐昕来客栈时,怜香身穿独特的粉樱服饰自然迎来小皇妹的赞叹,而沐昕,兴奋地询问叶大哥人在何处。
而此时的叶羽,由于刚刚想要做的“坏事”被人打扰,愤恨的钻进沐浴间里一遍遍的冲着凉水。
心中暗骂,早知道这样,就不如不去开导沐昕那小子了!
第三百九十章 怨怼
叶羽夫妻俩又在云南停留了两天,芷凝几乎每天都陪着他们在云南闲逛,还抽空去了趟大理。
苍山洱海,这里的风景确实是美不胜收。洱海水深清澈,宛若无暇的美玉,秀丽无比,洱海之奇在于太阳月亮和星辰倒影到水面,比别处的更大更明亮。
如果在十五月圆的时候,月明之夜泛舟洱海,其月格外的亮、格外的圆,其景令人心醉。
水中,月圆如轮,浮光摇金;天空上,玉镜高悬,清辉灿灿,仿佛刚从洱海中浴出。
叶羽和怜香选择住在洱海边上,看着水天辉映,竟发现分不清是天月掉海,还是海月升天。
此外,洱海月之著名,还在于洁白无瑕的苍山雪倒映在洱海中,与冰清玉洁的洱海月交相辉映,构成银苍玉洱的一大奇观。
叶羽夫妇就在这苍山洱海的美景包裹下度过了几天快乐清闲的日子,然后一个惊天的消息便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皇贵妃江月,难产诞下一名皇子,因失血过多撒手人寰。
把消息带来的人是芷凝,她知道怜香和江月亲如姐妹,所以在得到消息后立刻来大理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叶羽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兀自问了句:“你说什么?”
芷凝的脸色不断的苍白下去,最后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低了低眼,重复了遍:“贵妃娘娘死了!京里刚来的消息,说是难产死的,皇上下旨要举国哀悼。”
芷凝的话生冷的一字一字钻入叶羽的耳中,像是无数只灰色的小虫杂乱的扑扇着翅膀,在耳中嗡嗡的嘈杂着,吵得他头昏眼花。
叶羽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只觉全身冰冷,愣愣的应了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她还在殷切的期盼着孩子出世!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
叶羽的情绪有些失控,怜香一把拉住他的手,她的脸上也是同样的震惊和悲凉,照在叶羽眼中,仿佛就能看到他自己此时的样子。
“京里没有更多的消息了,只不过,我们府收到了杨画师派人快马传来的消息。据说……”芷凝稍稍一顿,她看着叶羽已经失神的双眸,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见她突然停顿,怜香忍着难过问道:“夏空姐姐说了什么?”
芷凝这才絮絮说道:“杨画师说,因为陛下把从济南回京的兰陵侯捉拿下狱了,这一幕刚好被贵妃娘娘看到,她受到惊吓又伤心过度,这才……难产血崩的……”
叶羽怔怔的听她说,很安静的听,芷凝的每一个字落入他的耳中,让他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的狠狠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着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
怜香看他这个样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