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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盛明皇师-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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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羽跪在皇帝面前,位于牢内地板的干草,将原本便麻木的膝盖刺得更是疼痛如针。当听到朱允炆将怜香幽禁在飘香宫内,并逼迫她签下休书的那一刻起,他便已忘记世上尚有时间流逝这回事。每个夜晚,当月光微弱地照耀窗口时,他会想着,若明日便能结束这伤人伤己的一生该有多好。

可是,就连他这什么都不想再思索的脑袋都不禁怀疑了,拖这么久还未斩首,皇帝恐怕是另有意图。

皇帝一大早便来到天牢,也没有要做什么,就只是悠哉地坐在特别准备的椅子上,不太对劲,都已经这时候了,没有必要再对他下马威,看来皇帝确实另有打算。

“朕是惜才,但你所犯的却是不可饶恕之罪,朕现在只要你签下休书。”皇帝紧紧握着一份明黄色的休书。

“皇上。”叶羽终于开口,“怜儿签了么?”

皇帝皱起眉,只道:“你要你签了,朕自然会让小姑姑签。”

叶羽毫不在乎的笑道:“皇上可知怜儿为何不签?因为她知道,罪臣是到死都不会签的,哪怕皇上对我施以极刑,我也不会签这休书。”

“你是在考验朕的耐心么?”

“不,我只是在嘲笑皇上您不懂情。”

朱允炆脸色骤变,他怒视着叶羽,大声召唤着狱卒进来:“来人啊,逆犯叶羽出言不逊,给朕重打三十大板!”

叶羽冷笑一声,任由四名卫兵抓住他的手脚,默默承受下三十大板的惩罚。

半个时辰过去,施刑的狱卒已是满头大汗,拿板子的手也明显地抖动着。但叶羽却缓慢的、闷不吭声地一手撑起身体。

眼前这名清瘦男子靠自己的力气、摇摇欲坠也要骄傲站起来的模样,使众人无不因敬佩而暗自叹息。早已听闻怜香大长公主的驸马是名心志高洁傲骨凛然的人上人,今日一见才明白传言半点不虚。

“你……”朱允炆也是看痴了。为何一名狼狈肮脏的男子,还能拥有如此如清流一般高洁的气势?

“别以为朕现在不让你死就代表朕拿你没办法。”皇帝气得咬牙切齿,面红耳赤。

“皇上。”一名狱卒细声细气地说:“对付刁民有对付刁民的手段,教训畜生有教训畜生的法子……小的听说,有些人在驯服烈马的过程中,会先打断马的四肢,只要它们整日都动弹不得,量再如何冥顽不灵也会乖顺地像只小猫儿。”

叶羽睁大了眼,瞪着这名从未见过的陌生狱卒。

朱允炆脸色铁青,最后只说了句:“你看着办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最是无情帝家

霪雨霏霏,世界正流下着扑天盖地的泪水。

皇城罕见人迹的宗人府天牢外,身穿锦袍的少年正与一名狱卒打扮的男子激烈争论。不,虽然交谈的声音大了点,但少年其实采取相当谦卑的低姿态,那是以他的身份而言太过委屈的请求声浪。

“这位兄台,就只是看一眼!”雨水拍打下少年的脸庞,刻画出平日少见的男子气概:“我定不给你添麻烦,只是看一眼,确定叶大哥的伤势便可!”

“沐驸马,请您别为难小人了。”狱卒恭敬地回:“小的不是怕给自己添麻烦,而是怕给里面的九驸马添麻烦。皇上有令不得任何人接近叶驸马,要是您进去探望的消息被谁知道了,叶驸马免不了又得被借机毒打一顿。”

“岂有此理!宗人府里关押的都是皇亲贵族,即便叶大哥现在是逆犯,但终究还未行刑,他与公主的夫妻之名还存在,谁敢对他施暴?!”

“还能有谁?”狱卒平淡的语气,掩盖过眼底的愤恨。

少年剎时顿悟了,脸上尽是惊愕痛心的神情:“皇上他……当真如此无情?”

狱卒沉默地凝视他好一会儿,像是怜悯感叹着某种将会逝去的东西:“是您与两位公主都太有情了。”

“叶大哥如此为我朝奉献,身为国之臣民,我岂能无情寡义?九公主乃其结发之妻,眼见夫婿有难又岂能独善其身?”少年朝狱卒深深地打揖作礼:“兄台,无论如何请通融这一次吧!”

“沐驸马!”

狱卒还未开口,沐昕已看到一名眼熟的女子,女子一身碧色的宫装,缓步走到沐昕身边。

狱卒见那女子走来,行了一礼:“杨画师。”

来者正是杨夏空,她饶富深意地看了狱卒一眼,随即低声安抚着沐昕:“别为难当差的了,他们有他们应尽的责任。”

“杨画师,可九公主那边……”沐昕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积水:“我实在没脸去见九公主。”

“怜香会谅解的,你宽心。”杨夏空轻轻叹了口气,递给那狱卒一块银子,道“里面还望兄台多多照应!”

狱卒并没有接杨夏空的银子,只躬身道:“沐驸马,杨画师,小人有小人该做的事,那便是在牢里尽所能帮助叶驸马,而大人们也有大人们在外面该做的事,小人在此祝君武运昌隆。”

杨夏空不由得审视起这名样貌平凡的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莫可。”狱卒抱拳回道,然后便转身进了天牢之中。

*************

已经是第多少次独自望着窗外的阴雨叹息了呢?芷凝自己也不知道了。记忆中,从相遇开始,叶羽总用那宠溺温柔的嗓音唤她“芷凝公主”,实在好听得紧。

不管什么困难都能解决,不论什么事情也能办到,光是知道他站在身旁就使人安心。叶羽跟其它皇兄相比,更像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兄长。

可是……芷凝现在还记得,那天她走在皇宫回廊上,听到前方走廊传来铠甲互触的噪音,紧接着便是四五个禁军卫兵正押解一名身着洁白锦衣的男子,她定眼一看,发出恐慌的惊呼:“姐夫?!”

卫兵没有停下脚步,芷凝只好极力跟上,一边愤怒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太无礼了,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圣旨有令,皇命难违。”带头的卫兵平板地回答:“还请公主殿下别为难小人。”

“圣旨?”芷凝望着一直安静无语的叶羽,语气是形容不出的恐惧:“姐夫,你、你做了什么?”

叶羽没有出声,他的侧脸平静无波,双眼直视前方,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争端彷佛完全未觉。

芷凝只能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卫兵将这个多年来戍边在外,军功赫赫,为巩固朝堂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押开。

“芷凝……”叶羽终于在最后回过头,那双无奈而又满是担忧的眼震慑了芷凝的灵魂。他的嗓音干哑却激烈,就像只为了把这句话说出口,必须忍受着炽火燃烧体内所有:“为我、照顾你九皇姐,拜托你了。”

帮我照顾她。

芷凝想起叶羽的请求,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计可施的芷凝,心里总被焦急与愧疚所煎熬。答应要照顾九皇姐,现在却连去飘香宫见她一面也办不到!

她不是没有发现,这段时间,沐昕突然与杨夏空和江月等人来往密切频繁。

“沐昕,不要做傻事。”芷凝当然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她不知道该鼓励或阻止,但为了沐昕的安危还是必须犹豫地劝他:“皇帝可以非常无情,你该是很清楚的!”

“我只是要救出叶大哥。芷凝,这不是傻事,是好事。”少年清秀的脸庞浮现日益成熟的坚毅,她彷佛看到了先帝在世时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叶羽。

“叶大哥这些年来为国为友的恩德情怀,我总算能回报,哪怕只是微薄之力,我也一定要做到。我已经传信给了我兄长,他也表明支持我的态度,此次救出叶大哥,我云南府绝不会退却!”

“但我不要你也和他有一样的下场啊!”

“芷凝,既然要成为让你引以为荣的丈夫,我便该选择做对的事。”少年微笑地说:“叶大哥也说过,就算结果仍是失败,但在做出对的选择的一瞬间,便已无愧于天地。”@

睿智豁达,刚毅严正,那是从前让芷凝仰慕叶羽的最大特质,也是使所有女子钦羡怜香得到这么个好丈夫的原因之一。

但芷凝现在却发现其中最深沉的悲哀,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丈夫的秉性高洁便是妻子最可能迎来孤老一生的象征。她现在,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了,她拉不回沐昕,更无法完成叶羽的重托,她只有在无数个雨夜里,独自一人被自责侵蚀,愤恨不已。

********

飘香宫内,怜香自从回来便被禁足在此,期间除了徐辉祖偶尔奉了朱允炆的命令过来看看、顺便劝说她签了休书之外,其他人是一个个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一日,又有人来了,只不过这次是皇帝本人。

“小姑姑,朕来看看你。”

怜香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道:“罪妇是生是死,怎敢劳烦皇上的大驾?”

朱允炆眉头皱了起来,道:“小姑姑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大明的大长公主,这天下除了太后之外,还有哪个女人身份比您尊贵?您怎么可以自称罪妇呢?”

怜香呵呵一笑,斜眼看向朱允炆,道:“我夫君如今以逆犯身份关押在宗人府中,夫妻本就是同气连枝,我不是罪妇又是什么?”

朱允炆低了低眼眸,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到怜香面前,说:“逆犯叶羽已经签了休书,小姑姑,您和他可以再无关系了。”

怜香蹭的站起身,杏眼怒睁,狠狠瞪着朱允炆道:“我告诉你,你休想骗我,他是不可能签休书的!”

朱允炆平静的说:“小姑姑,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是大明的大长公主,怎可再与一介庶民婚配?更何况他还是个废人!”

“什么意思?”怜香怔怔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谁是废人?”

朱允炆冷冷的看向怜香,道:“叶羽在天牢中口出狂言对朕不敬,朕命人教训了他一顿,谁知他不禁打,废了一双腿。”

怜香恶狠狠的瞪着朱允炆,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万箭穿心一般,她一把抓住朱允炆的衣领,用干哑酸涩的声音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你都下旨要把人杀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朱允炆一把打掉她的手,理了理衣襟,道:“朕是皇帝,怎么做都行。”

怜香龇目欲裂,过了片刻后竟然笑了出来,那笑容凄美而艳丽,道:“对,你是皇帝,怎么做都行。那你把我一起杀了吧,那休书我是不会签的!或者你也打断我的腿,把我也送进宗人府里去!但是总之,你给我记住!朱允炆,你可以折磨我,但休想让我对你低头求饶!我是叶羽的妻子,他赴死,我也定不会苟活!皇帝陛下,请吧。”

朱允炆直视着怜香已经干涸而充满愤怒仇恨的双眼,良久转身离开。

面对这个侄儿的无情,怜香把自己关在屋里,囚禁在黑暗中,任锦霞和初美如何哀求也不出去。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短暂逃避现实的痛苦和绝望。怜香蜷缩在床榻上,一个月前,在自己去孝陵守孝前,还与叶羽一起睡在这张床上,还曾抵死缠绵,可如今……

怜香的眼中已经流不出泪,她是悲叹,自己为何生在帝家,为何要生在这毫无亲情的帝家!

怜香一股脑翻身下床,抓起床边挂着的,只属于大长公主才可以穿的九凤簇团宽袖宫装,拔下头上只象征皇帝近亲才能佩戴的九凤朝阳挂珠金钗,用力的掷在地上,发疯一般的狠命跺着,什么大长公主,什么帝国最尊贵的女子,她统统不想要,她只想要她的驸马,她的幸福!

殿外的锦霞和初美听到动静,不顾一切的推门冲进来,便看到怜香发疯的这一幕。

怜香就这样在地上那些衣装配饰的身上发泄着胸中的所有愤恨,突然间却觉一阵天旋地转,猛烈的头晕在瞬间袭来,让她一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锦霞和初美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扶住她,急问:“公主,公主,您没事儿吧?您可不要吓唬奴婢啊!”

怜香刚想开口告诉她们自己没事儿,却在摇头的一瞬间觉得眩晕的感觉更加强烈,紧接着便是一阵不自觉的干呕。

怜香脱力一般歪倒在床上,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怔怔的捂住自己发出干呕的嘴,已经干涸绝望的双眸终于再次注入了一汪清泉,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心中本已熄灭的希望之火,再次重新点燃。

怜香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喜忧参半

怜香歪在床榻上,默默的流着眼泪,锦霞和初美怔怔看着她,茫然不知所措。

过了良久,怜香哭累了,竟就这样歪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锦霞和初美对视一眼,知道她这段时间根本没休息好,所以便不准备打扰她,让她先好好的睡一觉。

怜香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晚间才醒转过来。

躺在床榻上发了会儿呆,在回忆起目前的现状后,从心底涌入一股酸涩的感觉,她将手轻轻按在小腹上,现在这种酸涩中,却少了之前那些如灭顶一般的绝望感。

良久,终于打定主意的怜香慢慢撑起身子,冲外面唤了声:“小霞,初美。”

锦霞和初美就在耳房,此时听到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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