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第8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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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接着贾诩的话茬,恭声道:“主公方才也说,如今局势已是三分天下,而我西凉军独占半壁江山,疆域之大、兵马之多,比之北魏、南汉疆域和兵马的总和犹有过之。毫不夸张地说,当下主公已是三分天下有其二,独占鳌头,傲视群雄。然而随着北魏和南汉相继建国,无疑是摒弃诸侯割据之名,为其正名,再不是昔日的乱世诸侯,已然成为堂堂正正的正义之师。相比之下,我西凉兵强马壮,实力斐然,但在名义上的却依然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势力,与北魏、南汉相比俨然相形见绌,屈居人下,矮了半头。
长此以往,难保军心动荡,民心动摇,倘若再有北魏和南汉细作从中作梗,后果将不堪设想,千里大堤溃于蚁穴的悲剧极有可能在我西凉军中重现。果真如此,我西凉局势岌岌可危,大好前景亦将就此止步,或如江河日下一坠千里,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败亡就在眼前。所以,微臣恳请主公为大局计,为全军百万将士和千万黎民百姓而言计,登基称帝,为我西凉正名!”
贾诩和郭嘉二人的谏言让李利心头剧震,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令他骤然警醒,心中恻然。
正如贾诩和郭嘉二人所言,纵然他李利不稀罕帝王之名,更在意帝王之实,但是他自己不好虚名,不代表麾下一众文武和治下一千多万百姓也不需要这个“虚名”。恰恰相反,他麾下文武之所以抛头颅、洒热血追随他打江山,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拜将封侯、加官进爵,进而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么?而他治下百姓也需要归属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强大且稳固的国家,惟有如此,他们才能真正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才能悉心抚养子女,希望子女将来能有出息,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乱世之中,有国才有家。否则,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就要饱受战火荼毒,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几乎没有一天安稳日子可过。而这也是国家存在的不容忽视的重要原因。国家不仅仅是政治家统治平民百姓的工具,还寄托着无数人的归属感,承载着无数人的美好愿望。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就是一个载体,犹如一艘大船,承载着船上所有人的理想和愿望;不仅要满足他们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还要给他们一个远大的美好憧憬,从而凝聚人心,奋力前行。
现如今,对于李利而言当不当皇帝都无关紧要,实力才是第一位的。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称王称霸唾手可得,只要他点头就能实现,因此他将改元开国看得很淡,至于九五至尊、君临天下之类的虚名更是不值一提,不当吃不能喝,纯粹是满足虚荣心的嚼头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但是随着贾诩和郭嘉相继慷慨陈词,李利终于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跟随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将的切身利益,忽略了治下一千多万百姓的归属诉求。
一念至此,李利真正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以他的意志为中心,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跟随他的意愿为转移的。一旦涉及大多数人的根本利益,原本如臂使指的麾下文武就会违背他的意愿,转而以他们自身利益为中心,迫使西凉军这艘大船驶向他们所要抵达的方向。
人心向背定成败,大势不可逆转。
眼见堂下诸将众口一词,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从他们身上李利看到了长安文武百官的影子。眼前这一幕绝非偶然,尽管李利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接到长安来信的场景,但他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全军将领和各州官吏一致推动的结果。之前三番五次的劝进都被李利拒绝了,此刻先登营和飞燕轻骑即将奔赴黑山前线,由他们再次联名劝进无疑是最佳的途径。人数不多,拢共三十余名将领而已,却态度坚决、立场鲜明,这是逼宫啊!
这一刻,李利明白了,眼前这一幕其实是麾下文臣武将有意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借坡下驴,见好就收。否则,下一次劝进就不再是三十几个将领联名请愿了,而是所有文臣武将一拥而上,到那时他才是真正被逼到死角上,不答应也得答应,再无一丝转圜的余地。
“罢了,事已至此,再坚持已毫无意义。”暗自叹息一声,李利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悸动,再次抬手示意诸将起身,和声静气的说道:“北魏、南汉都已立国,我西凉岂能甘居人后。也罢,孤应下了,孔明西征凯旋之日就是孤君临天下之时。即刻传令下去,命李玄组建筹备处,贾诩、郭嘉、鲁肃、李儒、周瑜和我叔父李傕等七人共同商议登基事宜,筑造祭台、建造宗庙、修葺皇宫等事宜一律从简,不得肆意铺张挥霍。”
“主公英明,臣等叩谢主公!”终于盼到李利松口了,堂下诸将如释重负的长嘘一口气,齐声叩拜。
看到诸将欢欣鼓舞的神色,李利心中恍然,方才知道这群胆敢逼宫的家伙是死撑着摆出一副长跪不起的架势,其实他们心里也没底,一个个忐忑不安、屏息敛声,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此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罢了。”李利摆手示意众人起身,遂朗声道:“登基之事已经提上日程了,然筹备事宜还需一些时日。在此期间,各州郡政务和各营军务一切如故,不得懈怠,等到登基大典的时间确定下来,必定提前知会尔等。时辰已到,张燕、徐晃你们该起行了。”
“诺,臣等(末将)遵命。”恭声应诺后,贾诩、郭嘉和张燕等人躬身告退。
然而就在先登营将领相继离开大堂之时,李利突然长身而起,急声叫住紧跟在徐晃身后的那人:“站住,卿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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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卿何人
眼见诸将如释重负的露出笑脸,李利不禁哑然失笑道:“尔等胆子不小啊,竟然借着即将领军出发之际给孤施压。现在好了,阴谋得逞了,看看你们一个个咧嘴傻笑的德行,就是欠揍。此次念在尔等即将远行的份上,又是受人所托,孤便放过尔等一回。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还有下次,哼,孤好些日子不玩刀了,不介意亲自送尔等上路!”
“主公仁慈,臣等再也不敢了!”
诸将闻声色变,唯有贾诩和郭嘉二人反应迅速,当即揖手请罪,诸将骤然惊醒,纷纷附和告罪。
“罢了,尔等亦是受人所托,代人受过,孤便不计较了。”李利摆手示意众人起身,遂朗声道:“登基之事已经提上日程,但是筹备事宜还需一些时日,加之孔明率军西征短期之内也无法凯旋归来,所以至少也要等到半年之后。在此期间,各地驻军和各州郡政务一切如常,不得懈怠,等到时间确定下来,必定提前通知你们赶来参加登基大典。”
临末,李利提醒张燕、徐晃二人道:“时间不早了,大军已等待多时,你们该起行了。”
“诺,臣等(末将)遵命。”众人恭声应诺。贾诩、郭嘉二人却赶在张燕等将领之前躬身告退,他们要将好消息第一时间传回长安,随后诸将纷纷拱手告退。
然而就在先登营将领相继离开大堂之时,李利突然长身而起,急声叫住跟在徐晃最后的那人:“站住。卿是何人,现居何职?”
这一声喝止落在徐晃等将领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促使正要离开的诸将闻声止步,浑身不由得惊颤起来。既而纷纷扭头,一脸惊骇且茫然地看向正朝门口走来的李利。而被李利叫住的那人却并未转身回头,仍然站在门口,左脚已经跨出门槛,右脚还在门内,仿佛被定身似的一动不动。但他的双肩却在微微颤抖,显然他的内心深处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平静,心中剧烈起伏,似乎不敢与李利碰面。亦或是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即将到来的询问,对李利甚是畏惧。
眼看李利阴沉着脸大步走来,徐晃急忙疾步迎上来,神色茫然的恭声道:“不知主公有何吩咐,末将恭请主公示下。”显然徐晃并不知道李利刚才急声喝止的人是谁,误以为李利还有话叮嘱他,亦或是对他不甚满意,又要训斥一番。
大步走到徐晃面前,李利指着跨在门槛上背对他的青年文士。沉声问道:“此人是公明帐下将领?姓甚名谁,现居何职,为何孤从未见过他?”
徐晃闻言不禁松一口气,脸上的凝重神色迅速消退。神情不再拘谨,恭声道:“禀主公,此乃末将帐下主簿马忠。字仲武,河东人士。两个月前。刺史崔琰将他举荐给末将,说他文武双全。实为百年罕见的大才。末将考校一番后,发现马忠确实学识不凡,能写会算,又对军中事务颇为了解,再加上他是刺史亲自向末将推荐的,遂任命他为先登营主簿,官秩六百石。事后,末将上疏请主公批复,主公也应允了。”
说完话后,徐晃扭头对站在门口的马忠呵斥道:“仲武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参见主公?”
听了徐晃的解释,李利眉头微皱,眼神闪过一丝狐疑,暗忖道:“不对呀,难道是我看错了?刚才此人稍稍扭头一瞥,眼神何其犀利,如同苍鹰一般令人心中恻然,久久难忘。能有如此犀利目光之人岂是易于之辈,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文士小吏呢?”可是按照徐晃的陈述,马忠身世清白,来历也很清楚,并无可疑之处。这不免让李利怀疑自己看走眼了,“他”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人,而是被埋没的名不经传的文士。
一念至此,李利从徐晃身边走过,径直走到马忠身后,沉声道:“转过身来,让孤看看卿究竟是何人?”这是李利第二次用“卿”称呼马忠,显示出他对“马忠”的期望值很高,对徐晃刚才那番话深感怀疑。相比之下,李利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要亲眼看看马忠,从而验证自己的推测。
马忠闻声回头,李利见之脸色顿变,脱口而出的问道:“卿是何人?”
马忠闻言后,似乎一点也不吃惊,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语气平和的拱手道:“在下河东马忠,见过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有何赐教,在下恭听教诲。”
眼见马忠如此无礼,徐晃顿时脸色大变,怒气涌上脸颊,张嘴便要训斥马忠,却被李利抬手制止了。
抬手示意徐晃不要插嘴,李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微笑道:“先生相貌清奇,身材高大,额头宽阔前凸,眼窝深陷,一双眸子犀利逼人,再加上鼻梁高耸,鼻尖略弯似钩状,相貌异于常人。这等姿容在我大汉各州并不多见,说是万里挑一亦不为过。孤再问一遍,卿是何人?”
马忠脸颊微红,身为男子,却被李利当众提起他的相貌,并评头论足,这无疑是故意羞辱他。这让马忠甚为恼怒,当即阴沉着脸,语气不善地道:“在下不知道大将军到底想说什么,但在下可以肯定地回答大将军,在下就是马忠,字仲武,河东人士。”临末,马忠又补充道:“这同样是第三遍回答大将军的疑问,还请大将军切莫明知故问。”
李利微笑摇头,不以为然道:“崔琰称先生为百年不遇之奇才,先生岂不知明知故问才有问的必要?否则,我西凉军中像先生这样的刀笔小吏何其之多,孤为何不问别人,独问先生一人?先生既有大才,又有刺史举荐,为何不来本公帐下,却舍近求远在公明帐下出仕。对此,先生何以教我?”
的确,据徐晃所说,马忠是两个月前经并州刺史崔琰举荐出仕的。而最近四个多月里,李利一直都在并州,既然是州刺史亲自举荐,为何不把马忠举荐给李利,反而投在徐晃帐下担任小吏。显然,这是马忠故意为之;否则,崔琰贵为并州刺史,他向李利举荐贤才根本不是难事,甚至可以说是份内之事。
由刺史举荐本是一条出仕的捷径,可以让被举荐之人轻轻松松地走上一条通天大道,为何马忠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舍弃李利这棵大树,而在徐晃帐下出仕呢?此举着实令人起疑,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别有用心,或者说他根本无意于仕途,纯粹是另有企图,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这件事被抖落出来,徐晃无疑是被其连累,成了马忠图谋不轨的同谋或帮凶。
面对李利的质问,马忠沉默不语,当即避开李利咄咄逼人的目光。撇头的一瞬间,他的眉宇间浮现一抹凝重,眼底充斥着深深的忧虑。
眼看马忠无言以对,站在他身旁的徐晃怒声呵斥道“大胆马忠,主公面前岂容你这厮骄横放肆!徐某奉劝你一句,此刻主公询问于你,你最好从实招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若不然,某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显然,徐晃急眼了。此前他对马忠甚为器重,认为自己捡到宝了,有这样一个既是主簿又是幕僚的文士跟在身边,无疑是如虎添翼。因此徐晃从没怀疑过马忠的身份,就连今日赴宴都是他破例带马忠来的,想让他借此机会见见主公李利,与军中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