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1954-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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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为民能够想象到他一样承担着方方面面压力,紧握着他手道:“谦上校,我们的事已经让您很为难了,说这些太见外。”
陈善谦回头看了看,欲言又止地问:“阮茂您打算怎么处理?”
“我无权处理谁,最终结果要看巡回法庭怎么判。”
欺行霸市,开枪伤人,最轻也是终生监禁,他这儿一点不能通融,陈善谦暗想只能跟老朋友说抱歉。
他聊了一会走了,杜高智凑到李为民耳边道:“民先生,阮贵好像是杨文明的亲戚。”
杨文明通过铲除和好教军阀黎光荣成了英雄,率部回西贡时吴廷琰为他准备隆重的欢迎仪式,连堤岸华校的学生都去了,由中校晋升为上校,任命其为西贡军校校长,一时间风头无二。
别人当校长只是过渡,干几天就会被调去担任师长兼地方的省长。
杨文明当校长是明升暗降,因为吴廷琰并不信任他,李为民才不怕那个心比天高、运气比纸薄的家伙,不动声色地笑道:“谢谢。”
“不用谢,”杜高智看了看正跟新娘聊得眉飞色舞的陈丽春,又补充道:“馨将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过人是会变的,随着跟美国人越走越近,他们这些少壮派军官会变得越来越飞扬跋扈,打仗的本事没学到多少,装逼的本事学得比谁都快。
阮高祺前几天寄回一张照片,嘴里叼着雪茄,脖子里系着丝巾,头发搞得油亮,军装笔挺,小胡子修得整整齐齐,自以为很帅很酷。眼前这位差不多,居然学人家拿着一根手杖,**高级军官几乎都喜欢这调调,整个一军中暴发户。
如果没记错,他将来去哪儿都喜欢坐直升机,感觉很威风,结果他这个备受美国佬推崇的“鹦鹉嘴巴顿”遇上飞机失事,没战死在沙场上,却死在事故中。
不作死不会死,他就死在装逼上的。
其它事可以提醒,总不能提醒他低调点,提醒他不用那么装逼,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胳膊道:“对,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说谢。”
杜高智心很大,才二十多岁就担任旅长仍想“进步”,李为民无疑是吴廷琰总统最信任的人,他为能够与李为民成为朋友而高兴,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蒋恩铠端着酒杯笑眯眯走了过来。
“李先生,祝你和吴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谢,谢谢蒋领事。”
“不再是领事了。”
李为民从来没去过总领馆,对他们的事知道的很少,一脸不解地问:“蒋先生要回台湾?”
蒋恩铠微笑着解释道:“说起来要谢谢李先生,你推动华侨入籍,帮我们解决了两国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全民公投之后,国民政府第一个宣布承认越南共和国,经过一番磋商,昨天正式确定建立外交关系,互换使节。总领事馆改为公使馆,袁子健先生过几天就要来出任公使,我出任任公使馆代办。”
“袁子健先生?”
“袁子健是浙江慈溪人,震旦大学毕业,在法国留过学。先入巴黎政治大学学习,后获法国各尔若大学法学博士学位,担任过外交部欧洲司司长,新任命发出前一直担任国民政府驻委内瑞拉大使。”
“为民孤陋寡闻,让蒋先生见笑了。”
“李先生日理万机,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蒋恩铠笑了笑,看着一个劲朝这边张望的吴莉君问:“李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有没有想过带夫人出去度度蜜月,台湾有几个地方风景不错,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李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笑问道:“我可不可把这理解为官方邀请?”
“如果李先生认为太敏感,可以理解为我个人发出的邀请,或者台湾商界发出的邀请。”
刚刚还有人声称这里是越南,不是中国。
作为掌管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的董事长,李为民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唯独台湾不能去,若无其事地笑道:“蒋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莉君虽然结了婚,但我的工作和她的学业都不能耽误,明天一起去富国岛住几天,然后我忙我的,她去美国忙她的。”
要避嫌,他不去台湾是意料之中的事。
蒋恩铠并没有失望,而是笑问道:“李先生,昨晚堤岸的大搜捕行动,有没有抓到那帮在市区作案未遂的罪犯?”
“您真把我给问住了,且不说这些天净忙着结婚,就算不忙着结婚我也不了解这些情况。如果您对此感兴趣,完全可以去问问警察总监或第五郡警察局长韩烁。”
“韩烁不是你老部下吗?”
“蒋先生真会开玩笑,我就干过几天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还是兼任,跟韩局长没打过几次交道,算什么老部下。”
“李先生,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在一些事情上,我们双方完全可以合作。”
合作对付“华…运”,开什么玩笑。
堤岸不允许“华…运”搞事,同样不会允许国民党兴风作浪,李为民哈哈笑道:“蒋先生又开玩笑,在商言商,您又不是商人,我们怎么合作?”
滴水不漏,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蒋恩铠故作不快地问:“我不是商人就不能合作?”
“这倒不是,台湾虽然不大,人口虽然不多,但对一些商品的需求还是有的。如果蒋先生真有心帮我们工投公司,完全可以通过外交渠道就关税问题进行商谈。美国刚给我们最惠国待遇,如果国民政府同样能给,我们将不胜感激。”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自由世界对南越比对国民政府好多了,美国提供那么多援助,给那么多优惠的贸易政策,英国、日本、西德和澳大利亚紧随其后,只要他们能生产出来,只要那些国家有需求,就可以顺顺利利进入那些国家市场。
相比之下,中华民国像个苦逼的孩子,去哪儿都不受待见,怎么哭都没奶吃。
工业村内企业有一大半会成为台湾企业的竞争对手,堵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给你打开市场,蒋恩铠越想越郁闷,抱着胳膊道:“我只是代办,这么大事要等袁先生上任之后才能谈。”
第一百五十一章新的一年
西贡治安确实好多了,但这个好只是相对于平川派军阀没被铲除之前。
原法军改编部队、原教派军阀改编部队、亲美的一些部队、警察部队、美**事顾问团和中情局控制的一些部队和特工、民间武装游击队、解散后无所事事的各教派武装,以及从北方撤下来的东京民兵等等,都各自为政地聚集在西贡和堤岸周边,甚至两条街道之间也分成了不同的防区,事实上仍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状态。
树敌越来越多,郑明世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李为民可不想重蹈覆辙。
陈金宣和第五郡警察局长韩烁制定了两套方案,晚宴结束后可在总统卫队保护下回堤岸,亦可把酒店提供的套房当婚房。
结果两套方案一套都没采纳,宴会快结束时以陪妻子去六楼客房换衣服的借口,从酒店后门提前开溜。小两口钻进东亚银行保安的车,直奔西贡河边的一个小码头,搭乘大舅哥专门改装的一艘钢壳货船,连夜从水路去富国岛。
舱房当新房,机器声轰鸣,怎么折腾外面人都听不见,别有一番情调。
一阵暴风骤雨,吴莉君香汗淋漓,三魂六魄像全被抽走一般整个人都软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食髓知味,李为民一边揉捏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说:“老婆,我……我真舍不得让你走。”
丈夫很温柔,没想象中那么疼,吴莉君意犹未尽。用竹笋般的玉指抚摸着。意乱情迷地说:“那……那……那我就不走。”
说完之后。抬头深情的看了一眼,这一眼摄魂夺魄,这一眼似水幽深。
李为民一阵悸动,咬着她耳唇道:“不走当然好,关键不走陈丽春不会让你安生,肯定要拉着你去参与她的‘女权运动’。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几乎成了一个靶子。跟她搞一块没好处。”
跟丈夫出国转了一圈,成了“西贡莲花”,成了南越最受外国媒体关注的两个女人之一。要是留在南越不去美国,正如丈夫所说的一样别想安生。
吴莉君轻叹了一口气,贴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说:“她跟我提过妇女平权运动,她说妇女如果没有在各方面取得平等权利,就不能对国家发展和在国际上做出有效贡献。并且单单在各方面得到平权,不足以让妇女成为有效力量。
她要把妇女组织起来,她要推动妇女平权方面的立法,她要在国会上提出一夫一去妻制。禁止离婚和纳妾,禁止搞婚…外…情。要在全国推行禁赌、禁舞、禁烟和禁娼的‘四禁’政策。”
现在的南越,仍处于一种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
一夫多妻是封建“传统”,“婚…外…情”是法国殖民统治留下的,她的“道德观”对现在的南越太超前,传统势力不喜欢,在感情问题上和法国人一样浪漫的新一代同样不喜欢。
李为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们一家,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禁赌、禁烟、禁娼没问题,禁舞算什么,这是想禁就禁得住的吗?还有禁止离婚,亏她想得出来。”
“道德法律化,是有些过,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你支持她?”
“我又不是议员,我怎么支持?”
想起陈丽春的那套理论,吴莉君忍不住爬到他身上,吃吃笑道:“老公,她为她正在做的事感到自豪,而她说得那些话听上去似乎有点哲理。”
“哲理?”
“嗯,她认为女性是平衡世界的一股力量,世界一半人口是女性,如果世界不平衡而经常处于战争状态或边缘,那是女人没有做到应做的事。认为单独照顾家庭是狭小的观念,认为要照顾好丈夫,照顾好家庭的男性。”
“女人是家庭的内政部长?”
“她跟你说过?”
“不止一次,她的理论就是男人通过努力去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吴莉君扑哧一笑道:“好像是这样。”
“她出发点没错,事实上越南妇女吃苦耐劳,一些女人为家庭乃至国家所作出的贡献比男人多,但妇女地位不是她这么去争取的,时机不对,方式不对,这么搞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我知道,所以尽管舍不得,我还是要去美国,不能跟她搞一块。”
“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就是担心你。”
在美国呆一年多,接触过那么多人,她早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很多事可以跟她说,不然她真不放心。
李为民把她紧搂在怀里,慢声细语地说:“吴廷琰从小接受儒家教育,影响至深,治国理事脱不了‘圣君贤相’的作风。他不亲近民众,不跟民众打成一片,即使政绩再显赫,民众也没要当家作主的感觉。
可以说他那套封建伦理价值观,早不适应这片脱离殖民统治深切渴望民主气息的土地。以‘家长政治’权力为基础,从来不懂分享权力的意义,更不会觉得独揽权力有什么不对,这么下去迟早会失去人心。”
吴莉君担心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保持距离,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在富国岛住几天你就去美国,本科念完念研究生,争取拿个硕士或博士学位,没什么大事别回来。我一有时间就去团聚,不参加什么制宪会议,不掺和他们的事。”
“总统,瑈先生和瑈夫人会不会有想法?”
“我又不是去美国度假,至少表面上不是,为了工业村计划,他们能有什么想法。”
……
新婚之夜,小两口聊着聊着又情不自禁紧贴到一起。又是一阵暴风骤雨。直到精疲力竭才相拥而眠。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货船没去东阳码头,直接停泊在西北角的浅水区。
这么晚起床,吴莉君很不好意思,手忙脚乱收拾完舱房,像犯了多大错似地乘小渔船来到岛上的新家。
第一次来,风景比想象中更美,整个一世外桃源。
蜜月就在这儿度,没人打扰。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随着小姑子李为青的到来,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分别。
1956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送走妻子和妹妹,李为民打起精神,再次全身心投入进工作。
春节临近,岛上条件比去年底好很多,并且有节前准备经验,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把第一站放在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
校舍仍在建,要到年底才能投入使用。没大学生自然不会有学员,驻地只有三十多个来自第五步兵师和工投公司保安队的教官。
二楼左侧的大会议室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墙上一幅大军用地图,几个军官正围在沙盘前低声讨论着什么。
“李先生。”
“民先生好。”
有华人有越南人,不过能站在这儿的全是可以信任的,李为民附身看了看,饶有兴趣地问:“在研究奠边府战役?”
陈润威指着墙角边的一堆堆文件,微笑着解释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