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6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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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丁一这边下了决心,执行起来是很高效的,一个是因为丁一集团现在明显是处在上升期,所有人都充满干劲,官僚的习性基本上还没有养成出来;一个是丁一的命令。对于他手下的部队或官员来说,绝对要比英宗的圣旨对士大夫阶层有效一百倍。
因为丁一不需要去跟谁博弈,他也完全没有谁来制衡,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一种实质性的高度军事集权化的管理模式。很多时候。真是体制的问题了,高度集权的治理模式,如果金字塔最为顶尖的存在。能够很有远见地避免一些错误,那么集权绝对比民主体制高效许多。
但要是金字塔最上面那个人犯错了呢?唐明皇就是例子了。这个根本不用多说,安史之乱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就是注脚。不过就算秦王汉武,唐宗宋祖,重生此时,也绝对不能比丁一看得更远的,犯更少的错,因为丁一不是预测,他是真真知道几百年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这样长久的下去,我很担心。”丁一对张玉这么说道。
张玉在欣赏着倭人的歌舞,她本就喜好音乐,难得来到倭国,不用她去操心那许多的事体,她这些日子,倒是偷闲。莫蕾娜也很满意地依偎在丁一的身边,她很清楚,丁一可以这样陪着她们的时间,不会有很多。
“下去吧。”张玉淡然地开口,贴身的丫环便教倭人歌舞班子散了去。
“先生担心放下手中的刀柄?”她是他的知音,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除非,他说一些什么几百年后,随便一个平头百姓,也能千里传音之类的醉话,教得她着实不知所云。
丁一点了点头,他的手并没有握刀,他现时连长刀都不佩带了,很久以前,就已如此。
但他握着刀,大明乃至这个时代,最锋利的刀。
除了自然的伟力之外,只要他挥手,这把刀就将为他斩开一切的阻碍。
这把刀不止是军队,还有工业化的基础;还有十年之间渐渐成形的教育体系;还有已完成了土改的两广百姓,发自内心对他的拥戴……乃至他的名望,他战无不胜的风采,他那永不堕落的旗帜!
“三日,从征召仆从军到实质占据出云全境,只用了三日。”丁一半躺着,把头枕在莫蕾娜的腿上,“只因为我同意他这么做,他就做到了。又用了三日,他和巫都干所部就会师了。只因为我教他们尽快会师。”
张玉脸上泛起了笑意,曹吉祥沏好了茶,小心端了上来,她拈起茶杯饮了,方才徐徐开口:“先生若是放不下,何必放下?红粉馈佳人,宝刀赐壮士,只当先生这伟男儿,方才持得了这样的刀。”
丁一听着苦笑起来:“不放下?不放下,只不过是祸国秧民,害人害已罢了。你看这世上,自秦汉以来,何曾有千年的国度?刀柄现时在我手里,自然无碍,他日我老了,糊涂了,却怕就伤到自己了,便是我一世英明,后代又如何?”
“先生如何知道,那立宪之举,便能使国家富强?”
“我就是知道。”丁一说到这个问题,总是用这类赖皮的方式来结束对话。
张玉听着,也不以为意,只是掩嘴轻笑。
这时丁某人一收腹翻身坐起,却对曹吉祥说道:“老曹随我去走走。”
曹吉祥并没有因为丁一削了他兵权,而有什么不快意的。
他一点也不稀罕去领那些朝鲜兵,掌过团营的人,他的眼界不至于低到这程度。
向丁一证明,曹某人于军阵之上,是不怯他人的,也是知兵事的,便就足够了。
“你愿意留在广州府吗?”丁一问了这么一句,却就伸手拦下了要表良心的曹吉祥,“有事分派给你做的,不是教你在广州府欺男霸女,你别在那里偷乐。去年运了两船胶回来,硝化之后,蒸汽机开始堪用了。嗯,跟你说太细你也听不明白,回了广州府自己看看就知道,总之,就是我们得修铁路了,这是件大工程,不交给得力的人手来操办,我放心不下。”
谁知曹吉祥却一改平时那谄媚,居然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问道:“少爷,听着这事,得费不少人力、钱力、物力?只怕还要得罪人?”
“那是必定的,铁路比公路难修,再说如果铁路要从那山上过,还得开山,得让周围人家把坟迁了,要是办得不好,会有许多百姓骂娘的。”丁一很高兴曹吉祥没有如平时那样,乱拍马屁,所以倒也是很仔细地和他分说开。
“那咱们修来做什么?咱们都要出海了,这两广的事,轮不着咱们操心啊!”
曹吉祥有着许多的不平:“少爷,您要觉得这铁路好,咱们去了美洲,您说要怎么修,老奴便是碎了身子,也无二话的。但两广这边,老奴却是做不来,您还是让别人来做这事吧,老奴还是跟在您身边安生。”
丁一听着愣了一下,不禁笑骂起来:“胡扯,难不成在美洲倒搞得繁花如锦,这华夏却是不去管他?这是咱们的根啊,老曹啊,你这见识,却是不堪。”但说到这里,丁一自己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了有十数名卫士狂奔而来,后面跟着一个丁某人不太熟悉的军官,身着黑色军常服,手持三道红边的牛皮纸袋,这是军中特急公文的标识。而且这名军官身边还跟着一副身着大明军将袍服的指挥使、一位头戴乌纱的五品文官。
卫士奔近了,向着丁一行了礼:“先生,这是刚刚到的船,他们是搭了天津守备处的船过来的,查对了一切印信公文无误,已搜了身,四奶奶教我等带他们过来见先生。”
张玉能开口叫卫兵带他们来寻丁一,可见她是觉得事态重大,一刻不能容缓的了。
那手持三道红边牛皮信封的军官,举手行了礼,把天津守备处发出的这份文件交给丁一,请丁一签收确认之后,再次行礼,然后便退到一边。那指挥使和文官却就撩起衣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给丁一叩了头请安。
丁一搀了他们起来,文官不敢耽搁,不是从袖袋取出来的文书,是从贴身怀中取出。
不是公文,是一封私信,打开一看,除了抬头称谓之外,就只一句:
“西北有变,殿下仍督安西大都督府军民事,请暂缓就藩,昂顿首再拜!”
昂,就是现时在兵部视事的尚书马昂了。
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马尚书,要到这样的语气?
这时那名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在边上苦着脸道:“不单西北有变,下官离京之时,听着有西南六百里加急文书入师,只怕蜀地也是有变!殿下以苍生为重,还请推迟就藩之行啊!”
第三章受降城下月如霜(十六)
这当口听着西北有变,丁一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尤其陈三就关外,所以他颇为关切,招手教边上警戒的士兵搬马扎过来,教这郎中和指挥使都坐下说话:“可是大明第三师那边告急?还是金帐汗国南下?”
郎中和那指挥使相视一眼,就苦笑起来,那指挥使硬着头皮向丁一禀道:“陈师座及大明第三师,师、旅、团各级的军将,上表请乞还骸骨,欲携家眷入关归田;另有第三师军士长三千余人,也递交了退役申请;厂卫探得,也先旧部啸聚于成吉思汗栓马处,以也先之妹,巴达玛为首,于呼伦湖畔盟誓,约定殿下就藩就日,就是彼等发动之时!”
丁一听着脸都黑了,这什么跟什么啊?陈三玩得这样就太过份,要是关外不管,丁某人先前在关外几番拼死拼活,不是白折腾了?不过他是个护短的人,当头一句却是训斥道:“彼等又不是军户,募兵要求退役,是情理之中,凡五年期满的,自然可以提出申请,总不能让人一辈子在关外呆着吧?”
“殿下说得是,只是这事体……”那郎中和指挥使,当然不敢跟丁一顶撞,想想兵部尚书马昂,公文都不敢下,只能用私信的方式来沟通,还要用上顿首再拜这样的姿态,他们脑袋里只要不全是水,怎么敢在这当口和丁一争执?
所以他们只是诉苦:“还请殿下周全才是,不然关外乱起,岂不是又来叩关?”
“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陈三乞归,便让这厮致仕好了。兵部人才济济,总不至于派个人到关外接手兵事都没有吧?”丁一黑着脸问道。陈三闹腾这出,虽然没跟他商量,不过若是陈三随他西行,丁一倒也喜欢,这是能任事,能独当一面的弟子。
“当年如玉出关,又有什么人手给她了?不也一样的密云前卫站住了脚!”
那指挥使就坐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给丁一磕起头来:“殿下啊!末将随着都督出了关的,可是第三师那些兵马。全然不知如何指派,那兵都是好兵,可末将去了,压根指挥不动,他们闹饷,也不是全都闹,有三四千人在闹饷,说是殿下要去就藩了,以后关外的外驻津贴就没着落。他们家里过不下去,要朝廷先给三年的津贴,不然便要退役;又有三千多军士长,压根就不管下面士兵的训练操课。说是自己递了申请,等着退役了。”
丁一听着不住摇头,苦笑道:“派些百户、守备之类去统领。把津贴发下去,不就成了?”
“马尚书原本也是如此想。殿下运了钱粮回去,户部也比往事好说话。只是派了军将,仍是指挥不动,更多士兵起来闹了。”那兵部郎中脸上都能挤出苦胆汁来了,在那里凄惨无比地说,“兵部派了王侍郎去督师,但呆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听得他们细说,丁一也是无语。
因为督师的侍郎去了,就教军将点了兵马,要挥师呼伦湖畔,把巴达玛一伙剿了。
结果除了那三千多申请退役的军士长,和师、旅、团各种军将之外,其他士兵还是听招呼。但军令一下就完了,因为下面的营、连长就来问补给,作战计划怎么安排,弹药补给怎么准备?
老实说,要是接受过正规军事培训的军官,这倒是难不倒的,实不实不说,至少扯出一通数据和方案,来应付下面的人总归是没有问题。可这侍郎不是丁一这系统出来的人,他不熟悉这一套东西,加上对于当兵的,原本就看不起,当下被逼问得急了,就怒了,拿出士大夫的架子,要把为首的几个营长拖出去打军棍。
“于是便出了大事!”那指挥使说出这句话,连声调都变了,可见当时事发现场,是如此的让他刻骨铭心,以至东渡至此,一旦提起,那入骨的恐怖,依然挥不去,“大明第三师,兵变!”
然后他痛苦跪在丁一跟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他不想说,兵部差他来,就是因为他亲临现场,想让他向丁一传递第一手的资料,要不然他区区一个指挥使,凭什么能来到丁某人面前?
但他真的说不下去,边上兵部的郎中看着,只好接过话头,替他把话说了下去。
“军兵以为王侍郎毫无定计,胡乱指挥,是要教他们去送死。又不是谁在群情汹涌里的军兵之中,喝了一句‘他们害了那颜,是要来把我们也坏了!’,于是场面一发不可控制,连陈师座带着师部军将,下面的旅、团主将出来,也喝之不止!”
“当场有二千余人,说是要回都音部落去,陈师座教人去拦,他们说‘我们为着那颜去死,皱一皱眉头,都不是长天生的子孙;可那颜都教彼等逼走了,我们凭什么卖命?我们要回去都音部落,壮大了他,好去迎那颜回来!’谁也拦不住啊!”
“而那三千余递交了退役申请的军士长,也纷纷三五成群,过来给陈师座行了军礼,一声不发自去了,这倒也罢了。”那兵部的郎中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其余万余士兵,叫嚣着王侍郎要把彼等害死,不如去投巴达玛!”
而王侍郎呢?好死不死,他当场气得胡子发颤,戟指着军兵骂道:“反了、反了!”
此言一出,便如火上浇油。
“就有军兵喊叫,杀了王侍郎,取了他的人头去投巴达玛,也是一个投名状!又有人说,一不做,二不休,把陈师座也做掉了,草原诸部都要承着他们人情,再不济,也能自成一部,不用仰人鼻息!”
那指挥使总算缓过气来,抬起头向丁一说道:“殿下!那万余兵马彪悍得要紧,末将和都督出关的亲兵家丁,当场就有几十人被生生斫成了肉酱!彼等把王侍郎和陈师座一并围着,陈师座身边也不过二百亲兵,都督都给乱军杀了!”
“陈三怎么样了?”丁一扬手止住了那混身颤抖的指挥使,直接向他问道。
那指挥使连忙又磕了头:“回殿下的话,陈师座和师、旅、团诸军将,携了家眷入关,自囚在金鱼胡同的靖海郡王府中,兵部召对不至,只教亲兵回了一句‘某无颜见先生,但求死耳,不敢自杀,愿由有司定罪明刑。’圣上本想要召对,于大司马撑着病体进宫劝了,说是莫要把陈师座生生逼死,万事等殿下回华夏再说不迟。”
“有司给陈三定了罪?”曹吉祥听着,忍不住在边上问道,这不是逾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