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4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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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确诊,是肺结核?”丁一再也看不下去,把那医书塞还给了谢当归。
谢当归听着却就不同意:“非也,肺结核是何症?从所未闻!总宪是从何处听得来的?此症明明便是肺痨!”他沉吟了半晌,又开口道,“下官以为,此病重治更重养,须要饮食适宜……另就圣上最好不要来探望得太勤,下官看总宪是要听真话的,不妨直说了,此症又唤尸疰,晋代葛洪在《肘后备急方》里记得分明‘累年积月,渐就顿滞,以至于死,死后复传之旁人,乃至灭门’……”
丁一听着这倒还有点靠谱,至于在对于肺结核的传染性上、防治上,还是有着很清楚的认知,当下对那三个太医挥了挥手道:“尔等且自去,留谢院判于此便好。”那三个御医如蒙大赦,只觉对着朱见济的病,大家都是觉得没办法,治不好太子,那下场需要说么?
要不怎么其中有人想出弄胎盘和天灵盖的古方出来?都治不好了,治不好到时怪责下来,就全玩完了,说不听的,能混到御医,那水平绝对不差,胎盘和天灵盖能治这肺痨?也许基于五行相生相克,还有几分相信,但这“咒曰∶电公灵,雷公圣,逢传尸,即须应,急急如律令!咒七遍讫,次用酥炙黄”*【注】能治好病?不是到没办法的时节,怎么会来这一手?
“太子以后这病便由你一人决之就好。”丁一对谢当归这么吩咐道,“要保持通风,不单至亲之人,就是其他身体弱的人,也应尽量回避,晚些时候,学生会教人送些口罩来,你以后去为太子诊病,也要带上。便先如此,你自去忙就是,皇帝是教学生来问清真实病情,却不是教学生来为见济治病,术业有专攻难道学生不懂么?老谢,你太孟浪了,去吧。”
丁一没有跟谢当归再谈下去,而后者听着,倒也清醒过来,饶是他个性狂傲,也不禁后怕——这可是关外被称之为阿傍罗刹的丁容城,奉天殿仗刀杀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丁容城啊!这谢当归和梧州工场的李匠头倒是颇有些生性相近的,一到专业领域就发疯,发完疯了就后怕,虽不至于如李匠头那样前倨后恭,但听丁一叫他自去,也是仓惶奔逃一般。
“公公也该听够了吧?”丁一对着长廊边那被飘雪所覆盖的花丛,微笑着这么说道。兴安也躲不下去,只好尴尬走了出来,扯下身上披着的蓑衣抖落一地的雪粉。他倒不是有偷窥癖,而是身关太子,他不得不偷听。
所以丁一倒也没有去嘲讽他,只是教他带路去见景帝,其实后者身为患者的父亲,也并没走得多远,长廊转弯处拐了过去,就看着景帝在张望着,此时见着丁一过来,却就急急问道:“如晋,那些庸医怎么说?算了,你别理他们,他们但有一点本事,朕也不至于这关节,要从云远把你叫回来……”话一出口才发现失言,却又连忙道,“其实、这个、说起来是母后……”
“怜子未必非丈夫。”丁一倒是开解了他这么一句,不至于让他下不了台。
这教景帝很感激,把着丁一的手臂问道:“走,快生随朕去看看见济……”
“皇帝要听实话?”丁一反手扯住景帝,看着后者点了点头,丁一便一字一句对他说道,“没治了。”
ps:【注】:这咒语是出自明代王肯堂所着的《证治准绳?类方》第一册里传尸痨,据说《证治准绳》还被后世视为《六科准绳》。这个加注是声明作者不是中医黑,例如切脉诊出有没有怀孕的,诊出是男是女我不太信,但有没有怀孕我是坚信中医可以诊得出来。只是古人有着他们的局限性,西方医学水平在景泰年间,比大明还不如,放血疗法似乎还很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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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很少诉苦,写惯实体的,都是习惯按时交稿,不舒服什么的,都是自己解决,但这牙痛,真的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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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温柔乡(七)
不得不说,在这一瞬间,无论入京之前,丁一对于景帝如何厌恶、如何反感,便在这一刹那,他突然同情起景帝来。因为看着景帝听了他这么一句话,双眼渐渐发红,然后拼命仰面向天,却无法阻止那眼角渗下的泪,如不是丁一用力把着他的双臂,景帝便这么瘫倒下去了。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滚开。”丁一双手把在景帝肘下,冷冷地环视四周,对着那些想要凑过来宦官、宫人这么说道,“或者我挖了你们的眼。”他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很冷,比这漫天的风雪还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者只是觉得,一个接到这样悲凄消息的父亲,不应该被这群谄媚的人们包围,总之,丁一便是这么驱赶着那些宦官,包括兴安在内。
丁一对于宫里的一切,都觉得假,每一个人,每一张脸,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曲折婉转的意思,更不要提每一句话,几乎要表达的意思,都尽在话外。所以当看到景帝这瞬间的真情流露,他便被打动,便唤起了他的同情,下意识地把这点真卫护起来。
“圣上听着如晋少爷说起阵亡战士,悼念殉国的烈士,心中悲痛,你们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兴安压低了声音,配合着丁一的话,驱赶着那些宫人和中官,自己也退开了几步。
“我有一个法子。”丁一已经需要用似乎搂抱的姿势,才能让景帝不往地上掉下去了。“但不知道行不行?若是行,便有得医;若不行,只怕那关口来得更快。”听着他这话。景帝象是突然之间迸出一点生机,挣扎着勉力站直起来,死死瞪着丁一,却只听后者低声说道,“他若只是那个给我写信的小人儿,这当口,我不会犹豫;他不只是小人儿。他还是大明的储君。这个法子,原本我是不想提的,全无一丁点的把握。也无治愈过的先例,看皇帝悲伤,我终归忍不住。试不试,得皇帝自己来定。”感觉景帝自己站直了。丁一缓缓松开把着他的手。“那个谢当归是个好医生,最好教他看顾着小人儿;皇帝想清楚了……”
景帝突然截住丁一的话:“朕明白,若是要试,此事便只你我君臣能行,连兴安也不能说。”只因有第三人知道,治好倒罢了,若是出事,有南宫那位的先例。指不准外间说是,天家最为无情——谁知道皇帝是不是贪恋这龙椅。连自己儿子也不想让了?华夏数千年,又不是没这样的事——石虎杀太子、汉武帝逼死太子,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到时再来清查,就是抄十族也没用,哪堵得住间世人的嘴?
“便如此吧,臣先请辞,保重。”丁一低声地回应了景帝一句,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对兴安说,“叫个人领我出宫。”这时候,景帝却是需要兴安这个心腹在身边的,兴安也是清楚这一点,望了景帝一眼,见着皇帝点了点头,便指了一个小中官,教他领丁一出宫去。
但是丁一离开了乾清宫没有二百米,还在长廊里跟着小中官转兜的时候,边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奔过转角出现在丁一面前的,却是熟人,就是去云远宣旨的太监之一肖强,也是入京师之后,把丁一打赏的钱财塞给李云聪,又撸下自己手上戒指作凑头,教李云聪也拿去买米施粥的那个太监。
“如晋少爷!”肖强赶得有些急,这一日丁某人入了紫禁之后,这些大太监似乎都没有平素的闲逸,一个个都是紧赶慢赶的,和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催着似的,“娘娘教奴婢来请您回去,有口喻:‘现时就回来,哀家说你一句还受不了么?汝是吾儿,惹得哀家生气,打上一顿又如何?’少爷,还是赶紧跟奴婢过去吧!”
丁一无奈,冲给他引路的小中官说道:“小公公回去,替学生禀告皇帝,却是太皇太后相召。”孙太后话说到这份上,于别人听来怕是极不客气,但丁某听着耳中,却暖在心田,他便是两世为人,也没个母亲来打他骂他,听着这旨意,分外地亲切。
去到孙太后的宫外,肖强便对丁一说道:“娘娘说是不须禀了,教少爷自入内见驾便好。”
丁一点了点头,整了整衣袍入得内去,却见殿里不单上首坐着孙太后,还有一班珠光宝气的中年、老年妇人,个个都是诰命的服饰,有几个丁一认得的,却是勋贵家中的老太君之类人物,看来是勋贵、大臣家里命妇的聚会。
还没等丁一开口,孙太后就对别上的命妇开口道:“如晋是怨哀家待其太薄,确亦然也!黔宁王镇云南而身后封王,然而如晋纳兀良哈入版图;镇广西;再拓云远,朝廷所配兵卒何其之寡?若论功绩,黔宁王可身后封王,如晋此时封王又何不可!”说到此处,孙太后转过头来望着丁一,似笑非笑地说道,“汝若敢在哀家面前再称一次微臣,哀家拼了这脸面,也要让皇帝为汝封王!反正,这名份,宗人府里的玉牒里也录着,也不是随便胡诌!”
她说的就是收丁一为义子、赐姓的事,是有通报给专门管理皇族本家宗室事宜的宗人府。宗人府中专门记载皇族宗室繁衍传递和生死娶葬的谱牒,就叫做玉牒。也就是说,和明末国姓爷郑成功一般,赐姓之后正式称呼便是朱成功。如今的明朝,可不比明末那么随便,赐了姓的丁一,其实官方姓名不是丁一了,除了赐姓,还要排入英宗、景帝这一辈的祁字,应该是朱祁一才对。
边上的一品、二品命妇能得出入宫禁,又是勋贵出身,可不比李贤的母亲那么纯朴,那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便有人道:“娘娘所言极是,五千壮士打下五府一宣一属国,当真世间罕有的功绩,也只有卫、霍方得相提并论,又是娘娘的螟蛉之子,便封王也不为过!”
丁一听着只觉已成骑虎之势,回到明朝当王爷么?如果不是丁一被那群学霸虐了那么久,又进士得中,那么封王就封王,这不很爽么?当王爷谁不高兴啊?问题是被那群学霸虐了那么长时间,许多华夏的讳忌,丁一心里可是有底的:如果没有义子、赐姓这关节倒也罢了,现时官方姓名朱祁一的丁某人,若是一旦这么封王,被人以后周世宗柴荣指之,他如何自处?
柴荣就是义子而继大统啊,现在英宗被幽囚,景帝的儿子病到咳血也差不多了,丁某人来封王,是等着接班么?不说别人,恐怕景帝就先受不了吧?要发动什么事都好,总要谋定而后动,而不是被孙后这么挤兑着,然后到了皇帝和大臣都容不下丁一,而要向他动手时,被逼发动吧?所以丁一眼看也不能再和孙太后扛下去,只能撩起袍裾拜下,口中称道:“孩儿无行,教娘亲牵挂了。”
孙太后看着,面上便有了笑意,抬手道:“若是早时这么懂事,哀家也不用被你气得头痛,赶紧起来,看座!”又对边上命妇说道,“这孩子虽长于军略,却是不能和卫、霍比的,哪敢这么说?过了、过了!”却是一副自家儿子长进,嘴里谦让着,心里却乐开了花的模样。
那群命妇却都是应景的人儿,便在那里纷纷搜刮着好词儿,夸赞着丁一,至少表面看上去,孙太后是高兴得要紧,虽是五十左右,但原本年轻时,就是能逼着宣宗的皇后自辞后位,让她当皇后的佳人,加上宫中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此时笑将起来,在那雍容华贵里平添了一分生机,教人望之,不单是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更有着“淡极始知花更艳”的味道。
又有命妇问起丁一的子嗣来,于是孙太后籍势便发作,责斥丁一道:“哀家……”她顿了顿,竟在这一众命妇面前改了口道,“为娘前番方才去信责问你这事,别提什么匈奴未尽的说辞!你北平鞑虏,南拓云远,又待怎样?也是二十多岁了,到现时还不教为娘抱抱孙子,却是什么道理?你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丁一只好苦笑着回话:“娘亲,皇帝和太上……”他想说的是景帝和英宗不是早就有儿子了么?几时见孙太后去抱过?英宗那原来是储君的儿子,不还扔给万贞儿带着么?这么喜欢抱孙子,大可自己带啊……
但明显孙太后并不准备给予他发挥的余地:“莫左右而言他!你今儿便得给哀家一个准信!”终归还是哀家,总归她便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但不知不觉之中,丁一便已进入被父母逼问为何还不生孙的状态之中……
这却就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全然就不是阴谋,尽是阳谋,哪怕丁一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