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18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般是不会下死手杀人的,因为亲友旧故这四字太可怕。
千百年的人,大约是很难理解所谓亲友旧故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关系到一件事,就是血亲复仇!
《礼记》里面就写着:“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这就是说,刚才被杜子腾下令杀了的江湖汉子,他的儿子是不能和杜子腾生活在同一天空下的,一定要来杀掉杜子腾才可以;他的兄弟是要随时提着兵器,准备见着杜子腾就弄死他来报仇;他的好友,注意,好友也不能跟杜子腾生活在同一个国家,要不杀了他。要不追杀到杜子腾逃离大明。
而《春秋公羊传》也说,“不复仇,非子也。”甚至“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就是父亲冤死,儿子向君主复仇是可以的。这都是儒家的经典,提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提出可以向君主复仇。
可见血亲复仇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概念。
当然明朝律承唐宋律法,没有太过放纵这种血亲复仇的行为,但除了有司判定有罪被正法的之外,却也规定:如果祖父或父亲被杀。做儿孙的,当场把对方杀掉是合法的,无罪;如果事后再去杀掉对方复仇,杖六十。
而一般来说,只要是血亲复仇。这六十杖是会很有艺术性的。
平头百姓倒也罢了,这江湖汉子。有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内的兄弟朋友。
这可不是那些混混啊!这是有资格来推选北直隶江湖盟主的好汉啊。
杜子腾居然就这么把他杀了?他就不怕人来报仇?
“诸位兄弟来得京师。为兄招呼不周,有愧啊,海涵。”杜子腾接着又把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次。这一次,没有人再开口咒骂丁一了,长矛锋利的刃,总归是要比胸膛更硬。挨上一两刀挣个面子,对于江湖汉子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论到生死,终究是比面子要重。
刘铁挤了过来。却是对杜子腾笑道:“展之,你对一群死人说什么话?你脑子不太好使么?行了,把这堆尸体埋了便是,差不多咱们也该下山去了。”那被缚于地上的江湖群豪听着不禁色变,如果方才还没杀人之前,刘铁这么说,很可能会有不少人大叫:有种你就把爷爷杀了!
但现在没有,没有谁去喊叫,谁都不再怀疑,这些人敢杀人。
“师兄,他们是活人,哪能随便埋了?”杜子腾微笑着回应。
刘铁搔搔头发冷哼了一声道:“是么?我看来来去去都是你一个人在说话啊,活人谁他娘的不会吭声?好了,这里是你主事,你看着办,你说活人就活人吧,不过手脚利索点,我看啊,还是埋了痛快。”
当杜子腾第三次说出:“诸位兄弟来得京师……”
“小弟拜见哥哥!哪里敢怪哥哥,都是小弟千般不是!”、“俺他娘的不干人事,却是见了哥哥,才晓得了道理!”不一而众,个中也有一两个昂着头,杜子腾笑着点了点头,萧逸把那几个自认好汉的提溜了出来。
给那些江湖汉子松了绑,杜子腾便点起名来,一十五帮派,一个不漏:“白龙帮的郝二狗、吴有财、钱大发、赵三多,出来。”他叫的是本名,不是这些汉子在江湖上厮混报的名字,然后便从那几个昂着头的人里,踹翻了一个,对白龙帮四人说道,“一人一刀。”
那几个昂着头的汉子死得通透之后,余下六十几个帮派汉子,蹲在那里,苦着脸,连交头接耳都不敢。
丁某人此时也携着天然呆把那破庙来回转了两圈,便信步走了过来,冲着六十余人说道:“诸位来京师,是为了约见学生?”
这些人学精了,看着那要活埋他们的刘铁就一副狗腿子模样侍候在丁一身旁,生怕答慢了,刘铁又要把他们当成死人,连忙纷纷开口:“是啊!我等就是为了见丁大侠一面!”、“便是为见丁大侠一面!”、“小的仰幕丁大侠啊!”
丁一笑着抬起手,示意他们住口:“现时见着了,大家伙没事回去吧,要是盘缠有难处的,只管说,好么?学生实在不耐风寒,便先辞了,诸位,一路顺风啊。”
这就是丁一的雪夜之约。
正如他所说,到了今时今日,他还要提刀,已经和没有刀,是没什么区别了。
在回去的路上,刑天突然开口道:“你便不怕,他们之中,有几个热血的汉子,潜回京师刺杀你?有千日做贼的,却没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必做得那么绝?”他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当官的好处,他自是不希望丁一死,丁一不死,他尽心给丁一办事,他那幼弟的前途自然就有了着落。
“北直隶的热血汉子,此时都在团营之中。”丁一在马上,不慌不忙地跟刑天这么说道。
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什么刺杀。
不是大明没有热血的男儿,不是江湖没有义薄云天的汉子。
而是这样的人,在国家板荡的时刻,在京师将破的时间里,在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京师保卫战中,他们在哪里?要知道瓦剌入侵,这可不是什么“国家兴亡,食肉者谋之”不是一家一姓的政权更迭,一旦瓦剌入侵,汉人就会重新成为蒙古人的奴隶。
这等不畏死的、有血性的汉子,必定早已投入那些招募军卒的官员手下,加入到团营之中。京师二十二万军队里,有的便是这样的热血汉子!
至于石景山上的江湖人,血到底在何时是热的?
是在抗击外敌、舍生忘死之时热血沸腾,还是在两村争水斗殴之际,才敢亮出铡刀?
是在面对瓦剌鞑子仗刀冲杀、斩旗杀将之时奋不顾身,还是向青楼的校书、相公、撩倒处的苦命女人,勒索她们的卖笑卖肉银子时,才有勇气?
是勇于将蒙古人赶回草原,还是能于将输尽了身家的绝望赌客扔出赌坊,以免他在赌坊里寻事或自杀呢?
江湖人?
丁一冷笑了一声,对刑天道:“若不是给你面子,你觉得我有必要去?若不是在西直门,看着你跟在孙都督后面冲杀,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你面子?”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如同吐出了心中许多的隔膜。
一路上,刑天再也没有开口去提起北直隶江湖的任何一个话题。
世上没有那么多出乎意料的事,一旬之后,第一批钱银就交了上来,是补交上个月的银子。而有京师多了好几家行会,有青楼的,有赌彩的,有车马铺的,有苦力的……而稍有点名头,能被人称得上一声哥哥的地痞,若是正当青壮之年,似乎几日之间,就从京师里消失了一般。
其实他们并没有消失,只是能大约有点名号的,全都进了行会做事。分了一套黑衣,一根短棍,由那丁一从敌营救出的七百壮士里的老兵带着巡街。而他们在国土安全局衙门的名册,自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在行会的名册,则就录为护院等等,每月有一份津贴领取。
这些混混倒是乐意,俗话说得好,有头发,谁愿意做癞痢?他们又不是朱虎李青这些大佬,真弄到银子,到了他们手上也不见得便有多少;他们也不是最下层挣扎着的那些人,无武无勇无力无心。入了行会,上头又有国土安全局衙门罩着,每月银子拿下去,也不见得比平时少,有什么不乐意?
朱虎、李青那些人,刘铁过去就给他们传了一句话:“以后有事,便寻行会里的护院去办。当然,若是要图谋不轨卖国的人,大约会私蓄死士吧。”那些大佬自然不愿意,但现在已不是他们愿意与否的问题,手下能打的,全让丁一搜罗去了,不这么办,又怎么办?
于是京师的许多械斗,便成了民兵组织的定期小规模班排级别军事演习。
各家的勋贵、官员,自然对此是极为不满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待从头(十二)
但文官绝对不会在这关头去招惹丁一,于谦此时在朝中的权势不是说笑的,连景帝都能上山砍竹烧竹沥来笼络的大司马,何况于江湖上的事,本来就不见得光,于大人现时或者不知道,或者不愿知道,但若主动去和于谦说丁某人黑吃黑,那不是找死?逼着于大人把自己在江湖上的生意也扫掉么?
至于勋贵,是有人想动丁一的。不过孙太后不知怎么知道了,派人说了一句:“如晋是好孩子。”一众勋贵方才想起,丁如晋是被孙太后收为干儿子的,若这厮不是这么愣头青,会顺着杆子爬的话,不用去救出英宗,不用经历京师保卫战,都能混个伯爵吧?后面一打听,得,丁一收的钱,八成都交宫里去了,动丁一,是要打内宫诸位贵人的脸?
“丁如晋是有怨气的,那几个钱,犯不着与他置气。”这是武清侯石亨与部下武官说的,那些武官听着倒也理解,丁一立了这么大的功,至今还没赏赐,以常理度之,说没怨气是不可能的吧?那捞点钱,也正常,并且总统兵权的武清侯都开了口,去寻丁一不是,是要和石亨过不去?
宫里的贵人,也就是妃子们、太监们本来也有点不满的,也有些与他们有干系的人,在他们面前透露出丁一的霸道,但架不住丁某人收了银子就往宫里送,并且那势头,以后月月皆有——这一点,贵人们是信得过丁一的,大明皇家镖局建立的声誉和盈利,最为说服力。不单有银子收,以后还有,谁会去跟钱置气?谁会去为难丁一?
结果事态便超过了丁一的控制了。
柳依依收的不是京师江湖上所有行当的盈利。
而是北直隶。整个北直隶江湖上的收入都交到金鱼胡同过来,然后由柳依依再拔钱银到各行会里头去,派发那些护院的津贴。原本柳依依想要在其他例如真定、河间也开设行会,丁一阻止了她:“这种情况不会长久的,随着我回容城之后,不可能再这么独霸下去,现在是非常时期,故之他们才忍让罢了。京师以外的的收益,一百取一,其他退回去。教他们也不必再送来,每月报账上缴百分之一就是;京师的收益,除了交给宫里的,其他的都发下去,咱们一分也不要。”
丁一的目的性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要的是情报,他要的不是这些不干不净的钱。尽管收起来的数目字颇为可观。他也根本不想当什么北直隶的大明黑社会头子。再没出息,到了这地步,也不至于坠落成这样。
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建立起一个利益链,一个对他有利的利益链条。
一个绝对不平衡的利益链,一个会加速把他推出京师这浑水的契机。
丁一从不曾认为或是希望这样的链条能长久延续下去。
不必提武官和勋贵。单是文官这边,御史们可以忍一时却不会忍一世,此时丁某人风头正劲,他们不会来惹这霉头。但三个月后呢?半年后呢?不是人人都是于谦,为了青史留名,为了权力,可以无视日常生活上的享受!而明朝官员在京师靠俸禄过日,怎么可能过得舒服?一个月没有灰色收入,三个月没有灰色收入,他们也许可以忍,更长时间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但当丁一开始建立起来这利益链时,便会产生一个错觉:他因此而拥有一个看似有着极大利益的位置。这就会使得其他人对这个位置有兴趣——勋贵里精明的人,其实并不多。便如武力过人的刑天,他更习惯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勋贵已经习惯了用他们超乎普通人的身份来解决一切问题,获得利益,能看完丁一这个局的人,并不见得太多。
丁一可以肯定,当他做起来之后,建立起这个利益链条之后,必有人对他这位置——又能讨好宫里的贵人,又能在北直隶的江湖拥有超然的地位,又看似能赚到大把的银子——感兴趣。只要丁一肯退让,定然不会缺少愿意接手的人。
“那不是咱们还得自己出钱雇账房先生、跑腿的小厮等等?”柳依依就不明白了,生意还有这么做的,这真的想不亏损都难,“如此下来,恐怕把京师以外那百分之一贴进去,咱们家每个月还得填上几百两银子!”
丁一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我要赚的,不是银子。”
不过柳依依也是商场老手,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
贴钱的生意,谁乐意做?
待到丁一回容城去了,若是按着他所说,总归有人接手,只要不愿贴钱,接手的人绝对万夫所指。
接任者会发现,除非自己贴钱,否则根本不可能维持这样的利益链条,这其中完全就是没有好处。但他们第一反应不是甩开这烂摊子,会来接手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没好处的事谁干?所以他们会沉溺于寻找丁一到底是怎么样在这其中得利的。
当他们清醒过来时,就会发现,别说获利,就收支持平,也只有几条路好走:要不就给宫里送钱减少一部分;要不就给行会里的护院少发一些钱;要不就对京师以外的打行、帮派多收些银子。
不论是行会里的护院,还是宫里的贵人,或是京师以外的打行、帮派,都会发现自己的收益要比丁一在管这事时少了许多。
利益,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