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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

重启大明-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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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瓦剌的赛刊王来见英宗时,丁一终于见识了一把什么心理素质。

还没等人家问话,英宗马上就开口问道:“你是也先么?你是伯颜帖木儿么?你是赛刊王么?你是大同王么?”他问得极为从容,似乎不是坐在沙场的土地上,而是在京师的龙椅上,接见来朝的使节一般。

丁一原先以为史书上的记载不太靠谱,哪可能你一个俘虏,这么说话的?但英宗却便真的这么问了,这话若是换作丁一来说,丁一感觉自己恐怕不吃上几箭也得捱上一顿毒打吧?这装逼也不是这么装的,二十万军队被人打到溃散,自己身边也就一杆旗,屁也没有了,还一番领导人风范——别说这年代的人没见识过萨达姆被吊死、卡大佐被暴菊的新闻,赵佶爷俩在五国城的非人待遇、李后主的下场,这总是史书上有吧?

这不由得让丁一在心中腹诽着:朱祁镇朱大哥朱大爷,你总不至于连靖康耻、李后主这都不知道吧?你有病就药不能停啊,找死也不是这么整啊!丁一打定主意,要是瓦剌人发作,他马上扔下英宗不管,找机会突围再说,身上还有几颗手榴弹,刚才喘息了一阵,只要有个机会,丁一自己想要溜掉,并不太难。

但偏偏英宗这么说出来,似乎就让人感觉顺理成章,感觉他这个人,就应当这么说话一样,而被一众精锐拱卫的赛刊王,似乎真的也就这么被唬住,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抬手一揖作礼,然后才带着护卫离去了。

如果不是还有数百瓦剌骑兵围绕于旁,丁一这个时候很想对英宗说的,那就是:你这么能忽悠,你家里人知道吗?感觉这人不当皇帝,去做传销还是骗子,绝对也是大佬级人物啊,这诈骗犯,丁一当刑警时过手真不少,英宗这表现,绝对是和国际刑警合作的时节,丁一见识过那位顶级跨国诈骗集团首领的水准。

别看简单几句话,骗子,讲究的不是多能说,忽悠卖拐那玩意,也就居委会大妈管管,顶天城管一来,也就蔫了;骗子讲究的,也不是多有逻辑,又不是辩论大赛,编得逻辑再通顺,人辩不过你又怎么了?不信,就两个字,什么逻辑都白搭。

忽悠的最高境界,不外就是一个字:信。

别理会人说什么东西,他一说,被忽悠者就信了。

英宗无疑就是有这种天赋这种水平。就这么一句话,赛刊王就真被唬住,临了还冲他作揖行了礼。

丁一回头过去,上下打量了英宗一番,脸上是不由自主露出钦佩神色,真的不服气都不行。坐在丁一身后的英宗,似乎看出丁一的震撼,无心呓语一般说道:“人只看他金榜题名,却不见伊悬梁刺股十年含窗……”

丁一听着,可劲咬着嘴里的肉才没当场笑喷出来。这说的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么?但回心一想,还真别说,当皇帝的,这帝王心术还真是从娃娃捉起。帝王心术这玩意,不就是忽悠么?玩儿得好的。亭长刘邦、和尚朱重八。玩得不好,忽悠不住的,别老提赵佶这倒霉爷俩了,宋太祖赵匡胤不也是么?一条棍棒打遍天下军州又如何?不就被自己弟弟把龙椅忽悠去了么?

英宗突然又说道:“朕渴了。”依然极有气度,让人听着便感觉想把水袋递过去给他一样的。不能说威压还是什么上位者气场,反正就是亲切可信。你手上有一杯水,不分他一半就象自己瞬间自私渺小成沙粒。

不过丁一可不惯着他,多少诈骗犯从他手上经过的?要说能跟英宗这么忽悠,丁一自觉是弄不来。但至少对这玩意丁一是有抵抗力的,回头甩了英宗一个白眼:“那少说点话,留些唾液好润喉。”当然丁一压低了声音没让那些瓦剌人听见,多少给英宗留点面子。

英宗听着,愣了一愣,但却也没有暴怒或是戟指丁一发作,只是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这时远处又有几骑奔来,驰近了便有两个胡人滚鞍下马拔开那些瓦剌骑兵挤到跟前来。

丁一站了起来拔起身前长刀沉声道:“止步。”这关节,由不得丁一不动弹,他很清楚自己在英宗这个诈骗团伙之中的应该扮演的角色,所以这场面还是得给身后这位撑起来的。那几个瓦剌人脸上有些愠色,不过无闲跟丁一计较,只是说道:“那颜叫你们过去!”

这英宗没有开口,丁一倒是又对这位朱某人高看了几分。

忽悠也讲层次,能卖拐的,不见得能卖千年虫解药,能卖千年虫解药的,不见得能**特币……试试忽悠着把比特币卖给小区保安?人不懂那么多高深的专业词汇,第一反应就你丫是骗子!

英宗明显对自己的水平定位是很准确的,看见赛刊王那架势,知道是大人物,他能吃得住,所以他便开口,对着几个传话的军汉,他很识相,这些大老粗就不是他忽悠的对象,所以他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便要依言前行,他知道自己的舞台不是这里。

“你过来。”但丁一却就不干,指着刚才被他干倒的那个十夫长,“你是一个勇士,一个勇士的命,我觉得至少值两匹马,而不仅仅是这袋马奶酒!草原上的男儿,苍狼的子孙,我说得对不对?”

崇拜强者,绝对是古今中外任何一支军队都通用的法则,这些厮杀人儿,还真就吃丁一这套,那十夫长老老实实牵了两匹马过来,却不服气地咕噜着说道:“若比射雕,你可赢不了我!”

“你还有马吗?”丁一望着那十夫长,对他问道,“若再输了,你打算走回草原?”

那十夫长一时语塞,倒是边上他的同伴轰然大笑起来,纷纷冲那十夫长叫嚣着道:“跟他比,若是输了,我借你一匹马!”、“他娘的我就不信,厮杀落了下风,箭术还能让这明人压过一头!”

“你们那颜等着呢,你把马备好,下回找你。”丁一当然不可能在这里装逼拉仇恨,只不过这种厮杀人儿的性子,丁一太清楚了,可以输,可以败,一旦认怂,没人看得起你。那十夫长也是听着也先亲信的话,便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丁一骑在马上便擎着明字战旗,一路向瓦剌人的大营而去。

第二十九章或言尧幽囚(二)

“我渴了。”英宗在马上,对丁一这么说道。

后者听着便扯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他。

“我渴了”跟“朕渴了”,不论丁一还是英宗,都很清楚这两者的不同。英宗说“朕渴了”,丁一不理他,因为英宗把自己当成皇帝,丁一却认为我陪你到现在,已经超出君臣之义了,你给我摆个屁的皇帝架子啊?我当你是朋友,不是当你为主人给你为奴作仆的;但他说“我渴了”,却就不把自己当皇帝了,以朋友的身份,丁一没法拒绝他的要求。他们两个在这个时代来讲,倒也真算得上知己,基本上不必过多的言语,就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英宗喝了水,似乎又想聊天了,但想了想,终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保不住你。”

“有劳挂心了,我自有办法。”丁一知道他的意思,英宗觉得丁一对那些瓦剌骑兵的态度,太过嚣张了。他认为跟这些厮杀人儿讲不清道理,一旦丁一惹出什么事来,他真没法子去圆场。

英宗听着点了点头,把水袋还给丁一:“好。”

去到也先帐前,丁一将那杆明字战旗插在地上,待得英宗下了马,抽刀而出护在英宗身前,边上也先的侍卫纷纷抽刀而出,断喝道:“放下兵刃,否则教你五马分尸!”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让他带刀去见也先?

“数万铁骑环绕,却是怕了一把刀?原本听说也先是草原上的英雄!看来也不过如此!”丁一长笑朗声说道。

这时便听得大帐里有个阴幽幽的声音传将出来:“不必为难他,使他们入来。”

丁一入得内去,一眼就认为坐在正位就是也先了,因为不单眉目间的模样,他身上那种如凶残猛兽的气质。和巴达玛极为相似。英宗也没有说话,看着席间有个空位,他便自过去坐了,丁一按刀立于他身后。不过这回丁一就没有开口,面对这种层次的人物,丁一自问是没有英宗那忽悠能力,百言不如一默。

也先踞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低声对边上说了几句,就有人出去,领了两个人入来。英宗一见。却就微笑着对那两个刚入来的瓦剌人问道:“是哈巴国师、哈里阿者平章么?”那两人本是在仔细分辨英宗眉目,听着英宗的话,却就这么跪拜了下去,磕了头。【注】

这两人起身对也先说道:“是大明皇帝。”

也先微微颔首,却望着丁一说道:“你想怎样死法?”

大明皇帝奇货可居。丁一这八品文官,却真的就是随便就能拖出去杀了。别说什么武勇。别说两万铁骑之前,只须二、三十骑冲杀过来,丁一个人武勇再强大,又有什么用?

丁一没有回话,也先可不是大头兵,这要跟人说有胆来战的话。不出意外就是丁一独战二万铁骑的下场;要是服软求饶,那估计更惨了,要是求饶有用,那些面对瓦剌打草谷的百姓。全是铮铮铁骨不会求饶?

而且这个时候,真不适宜他来开口,丁一认为自己跟英宗的忽悠二人组之中,这种层面的就该英宗上。事实上英宗的确很擅长于这种场面的应付,所以他也就开口,他不得不开口,否则也先杀了丁一,接下来是不是就开始折磨他了?

“他是朕的朋友。”英宗就这么慢悠悠地开口了,他连正眼也没有看也先,很平静或者说在丁一看来很装逼的说道,“先前朕教他送信回京师,他这人是个不机灵的,杀出重围将信托别人去送,自己又寻回来。朕以为,他这等样人,胸无大志,想来老死便是所望了。”

也先听着愣了一下,却便不再去问丁一话了,对大帐里其他头目说道:“我们向上天乞求让大元王朝一统天下,现在天见可怜,大明皇帝落在我们手上,你们这些头目说怎么计较吧!”

英宗自称朕,让也先醒起,自己身为大元太师去与丁一这样的小文官为难,实在是有**份的;再就是英宗说丁一是他的朋友,草原若是容得下英宗,自然也就容得丁一,草原如是容不下丁一,那便是容不下英宗。

而且英宗又说出丁一全了君臣之谊,又不忍独生来尽朋友之义,直接把丁一塑造成无什么心机的憨厚汉子,事实上,按着英宗的话,丁一就是忠义双全的好男儿啊,简直圣人一般的角色。

也先来残杀这么一个被英宗吹捧成伟光正的人儿,在一众大小头目面前,真的就很有面子么?不值当啊,又不是说两军阵前对垒势均力敌丁一又是明军将领,那也先是不会犹豫地动手干掉丁一。

现在这大局抵定,作为实际上的草原之主,政治人物,也先就算要杀英宗,也绝对会给丁一个痛快,甚至给他立个碑在英宗边上,或是把丁一尸体送回大明,以彰显自己是敬重忠义双全的好汉,这才叫高大上呢。

所以,英宗的去留和生死,才是大问题。

这时边上就有个叫乃公的小头目跳出来,说是大明皇帝是大元朝的仇人,上天把他赐给我们,咱们自然要把英宗干掉!结果他没说完,就被边上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尔一拳撩倒,噢,丁一看得仔细,是两拳,这位伯颜帖木尔拳速倒是极快。

然后伯颜帖木尔一开口说话,丁一听着就想吐。

真是想吐啊,政治,真是从古到今一样的恶心,而政治家似乎就是专门制造这种恶心东西的机器!

这位伯颜帖木尔向也先说道:“那颜只要万年的好名头,大明皇帝是云端里的皇帝,上天不知因哪些怪怒他,推下来。数万的人马,着刀的、着箭的、踩死的、压死的……皇帝身上,怎么箭也不曾伤他?刀也不曾杀他?怎么人也不踩着他?”【注】

这不胡扯么?人家英宗怎么也是皇帝来着,再怎么样。就算没丁一,也有樊忠那些禁卫效死,也有那些还有气节的大臣挡着前面,何至于被踩死压死?

但这位扯着理直气壮,还接着说:“他不曾做歹,我们也曾受他的好赏赐。今日到我们手里,上天不曾着他死,我们怎么害他性命!那颜图万年的好名头落在书册上,差人去报他家里知道……”还强调说要派好人去报,要让大明派好人来接。然后,“却不是万年的好名!”

丁一真是有生理性的呕吐感了——不是修辞上的想吐,是真的听着恶心到想吐。

万年的好名?瓦剌人都和大明开战了,没事就来边关打草谷,也先要图什么万年的好名?也先又不是文天祥。要留取丹心照汗青,人家好好一个草原大头领。弄这什么狗屁的万年的好名哄鬼么?

但这不是让丁一恶心的根本。指不准这伯颜帖木儿犯了痰症,还是脑袋让马踩过吧?所以在这里胡言乱语也不出奇。让丁一真的想吐的最重要的部分,是边上一众头目居然齐声说道:“那颜,特知院说的是!”

而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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