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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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是新组建的一只不足十人的小队。
军队中有勇气大、不怕死、不怕伤的,把他们编为一队,叫做“冒刃之士”;有锐气旺盛、年壮勇猛、强横凶暴的,把他们编为一队,叫做“陷阵之士”。
这些都是赵无恤手下争强斗狠的人,其中的代表就是田贲。他们被称为“轻兵”,身无寸甲,在战阵上就是用来冒刃陷阵用的。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对准敌人狠狠扎下去,刀崩成了两段,赵无恤也不会心疼。
这也算是把军中的那些刺头善加利用了。
而赵无恤最为重视的,自然还是他新组建的兵种,轻骑士。
当天气晴朗时,他还会骑着黑马,带着这些年轻的骑士们逐猎于平坦的野外。
新的滑轮弓已经由弓人制出,送到了他的手中,比起那把送给晋侯午的试验品,质量和准头又好了不少。
他挎弓于肩,挥着马鞭对虞喜说道:“骑者,军之斥候也,所以踵败军,绝粮道,击便寇也,这就是我对这兵种的定位。”
虞喜听罢,拱手应诺。
骑兵两的训练,比起弓手只难不易,选拔骑士的标准是,选取年龄在四十岁以下,身高在七尺五寸以上。要求行动敏捷迅速,能骑马疾驰越过沟堑,攀登丘陵,并在马上挽弓射箭,还能在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应战自如,进退娴熟者。
选拔出来以后,还要穿戴上适合的装备。
晋国周边的狄人穿的是短袖下绔,同中原华人的宽衣博袖大不相同,所以俗称“狄服”。无恤刚刚组建这一两时,就已经推广了狄服,将骑士们的衣着改进为衣短袖窄,外套薄皮甲,下穿绔裤,束皮带,用带钩,穿皮靴。
他比后世的“子孙”赵武灵王要幸运,几乎没有遇到反对的声音。
一来是因为无恤的地盘小而团结,随着大量粟米入仓,以及鼓励生育和赡养孤寡政策的推行,他的声望在成乡已经高到了无可比拟的程度,近来更是被成巫圣贤化了。
所以这条命令得以畅通无阻,也就是守礼的子贡路过时皱了皱眉,但他一个外人,又不懂军事,当然没资格说什么。
另一方面,轻骑士中一半人是甲里子弟,这个氏族祖上本就出自赤狄部落,才由狄入华没多少年,平日也穿狄服。另一半则是从下宫厩苑带来的圉人、牧人,在被选来成乡前就穿短打,不知深衣广袖是什么滋味,所以狄服很容易就推行开来。
此外,本着对秦俑那种整齐划一气势的向往,骑士们的发型也被无恤强制统一。都扎成不容易散开和妨碍视野的扁髻,将所有的头发由前向后梳于脑后,分成六股,编成一板形发辫,上折贴于脑后。
骑长和骑吏则戴着皮制的小帽,缨结于颔下加以区别。
在这些举措实施后,赵无恤不由暗道:“如此一来,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恐怕要被我提前两百年实现了……”
第163章 常山临代
此外,脱离了马匹来谈论骑兵,是毫无意义的。
赵无恤驱马从列队的众骑士面前掠过,驻马扬鞭训斥道:“二三子骑乘奔驰用的良马,一匹可换粟米三百、四百石,按成乡的赋税,二十户人家才养得起一匹马!在场诸位是我麾下最贵重的一两,希望汝等发挥的功效,能超过这代价。”
众骑士不由得咋舌,除了虞喜外,其他人方才意识到,胯下骑乘的畜生,甚至比他们自己还值钱。
虽然压力不小,动力却也十足,能入选轻骑士,是件极其荣耀的事情,在成乡中最受欢迎和尊崇。加上前次在山下那场漂亮的伏击战,被赵无恤大肆表扬,骑士们恨不得将头昂到天上去。
虞喜作为下宫圉童,对马匹的习性和饲养自然十分清楚,说起养马来,头头是道。
“饲养的场所要安适,水草要喂得适当,饥饱要有节制。冬天要保持马厩的温暖,夏天要注意马棚的凉爽。经常剪刷鬃毛。细心铲蹄,让它熟悉各种声音和颜色,使其不致惊骇。练习奔驰追逐,熟悉前进、停止的动作,做到人马相亲,然后才能使用。”
“挽马和乘马的装具,如马鞍、笼头、嚼子、缰绳等物,必使其完整坚固。下臣已经嘱咐过二三子,马匹必须珍惜爱护。当天色已晚路程遥远时,就须使乘马与步行交替进行,宁可人疲劳些,不要使马太劳累,要经常保持马有余力,以防敌之袭击。”
无恤颔首道:“你能够懂得这些道理,就已经很不错了,记住,你们不是一个人,一匹马,而是一个整体,骑兵的坐骑就相当于步卒的双腿!”
在布置队形时,五名骑兵设一长,五骑为一列,每列前后相距二十步,每骑左右间隔四步。至于武器,持一把弓,背两壶箭,腰别一柄短剑。
之所以这样配置,是因为经过半月多前的那场夜战,无恤和虞喜商议总结经验后,发现过长的戈、戟、矛在马上都不太适用。
虞喜描述道:“人马错身而过时,想要刺中十分不易,矛头还容易卡在尸体上,仓促之间拔不出来,有时候必须弃矛抽剑。而且这类长兵携带在马上,也使得进退更不灵活,所以还是驻马射箭方便些。”
赵无恤暗暗想道,毕竟自己的这个兵种只有马鞍,而没有马镫,像欧洲骑士那种夹矛冲锋还无法做到。
而且马种还不够高大,也不披挂具装,容易损伤受惊。这第一批轻骑士可金贵得很,让他们直接去冲击密集的步卒方阵,纯粹作死,赵无恤也会心疼。
他拊掌道:“既然如此,那便先以骑射为主,轻骑士们便作为斥候和步卒方阵侧翼的保护者,在战斗里拾遗捡漏,该骚扰骚扰,在敌人溃散时,冲一冲不阵不整的散兵。”
对于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耕民族来说,骑射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幸亏他们赵氏一直有养马传统,厩苑里大批圉、牧拉出来就能当骑童使,而且还在成乡捞到了一个擅长骑射的甲氏。
无恤还让弓人开始挑选适合骑射的马弓。因为在奔驰的马上要开至九分满,若七八分,亦难中也,所用的弓力要比步弓稍小些。
“至于冲击突骑、重装骑兵之类,留待日后再说吧……”
“突骑,重骑?”
赵无恤的前一句话让虞喜颔首不已,而后一句话,却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识,只能懵懂地继续点头,虽不明,但觉厉。
赵无恤也明白,若想要组建他心目中合格的骑兵军团,除了要想办法做出像汉代环首刀那样的劈砍铁刀外,还得获得数量庞大,而且品种优良的马匹。
也就是说,他需要拿下一个上徍的产马地。
赵无恤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千里之外,有新建起的大城晋阳,高冠朝服,发须斑白的赵氏名臣董安于或许正在整装待发,准备南下新绛。晋阳城以北,是高耸的常山,常山之阳,名为代国。
那里矮小的丘陵密布,纵横的河流不向南行,却向北流,一直流到了一片广袤的草原之上,良种的河套代马,也就是后世的蒙古马奔驰于绿草茵茵间。
那里还是历史上,姐姐季嬴一路泪水斑驳的和亲之地,也是“摩笄夫人”的殒命之所!
……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到了“七月流火”之时,天气开始渐渐转凉,由夏入秋。每当日暮西陲,甚至能以肉眼看到“大火星”逐渐向西方缓缓下坠。
而赵无恤,也在这几天里,正式满了十四岁。
然而他的具体生辰,却根本无人记得,因为直到他这一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赵鞅才发觉自己居然又多了一个儿子——庶子。
无恤也没打算大办,让薇置了一席燕飨,邀请赵广德、计侨、王孙期、羊舌戎、成巫、窦彭祖等人来饮宴一番而已。井和田贲也被喊了过来,穿着皂衣,和已经穿上军吏服装的穆夏、虞喜陪坐在最末席。
赵无恤认为,对臣下,适当的惩戒要有,但笼络的手段却不能停。
俩人受到严惩,本来有些忐忑,但经过这一夜后,又觉得自己虽然受了君子惩罚,但那完全是出于公心和律令,私下的君臣的情分却未受影响。他们顿时大受鼓舞,也给了他们日后再起的希望和决心。
此外,竖人宽从下宫送来了赵鞅赐给的金爰、丝帛;姐姐季嬴亲自缝制的秋衣;此外还捎带着乐灵子制作的驱蚊膏药,清香扑鼻,不知道是用什么草药做成的。
再加上薇为他缝补的一件新甲衣,生日礼物摆满了一个案几,看得赵无恤愣神半晌,心中感到了些许亲情和暖意。
成乡众人也都有各自的表示,而最让赵无恤欣喜的,却是他亲自画出图形描述,让计侨和匠人制作的“算盘”。
“啪啦啪啦”,手指灵活拨弄,大珠小珠落上下游动,熟悉的珠算声响起,赵无恤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164章 九章数术
算盘,这个神器可以说是古代的电子计算机,简便迅捷,一直到两千多年后,都还保留着巨大的生命力。计侨是懂行的,一见此物爱不释手,觉得从此以后,算筹可以彻底被替换掉了,他立刻前来奉献给无恤,也算一件喜事。
到了第二天闲暇时,无恤便开始教计侨一些简单的珠算法则,计侨对数字敏感,吸收能力很强,拨算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他熟练后,还要多制作几个,让数科学堂里的学生们也学会使用。
计侨的数科学堂虽然只有十来名国人学生,但在赵无恤的有意扶持下,却蒸蒸日上。虽然教授的名目依然是传统的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九种数科算术。但却已经被计侨结合“周髀数字”“百工之艺”“经天纬地之术”等,赋予了不一样的内质。
平日里,童子五六人躲在大桑树的荫凉下背诵着运算法则,有的在沙地写划着竖式方程。而冠者六七人则偏向实用,带着皮尺到处测量门楣和墙高,向工匠请教一些诸如轮轴、射距问题,再与夫子教授的理论结合起来。
赵无恤隐隐觉得,一个独具特色的数科学派,似乎正在慢慢形成。而早早点了数学科技点专精,能与古希腊数学相媲美的古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前景太美,美到他无法想象。
而就在此时,在新绛贩卖麦粉的子贡却突然回来了,打断了赵无恤的脑补。
……
子贡这一个多月在新绛奔波劳碌,几乎到了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捉发的程度。他一共卖出了两千余石麦粉,为无恤收获了六万石粟米,他自己也获利六千石,这已经是他往年在晋、卫、鲁来回一整年的收益。
粟米收到手软,作为一个商贾,子贡自然很高兴,但是今天,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不得不匆匆赶回来。
一进乡寺,子贡面色凝重,见了无恤和计侨,就行了重重一礼,说是有要事要告知他们。
他严肃地说道:“君子,新绛粟市上,出现了其他商贾贩卖的麦粉!”
“哦?”赵无恤立刻停止了拨弄算盘,他心中虽然诧异,却不惊慌。
早在开始这场买卖前,无恤就曾对子贡笃定,不出半年,石磨和麦粉的技术定然会扩散出去,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这么快!
而且,在子贡派人查探过对手后,已经查明了那些商贾的背景,他和计侨的脸色顿时也凝重了起来。
范氏!又是范氏!
范氏专于漆、陶两业,朝歌连绵不绝的漆园,范、随等地出产的白陶黑陶,都闻名遐迩。但他们在粟市,占的份额却不大,以往的策略一直是囤积粟麦稻米,现如今为何突然卷入了这个行业?
赵无恤猜测,大概是眼红自己的麦粉在粟市大赚特赚吧,范氏察觉到了自家士大夫们仓禀中的粟米开始向成乡流动,有聪明人便设法窃取了石磨和麦粉的技术,反手一击。
他的心头浮现出了一个人的面孔,范嘉,赵无恤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上次与他在粟市外错毂而过(gu)的人,就是此事的首祸者!
真是一个可恨的挡路人!
随后,他和计侨便听子贡说起了详细的经过。
原来,子贡在过去一个多月里一直维持着原价,也就是一斗麦粉换三石粟米,但谁想范氏的商贾却突然也介入了粟市。他们带来了海量的麦粉,远超子贡,而且价钱是一斗换二石半!
这对子贡的生意,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市场顿时开始向范氏商贾倾斜。目前,是隶属于范氏,中行氏的那些士大夫开始转而购买这种更便宜的麦粉。子贡发觉不对后,让人暂时维持原价不变,同时立刻回来向无恤禀报。
赵无恤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已经加强了对成乡的控制,却仍然被人暗捅了一刀啊。
不过据子贡说,泄密的源头已经找到,问题并不出在成乡,而是下宫的一个庖厨干的。他见过那最原始的手推磨,在范氏暗作重金收买下,偷偷画了图献上,现在已经抓获,被下宫处死,其家人处以耐刑。
漏洞虽然堵上了,可技术却已经无可避免的扩散开了,必须想办法加以应对。
对手的恶意降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