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8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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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
他抽出一支箭,瞄准了楼烦众勇士,目光中带着玩味,语气里满是挑衅。
面对这犀利的杀意,溪流边那十余名自诩箭术高超的楼烦勇士,他们竟不约而同地操纵着马退了退。
太窝囊了,在斗战里被敌骑连续射伤二人,这对楼烦人的士气打击极大。胆怯之心已生,这时候,要是没有人上去将此人击败,斗战失败的阴霾就要使得楼烦人退却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不等楼烦人里的勇士重新鼓起勇气,那赵将索性摘下了面具,将其随手掷在雪地上,露出了其真容。
面如冠玉,眉目细腻,嘴唇殷红,却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人言楼烦勇士密如沙,却连我一个女子都打不过,还想反叛赵国!?”
女人!
那尖酸讥诮的声音,白皙俏丽的脸庞,不就是个女人么!?
这更是在楼烦人心头重重一击,他们互相看看,都有些无地自容,一个女人都能将两名楼烦人里公认的神箭手射死,那赵国的男人们箭术将是如何的高明?
乘着楼烦人震惊的间隙,那赵国女将手把大弓,朝天放了一箭。
这一箭,是鸣镝!
如同鸟儿呼唤同伴的尖啸,伴随着鸣镝划破冬日的天空,马邑城下的千余赵兵士气高涨,大喊着“佳主”的名号,朝士气大受打击,阵列间乱象已生的楼烦人冲杀过去……
……
一个月后,也就是赵侯九年(公元前480年)初春,奉赵侯之命,上郡五千骑在邮成的率领下,以革囊渡过河水,进入管涔山西麓的桐过一带时,却发现自己姗姗来迟。
原本群起而叛的代郡以西楼烦诸部已经被平定,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无爵无职,却被赵、胡同时敬又畏的女将军……
《左史》:“初,楼烦苦于屯田劳役,遂反,步骑三千犯马邑。时佳主居马邑,白袍白马,佩银面而出,发三矢,辄杀三人,于是虏气慑,大乱,大军乘势掩杀,败虏于管涔山。于是军中皆歌曰:敌若云兮虏意骄,硕人三箭兮定楼烦……”
第1137章 征蓬出汉塞
“昔我往昔,雨雪霏霏,今我来昔,杨柳依依。”望着代城外夹道欢迎自己的那片嫩叶抽芽的胡杨树,赵无恤如此感慨道。
赵侯九年(公元前480年)的三月份,在安排好春耕事宜后,赵无恤率领河北步骑两万,北上代郡。
去年征服中山国,将其纳为郡县后,从邺城到代北开通了一条道路,自此以后,朝廷的军队去代郡时不必再绕道太原,过雁门关,而是可以直接北上真定,过穷鱼之丘即可。大军开拔的时间也从两个月缩短为一个月,这是难能可贵的进步,灭中山的意义便凸显出来了,赵国对北方边疆的控制力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在这种情况下,赵无恤的“亲征”才有了可能。
十多年前灭代之战,赵无恤的马蹄踏遍了代北,十年后故地重游,在惊觉自己对于马上征战已经略有疲倦外,他也欣慰地看到,桑干河以南的代、阪泉、无终等县已经渐沐华风。虽然内地移民和当地土著的矛盾仍在,但这次代郡生变,桑干河以南诸县无一反叛者,反倒是桑干河以北那些在灭代之战后得以保留的部落在蠢蠢欲动。
不过,他们的妄动都已经被弹压下来了,赵军虽然在草原里受挫,但新稚狗带着大多数代郡骑兵回到郡里,立刻展开平叛工作,还亲自去屠何部,劝说自己的族人们切勿违抗君侯!
太原郡司马胥渠也火速驰援,与赵骑、屠何人配合,稳定住了代郡局面。至于西面更大规模的楼烦反叛,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在马邑就折戟沉沙了。
“那一战,还真多亏了公女在场,其射杀楼烦勇士,威慑了对方士气,马邑守卒这才能一鼓作气,将叛虏击退。”上郡司马邮成奉命帅上郡赵、翟骑兵四千人入代,在西部的叛乱平息后,他立刻就赶来代城向赵无恤汇报具体情况。
“敌若云兮虏意骄,硕人三箭兮定楼烦……”
将这首马邑将士称赞赵佳的歌念了三遍,赵无恤沉默良久,随即笑道:“不曾想,我赵氏也出了一位如妇好一般能征善战的女子。”
当然,他其实想说的是平阳昭公主。赵无恤眼前不由浮现出妹妹一身戎装的英武模样,又是欣慰,又是有些愧疚和心痛。
原来,在马邑碰了硬骨头后,本来就意见不统一的楼烦各部顿时四分五裂,或复降赵佳,或带着部众仓皇逃窜,或继续返回城庐负隅顽抗。
赵佳又岂能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她建议马邑、善两县出兵,追击楼烦人,一直打到了大河岸边的桐过,在这里接应北上的邮成部。顺利会师后,她又献上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楼烦诸部氏族林立,但也有几个较有威信的强大部落,据俘虏说,此番乘代郡有变而叛,带头的部落名为桢陵,在北方百里外,缘胡山下。君侯曾经说过一句话,宜将剩勇追穷寇,如今楼烦联盟星散,将军不若帅轻骑北上,攻灭桢陵部,如此,便可铲除此次叛乱的首恶,也能威慑楼烦各部,使其不敢妄动。”
邮成虽然老早就听闻赵佳在邺城时恃宠而骄,但她既然能得马邑人心,又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他自然不敢再把她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于是采纳此策,乘着冰消雪融的时节迅速北上,将来不及迁徙的桢陵部团团包围。
赵军总数有四五千人,小小桢陵部却连一千骑都凑不齐,顿时被杀得大败,纷纷投降。邮成在上郡管理白翟多年,自然知道对付这些叛服不定的戎狄该用什么手段。他下令,在桢陵部彻底消失前,不必封刀,在缘胡山下制造了一场灭族屠杀,数千人死于非命。事毕后还用马匹将这个他们的城庐拉倒,一把火烧成白地,彻底将这个带头反叛的楼烦部落从地图上抹去……
事情发生时,赵佳就在旁看着,并未阻止,而是若有所思,等邮成下令封刀后,才提议对其他部落,依然采取羁縻怀柔的态度,以免所有楼烦人死了心地与赵国作对。
首恶既除,赵军也没有扩大追究范围的意思,一向欺软怕硬的楼烦各部顿时恢复了之前的乖顺姿态,纷纷到马邑求饶,请求内属,这次叛乱反倒让他们自己实力大损,短时间应该是生不出复叛的念头了。
“做的不错。”赵无恤对邮成和赵佳的应对十分赞赏,然而在邮成说,赵佳请求到代城来觐见君侯时,赵无恤却断然拒绝了。
“路途遥远,她在楼烦人中又有威望,让她继续呆在马邑即可。”
快五年了,自从那件事后,赵无恤一直在刻意回避与赵佳有关之事,反正就是心里膈应,还是不见为妙。
邮成虽然奇怪为何赵侯对这个之前极度宠爱的妹妹突然就不闻不问,任其在边疆自生自灭,但公室里的事情,不是他敢过问的,就算他是邮、董两大功勋之一也不例外。
有功必有赏,虽然赵佳是女儿身,但赵无恤依旧力排众议,封她为“护楼烦校尉”!
……
考虑到对代郡周边各部落的控制力度有待加强,赵无恤一口气增加了好几个校尉。“护楼烦校尉”就是一个新的官职,拥节,秩比千石,以护内附楼烦诸部,使不得与东胡交通,并要组织楼烦附从骑兵为赵军效命。护楼烦校尉的驻地为马邑,代郡郡守、司马是其上官,但在这场战争里,暂时归邮成节制。
没错,虽然开春后随着代郡局势稳定,东胡人又退回了燕山东段,但这场去年正式打响的战争,远未结束!
三月底,赵国步骑三万余人已汇集于代郡,相比于伐吴、伐齐、灭中山之战,动用的兵力不算多。但几乎整个赵国的机动部队,都集中于此,而这场战争对赵国的考验和难度,都远胜以往。
因为他们要做的,是深入未知的草原异域,去寻找狡猾如胡狼的敌人,并消灭他们!
召集邮成、新稚狗、胥渠等诸将军议后,赵无恤认为,虞喜的总体思路是对的,但是低估了东胡的狡猾和实力,这才无功而返,自己也平白折了性命。
如何对付来去如风的游牧行国?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太多的经验,西周对付过的犬戎、齐桓公对付过的山戎,都具有一定的农耕性和定居性,他们的机动力和势力的地域范围,对无法与现在的东胡相提并论。
面对这样的敌人,若光是采取敌来我退,敌攻我守的被动防御,战争就会变成一场绵绵无期的拉锯战,消耗的不止是耐心和时间,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财帛。
赵无恤不想等,东胡人的实力远不如后世的匈奴等一统草原的政权,正是要乘着他们还未壮大时,深入草原,犁庭扫穴!
“东路由燕军车骑两千组成,出燕山,沿碎石山(七老图山)西麓北上。”这条路,也就是后世帝都到承德、围场一线。
“中路由赵国三河车骑(河北、河东、河内)三千、代郡骑兵四千、太原徒卒三千组成,胥渠、新稚狗挂帅,出张垣塞,往东北行。”这条路,是虞喜上次出兵时已经探明的老路。
“西路由上郡骑兵四千、邺城良家子一千、楼烦骑兵一千组成,邮成挂帅,出马邑,过阴山南麓,扫清勾结东胡的诸部落,再往东北行。”
东路和中路在饶乐水上游会师,预计要走七八百里,而西路的行程多达一千余里,他们要找到东胡人春天里畜牧的“大泽”(达来诺尔湖),如此一来,三路大军便对东胡人的核心地区,辽河上游进行了包抄,让他们逃无可逃,只能与赵军决战!
这是按照后世汉匈战争里,汉军五路出塞的思路来的,东胡没有后世匈奴那强大的国力,赵军有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计划是不错,赵无恤却不知道途中会发生什么变故。
四月中旬,名为亲征,实际上只是在代郡龙城坐镇的赵无恤送中路大军出塞,以“赫赫南仲,玁狁于襄。”一诗勉励众将士,希望他们能够立下周宣王时南仲大败玁狁的功业。
望着万余车、步、骑组成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北上,本应对他们充满信心,但赵无恤却无法挥去心中的那份不安。
两万人出塞,为其承担补给、运粮的劳役却高达两十万人次!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但却不知道结果如何。深入茫茫草原去寻找敌人,就好比是赌博,汉朝击匈奴,运气与实力都好的卫、霍赌赢了,但倒霉蛋李广就经常赌输。所以,受考验的不仅是后勤补给,还有对战略路线的选择……
这一次,赵无恤无法知道,这些出征的军队里,谁会做霍、卫,谁会做李广?
与此同时,赵佳也在西路军的出征序列中,率部随邮成离开代郡,进入阴山南麓的草原,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第1138章 归雁入胡天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驻马于一望无垠、绵延起伏的大草原,赵佳的目光看到了北方数十里外如同一条线的阴山山系,山脉的上方,则是更加广袤的蓝天白云。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随着年龄的增长,目光的拓宽,赵佳对于自家兄长的崇拜非但没有减弱丝毫,反而更加浓郁。
也由不得赵佳不佩服,她刚出生时,赵氏还只是晋国六卿中的一个。等她及笄时,赵国却已经成了泱泱大国,天下伯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赵无恤的天纵奇才,她的天空,是兄长一手撑起来的,她的世界,是兄长开拓出来的。
现如今,她终于离开了兄长的羽翼,开始来见证他也未曾目睹的这一切,却愕然发现,不管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兄长的影子,比如现在。
“兄长从未来过阴山,缘何能将此处的壮阔美丽,用一首短歌唱出来?”
仿佛身临其境,又像是在此活了几十年,能说出草原人的所见所想。虽然赵佳问遍了人,也没有找到名为“敕勒”的部落,更不知道所谓的“敕勒川”到底在哪。
此时距离赵国西路大军出塞,已经过去了十余天,邮成将赵佳所帅的两千马邑、楼烦骑兵布置在左翼,让她尽量向北进发,直达阴山脚下。
和燕山东麓开始出现一个初步统一各部的东胡不同,阴山南麓直到河套的狭长地带上,依然散布着成百上千个小部落,氏族林立,争斗不休。但大体而言,他们是属于一个族类的,他们的语言,和被认为是“戎人”的楼烦语言不通,与东胡人语言相近,但区别依旧很大,双方需要连比带划才能交流。
赵佳不知道,虽然双方都是阿尔泰语系,但这阴山下的各部落,属于后世的突厥语族,也就是突厥、回鹘等的祖先。而东胡,则是蒙古语族,东胡就是乌桓、鲜卑、蒙古的祖先。
两个语族在草原上一东一西,泾渭分明。在蒙昧的草原上,血缘、氏族、语言,都是分辨敌友的重要判断依据。是故东胡人的西进,同样会威胁到阴山各部的安全。
所以赵佳部的战略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