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78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东莱是一个半岛,在齐之东,故称之为东莱,这里方圆千里,占了齐国三分之一大小,同时也是最后被纳入齐国治下的一片土地,直到八十年前,统治这里的莱夷才被消灭。
莱夷是颛顼氏的后代,东夷的一支,早在夏商时就常常与中原大邦为敌。姬周兴起后,自持根深叶茂的莱夷根本没将西周外邦放在眼里,当太公望被封在齐国,在营丘建立都城时,若非他彻夜兼程,营丘几乎被莱国所占。
毕竟是才从流血漂橹的牧野之战里杀出来的四岳精锐,太公望将来与他争国的莱人击败于营丘城下,也从此开始了齐国和莱国长达五百年的恩怨。
莱子把齐国看作外来的杂草,未作准备就过去滋扰,但殊不知齐国历代国君却将他们视为一块上好的肥肉,正享受着慢慢蚕食的乐趣。
因为总是不敌齐国,莱国越来越小,到齐桓公称霸时,更是一连丢掉了潍河以西大部分土地,退至胶莱河以东,偏居于东部沿海一带,沦为齐的属邦。中原诸侯国会盟没有它的份,这样还时不时献上礼物提防着齐人随时随地的进攻掠夺。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在齐灵公继位时结束,齐军采取环绕莱都筑土为山的办法将莱都环环包围,步步收缩。公元前567年,莱都被攻破,之后莱共公死于逃亡的路上,最后的东夷大国就这样因落得个凄凉收场。
如今八十年过去了,东莱几乎已经完全齐国化,莱夷与临淄的关系只是不同的方言区,加上少许习俗的不同而已。
此地的归属几经辗转,如今算是陈氏独享的封地,临淄告破,陈乞死去时,他的嫡子陈恒已经带着大部分陈氏族人向东逃入东莱,作苟延残喘。
对此,赵无恤给予了极大的重视。
“这东莱半岛僻在东陲,三面距海,利擅鱼盐,是一片新兴的土地,有人口三四十万,以陈恒的能耐,凭借着潍水、胶莱河、海外岛屿之险要,也足以自固立国。”
赵无恤细细回想,也许是窃国大盗之间的排斥,他与陈恒相看两厌。十多年来,陈恒处处与自己为难,虽然造不成大的损害,但总像一只难以拍打到的苍蝇般惹人心烦,何况在原本的历史上,这陈恒可是奠定田齐基础的枭雄,不容大意。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故而在将临淄及周边十万民众大多数强迁到济南、济北去就食的同时,无恤也派遣赵伊、冉求,以及国、高、鲍三家齐国世卿帅兵三万继续东进,又让已经占领即墨的晏圉、颜高部北上,希望能尽快征服东莱,消灭陈恒。
“从西面强渡潍水、胶莱河,夺取夜邑,再破莱城、黄邑,而南面则从即墨出发,夺取棠邑,如此,则大半个东莱可以纳入掌中,陈氏只能慢慢向东退却。”
赵无恤的计划倒是不错,然而这场半岛战争,打的并不顺利……
……
因为东莱地区丘陵较多,联军进军缓慢。而陈恒或许也知道自己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所以处处剧烈抵抗,双方几乎到了寸土必争的程度。
陈恒已经得知临淄的大火和他父亲已死的消息,因为东莱消息闭塞,陈恒反倒反咬一口,散播说是赵无恤在攻破临淄后,为了夸耀他的赫赫武功,也为了强迫临淄人迁徙,竟然一把火将这座大城烧了!
外加许多添油加醋的谣言,比如赵人要杀光莱地的男人,夺走他们的妻女,赵无恤要煮干少海的水,在齐国的土地上洒满盐粒,让这里永远荒芜下去……
如此种种,倒是激发起了东莱人抵抗侵略者的士气,故而赵军进军十分困难。
七月底,潍水、胶莱河一战,陈氏组织起来的死士疯狂地朝渡河的赵军冲锋。
八月、九月,夜邑之战,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筑土山破城。
十月,莱山、黄邑之战更是嬴得艰难,多亏了从南方棠邑打过来的晏圉、颜高加入合围,才顺利夺取。
从七月下旬一直到十月末,陈氏整整顽抗了三个月之久。至此,大半个东莱已经被拿下,只剩下半岛最东部的少许地方依然在负隅顽抗。
不过让人沮丧的是,在莱城里依旧没有发现陈恒的迹象,这个狡猾的世卿子弟深得“狡兔三窟”的真谛,每一次抵抗都不会亲自跑到前线,不管局势多么艰难,他总是留着后手。
虽然已经破了莱城,收服大多数东莱齐人,但只要陈恒一天不死,这场战争就算不上结束。
赵伊与冉求商量之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东进军。
“莱城以东还有什么城邑么?”赵伊问陈氏的仇敌鲍息。
“东面百余里,有腄邑(烟台),其海外有之罘山,岛上祭祀着日主;再往东两百里,有不夜邑,古有日夜出,见于东莱,故莱子立此城,以‘不夜’为名,那里是东莱的最东边,也是九州的最东角,全天下太阳升起最早的地方……”
“这东莱真是大。”赵伊咬牙切齿,他有点明白赵侯为何只让自己和冉求带偏师进入,而不派大军进剿了,因为如此巨大且荒芜的半岛,根本供应不上大部队的口粮,这里丘陵纵横,山林密布,即便赵军入驻,也无法有效统治。
不过好在他们就要走到尽头了,再怎么跑,陈恒也只能跑到不夜,绝无他处可走!
然而赵伊料错了,陈恒终究没有跑到不夜去,他在腄邑就停下了脚步。
大军将小小腄邑团团包围,破邑而入后,却没有发现陈恒的踪影,连那些一直跟着他逃窜的陈氏族人、死士,乃至于腄邑的数千居民也不见踪迹。
赵伊等人不由大惊,冉求却若有所思,他又率军向北走了十里,抵达海边。
时值初冬,大海尚未冰封,这正是天青海蓝的好天气,微微有风。
在腄邑以北的海岸线上,充斥着不计其数的木质帆船、小舟、舢板,正随着轻风缓缓晃动。大者长达十丈,有桅杆和硬质的大帆,能载数百人,小者只丈余,仅能供一户人家容身。海浪轻轻拍击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木船的船身上,溅出了满天白浪。
“是齐国那消失不见的少海舟师……”
冉求等人放眼望去,却见各船甲板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有扶老携幼的百姓,也有短衣打扮的水手,皮肤都晒得黝黑,露出了结实的肌肉,显然是海边讨生活的渔民,他们双目垂泪地看着大陆,看着家乡哭泣不已。
此外更有一些披甲的壮士,手中不是拎着戈矛就是持着剑戟,不断挥舞着,冲岸上的赵军叫嚣不已,他们在发泄,发泄自己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恐惧,但这些陈氏豢养多年的忠勇壮士依然相信,只要有家主在,就能为他们找到一条出路……
“起风了……”瘦削的陈恒负手站于他的旗舰上,抬头看了看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陈氏旗帜,最后看了一眼生他养他的齐国海岸,以及望洋兴叹的赵军,面上无喜无悲,被逼到现在,他心里已经没有成败荣辱的概念了,只剩下父亲托付给自己责任——让陈氏延续下来!
他毅然回首,举起手,大声命令道:“开船,北航!”
千帆扬起,百舸争流,伴着海风徐徐向北驶去,远离故土,奔向未知的彼岸……
《左史》:“公三年冬十月三十日,陈恒携五百壮士、八千百姓,于腄邑之罘山浮海而去……”
第1106章 浮海而去
“军将,岛上没有发现陈氏遗孽!”
这已经是回来传讯的第四队斥候了,赵伊黑着脸,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再度眺望之罘山,这处地处偏远,人烟稀少的海岛,心里憋满了怒气。
在陈恒带着船队浮海而去后,赵伊、冉求和鲍息第一想到的,便是距离海岸最近的海岛“之罘”。
之所以叫“之罘”,因为这里的地形极有特点,很像两个齐国篆字。之,是芝罘岛和大陆海岸之间曲折的海岸线,或者说画出了一个港湾,罘,则是海岸边的架子上晒着很多渔网,之罘二字合,字面上就是晒着渔网的曲折海岸线。
这座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圆五十余里,海岸线曲折,滩涂广阔,有几个天然港湾,可以让船队登岸。而且岛上丘陵起伏,树林密布,还有淡水和溪流,能让万人藏匿其中。
所以陈恒率众逃到这里也并非没有可能。
赵伊恨不得立刻上岛搜索,然而赵军的琅琊水师早已全军覆没,这次攻齐甚至都没舟师随行,腄邑的船只也被陈恒全部带走,一时间赵军无计可施。
好在鲍息告诉他,之罘距离海岸线不远,其实不能算完全的海岛,因为每逢退潮,便会有一条长达近三里的狭窄沙埂露出水面,足以让人通行。只不过这条沙埂小路随大海的潮起潮落而时隐时显,若是算错了时间,上面的人便会被海水吞噬。
鲍息年轻时,曾经随齐景公来过此处,不但知道那条捷径,还记得上岛的时限。
“平公(齐景公)喜欢遨游少海,曾带我来过之罘,在此设立了一个阳主的庙宇,当时陈恒也在随行之列,故而他知道可以上岛躲避。”
在鲍息的指引下,赵伊亲自带着千余人登上岛屿,在空无一人的阳主庙宇处扎营。因为对这里不熟悉,他不敢大意,先向四方都派出了一百人的斥候去探索。从早上到下午,四支队伍才回到他们的营地,报告说岛上并未发现陈氏踪迹,只是抓到些许躲在岛上捕鱼为生的渔民。
之罘岛上条件艰苦,很少有居民,那些岛夷甚至还不通齐国语言,什么都问不出来,赵伊只能放弃。他决定在岸边休息一夜,明日再让斥候深入岛上的山林,细细搜索,不过目前看来,找到陈恒的希望并不大……
“陈恒带了七八千人,就算人都躲到山林里,船却是带不走的,但斥候沿着岛屿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船舶迹象,由此看来,陈恒只怕是没有来此……”
鲍息一边说,一边坐在阳主庙宇外皱眉头,其实失了陈恒踪迹,他比赵伊还要着急。对于赵国而言,陈氏只是一个比较烦人的对手,也是手下败将,但是对于国、高、鲍、晏而言,陈氏是让他们背井离乡,流亡在外的罪魁祸首,是死敌!每每想到被陈乞陈恒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那段日子,他们就愤慨不已。
只要陈氏还在一日,鲍息心里就无法安生,故而他比赵伊更迫切地想要找到陈恒的行踪,为此不惜彻夜等待,次日太阳一出来,他就虔诚地在阳主庙宇里跪拜,祈求神明指点迷津。
原来,这齐地的信仰和中原不太一样,基本原模原样继承了东夷的传统,祭祀“八神主”,也就是天、地、日、月、阴、阳、兵、四时这八个神主,其中兵主正是蚩尤,九黎和东夷的首领。
阳主与阴主相对,在齐国人的宗教神祇的层面上,主管水、旱、风、雹自然灾害,又分管稻、菽、谷、稷的丰收。在民以五谷为生的齐国,是最受人们顶礼谟拜的神祇之一。
其中之罘岛在齐国方术士眼中,恰恰是至阳之地,所以齐侯杵臼才选择在这里建立庙宇,希望能祈求长生不死。
阳主庙的庙址背靠之罘主峰,面向浩瀚大海,有用礁石建造的山门和木构的庙堂,建立以后,腄邑大夫每年都会派人来祭拜,所以香火依旧。
鲍息在赵伊等赵国人诧异的目光下,对着庙中的神主牌位顶礼膜拜,想到当年先君带着他们祭祀时的规模宏大、仪式隆重、神态壮严,再回看如今齐国已衰,连能够延续都要看赵无恤脸色行事,不由嗟叹不已。
当日齐侯是在乞求阳主保佑风调雨顺,保佑国泰民安,现如今鲍息却只求能知道陈恒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若阳主能告知小子陈氏踪迹,小子必岁岁以美酒、五谷前来祭祀……”
跪地伏拜的鲍息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许多帝王频繁地光顾之罘,如秦始皇三次巡幸之罘,还在这里勒石留念,秦二世胡亥,汉武帝刘彻,也都光顾过这里,然而阳主也并没有保佑他们的帝国万世延续……
最后,还是心思缜密的冉求让人渡海过来告诉他们,说据派在海岸线的赵国骑兵观察,陈氏的船队,似乎是朝西方去了……
“没错,当日刮的正是东风!”赵伊与鲍息连忙回到腄邑与冉求商议,冉求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看法。
“陈恒莫不是故意引诱吾等前来追击,他则浮海西去,去偷袭黄邑和莱城去了?”
众人大惊,因为他们一心追击陈恒,所以在莱城和黄邑只留了少数部队镇守,若是被陈恒偷袭,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于是大军又匆匆返回莱城,但他们依旧扑了一场空,海上连一艘船的影子都没有。
冉求仍有些不甘心,思索片刻后,让人召集黄邑的船舶,渡海去黄邑以北的“沙门岛”一探究竟。
沙门岛也就是后世的庙岛群岛,又称之为“蓬莱”。这串岛屿如同一串散落在蔚蓝少海上的珍珠,星罗棋布,大的有方圆数十里,小的只有一点小礁石,但总体来说比之罘要大,上面生活的岛夷也更多。冉求相信他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