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7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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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而不克,国内兵卒空,恐吴国将亡!请待淮南援兵赶到再出战不迟!”
主持城内兵事的王孙弥庸却不答应,因为太子友文质彬彬,打扮“不似吴人”,崇尚战争的吴国将领们一贯看不起他,竟不听他的命令,集合城内仅剩的五千人出战,王子地、寿於姚也一同出城,太子友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六月十日,吴越两军在城郊交战,因为畴无余、讴阳兵力较少,打了一会就开始败退。吴人大喜,一路猛追,然而当他们追到三江口时,却遭遇了埋伏在芦苇荡里的越王勾践主力,原来这是一场诈败……
十一日,双方在始熊夷这个地方再战,虽然五千吴人苦战多时,但却被越国水陆军队夹击,越人同仇敌忾,又有新颁布的“十二等爵”刺激,作战异常勇猛,交战一天后,终于分出了胜负。王孙弥庸、寿於姚被俘,王子地战死,吴军全军覆没!
十二日,大获全胜的越军再度逼近吴都近郊,勾践亲帅主力在城下安营扎寨,尝试攻城,而范蠡则继续帅水军从海路北上,进入大江,阻断吴国与北征大军之间的联系,也让淮南吴军无法顺利南下。而且他们也不敢南下了,淮南吴军很快就发现,楚国人也已经向群舒发起了进攻,而统帅,恰恰是被封为“白公”的楚国新贵王孙胜……
太子友的告急信,只赶在越国舟师封锁大江之前,匆匆送到了淮南,又辗转数百里,最终送到了夫差的手中……
……
看着伍子胥、被离,乃至于亲儿子太子友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夫差如遭重创,抽剑劈了案几后,才懊恼地说道:“悔不该不听吾子之言啊!”
在伍子胥被杀后那段时间里,吴国再无人敢进谏夫差,唯独年轻的太子友拐弯抹角地用另一种方式来提醒他的父王。
他天天拿着弹弓在姑苏之台下转来转去,被露水弄湿了衣裳也不停止。终于,太子这种怪异的表现引起夫差的注意,当夫差询问他这是在作甚时,太子友回答道:“父王请看,树上有一只蝉,正在饮露,而不知有螳螂在后欲捕之,而螳螂作势欲扑,竟不知又有黄雀蹑其旁!黄雀伸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小子在树下已张开弹弓,欲射之!此三者都只想得到眼前的利益,却不顾后患!天下之愚,莫过于斯!”
吴王听后,面色不豫,他知道儿子这是在把齐国比作蝉,把赵国比作螳螂,把吴国比作黄雀,将楚国、越国比作树下拿着弹弓的童子,在变着法子提醒他注意身后潜伏的灾难杀机会!
他当时只觉得这是伍子胥的“遗毒”,一拂袖,轻蔑地说道:“孺子之言,军国大事,你懂的什么!?”
可现如今,夫差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只看眼前不顾后患的“天下至愚”了。
他自嘲道:“寡人悉境内将士,耗尽府库之财,暴师千里北上中原。只知道逾境征伐,却不知勾践选死士出三江,入五湖,屠我吴师,围我都城!”
夫差说完后一把揪过伏地请罪的伯嚭,怒斥道:“汝不是说勾践忠心耿耿,绝不会叛乱么!现在又如何?”
“是汝,就是汝构陷子胥,让寡人杀了他,今日寡人不如杀了你这祸国佞臣!”
伯嚭战战兢兢,无言以对,夫差气得都要举剑杀他泄愤了,还是王孙骆拦住了夫差。
“大王不可!杀子胥已是错事,今日又杀太宰,是又杀一国之柱石也!”
王孙骆深知,伯嚭虽然贪婪而奸佞,可他的执政能力却是不差,伍子胥死后,吴国的政务基本是伯嚭一个人担当的,他的势力已经很大,在朝野里盘根错节。别的不说,就说这次战争里,从大江到徐地,沿途的粮食转运都是伯嚭亲信负责的。若是今日夫差为了泄愤而杀他,那伯嚭的亲信指不定会叛乱或者逃走,那样的话,吴人的后方也会一片混乱。
夫差也知道现在杀了伯嚭也无济于事,遂顺势罢手,厌恶地踢了他一脚,让他滚出去。他随即在堂内不断踱步,对王孙骆道:“兵败于泗上,而越人楚人又袭扰吴国之后,国都危在旦夕,太子告急,现在当如何是好?”
王孙骆贴近建议道:“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国内的事,决不能让三军知道,更不能让彭城宋公、皇瑗等知道,否则军心不稳,必生变故!”
夫差微微点头,让人好好招待来报信的七名吴国信使,等他们大醉后,又下狠心将其全部杀死!
可怜这些吴人一心告急,倍道兼行,不想却遭了自家君王的毒手。
做完这件事后,夫差哪本来打算尽起大军与赵无恤决战的心思也没了,国内都一团糟,若是再把大军折损在此,吴国就算不想亡也要亡了。王孙骆便趁热打铁,进言道:“大王不如遣使前往赵营,看看能否与赵侯和谈,化干戈为玉帛?”
第1070章 太宰嚭
回到春秋后,赵无恤见过许多古人,有国之干城的勇士,有为知己而死的刺客,有庸庸碌碌的贵族,也有对地位充满渴望的庶人。至于名人,他见过被后世顶礼膜拜现在却只是一个流离失所老人的“圣人”孔丘,见过纵横山河杀人无数的大盗柳下跖,也见过集三代兵法大成的兵法家孙武……
可他偏偏就没有见过奸佞,尤其是伯嚭这种可以称得上是“遗臭万年”的大奸。
七月中旬,当一位吴国使者抵达赵无恤坐落在芒砀山以东的大营,并表明自己身份竟是吴国的太宰时,赵无恤少不得要让人将他好好迎进来,同时细细打量其相貌。
和想象中的奸臣面相不太一样,伯嚭容貌甚至称得上俊朗,他年轻时候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楚国君子,如今生活太过奢侈富裕,导致身材走了形,难免臃肿。但眼珠子里依然透着精明强干,进入大营后也能不卑不亢,没有摇尾乞怜。
赵无恤却没有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想到太宰还敢来见孤,对于太宰,孤可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
他伸手让旁边的子夏举起一篇帛书,念道:“鞅之子无恤,乃狄婢之子,近狎邪僻,残害忠良,娶姊屠兄,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无恤不知悔改,更逼迫诸姬,为其请封,俨然窃取七鼎,列为诸侯,此乃姬姓之耻,夫差之耻也……”
才念到一半,伯嚭脸色就变了,暗道不好。
果然,赵无恤面沉如水地质问道:“这篇夫差讨伐赵国的檄文,是太宰的手笔罢?”
伯嚭却没有惊慌,而是大笑了起来:“嚭身为吴臣,吴国与赵国为敌时,在檄文里自然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赵侯了,否则就算不上忠臣,可现如今……”
“好啊,那寡人这便成全太宰,让你做吴国永远的忠魂!”
赵无恤打断了他的话,一拍手,顿时有数名全副武装的羽林侍卫入内,要将伯嚭拖出去杀了。
伯嚭这才变了脸色,高呼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礼也!”
“吴国乘丧伐吊之事也没少做,寡人为何要与一蛮夷之邦讲究军礼?”赵无恤挥了挥手,一副不想与伯嚭废话的模样。
伯嚭这下是彻底慌了,谁知道这赵侯一点不按照常理出牌,他不顾自己代表的是吴国,用变了声的嗓音尖叫道:“外臣与赵侯,也算得上是亲戚,还望赵侯看在姻亲的份上饶命,饶命!”
“亲戚?”赵无恤细细思索许久,似是才想起来,笑道:“也对,寡人庶长子的舅舅屈敖,恰好是太宰之婿。如此算来,太宰还是寡人的长辈。不知屈敖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伯嚭连忙道:“大王本来要杀屈敖,幸而外臣替他担保,如今无只是被大王解除了职务,在淮南陪伴妻儿……”
“果然是被夫差软禁起来了……”赵无恤叹了口气,自从赵吴矛盾表面化后,邢敖的消息已经断绝小半年了,赵无恤对他有些担忧,如今看来,若非屈敖抱上了伯嚭的大腿,恐怕是活不了了。
说到这里,无恤对伯嚭和善了不少,起来一拱手向他施礼,让人赐座。
当然,也少不了再威胁一句:“我那妾室很想这个弟弟,倘若夫差不肯将他送归,我只能自己去南方迎他了。”
伯嚭被吓了一通,满头冷汗,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
他口若悬河地对赵无恤说道:“屈敖很快就能北来与君侯相见。毕竟两国战和部定,实属常事。当年秦国也与楚国有过交战,秦人进攻上鄀,杀死了不少楚人,可后来两国却结成了世代姻亲,休戚与共。如今赵国和吴国也因为一点小小误会,在泗上构难交兵……”
“小误会?”赵无恤冷笑:“这与檄文里夫差号称姬姓之长,要讨伐屠戮我这个异姓的说辞,大不相同啊。”
“南北消息不便,寡君与君侯未能及时沟通,反而听信了外国说客之言,现在想来也后悔不已,好在见兔放犬为时未晚,故而吴国希望与赵国休战,恢复和谈……”
“夫差想要请平?”弄清楚伯嚭的来意后,赵无恤脸上的神情有趣极了,以夫差那糟好面子胜过一切的性格,愿意主动向自己低头,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想来是自己在越国埋下的暗子已经有效果了吧?而一直力挺保全越国的伯嚭也遭到了极大的猜疑,这次他主动前来与赵国和谈,看来是希望将功赎罪,重新得到夫差的信任。
可赵无恤却没有轻易许诺和平,他傲然道:“太宰来的路上应该见到了,赵国和友邦的兵力,两倍于吴,又有地利之势,机巧之功,以此攻城,何城不破?届时两路夹击,吴国必败无疑,赵国必胜之师,何必和谈?”
伯嚭也不示弱,口若悬河地说道:“赵侯敢说自己一定能嬴?棠之战,数倍赵军围攻吴国偏师,不也损失惨重么?若是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必然是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对两国都不利!到时候赵吴相伤,得了便宜的就是秦、齐、楚了!”
“越国呢?”赵无恤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
“太宰怎么不提越国?”赵无恤嘴角露出一丝笑,“夫差一直想与寡人了结十年前的恩怨,并争夺中原霸业。如今匆忙请平,与之前的他大相径庭,莫非是吴国国内生变?莫非是越国从后方袭扰了姑苏?”
“这……”伯嚭心里一紧,他不知道赵无恤是得到消息了呢?还是凭空猜测的,或者更可怕,越国的袭击也是他安排好的一部分?当自己的底线被赵无恤戳破后,伯嚭就再也演不下去了,如同一条泄气的充气鱼般,信心迅速干瘪,差点瘫倒在地。
说实话,伯嚭也没想到越国的反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他现在一心想要保住自己在夫差面前的宠信,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赵侯与吴国和平,保住吴国的大国地位。
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吴国的大国尊严了,低声下气地说道:“赵军之强盛,鄙国直到北上后才得以见识,之前的冒犯,实属海滨边鄙之国不知中原大邦之威……故今日愿意请平,希望与赵国化干戈为玉帛。赵侯,吴国的确是诚心请平啊!”
无恤却不以为然:“寡人自打列为诸侯以来,每日都要见许多使者和说客,个个都一肚子的心计,无中生有、恐吓吹嘘、下套设陷的,算计百出。若是只以谋略取富贵倒也罢了,可里面常有敌国派来下套设伏的,若是不小心错允一句,就可能损失十万将士的性命,乃至割土失地,丧权辱国,毁却辛苦创建的基业……吴国诚心与否,口说无凭,要看太宰此次带了何等代价。”
“吴国的条件,君侯定能满意。”伯嚭初来时的形象已经完全被赵无恤摧毁,这会已经恢复了在夫差面前的点头哈腰,递上一份帛书。
“呵。”赵无恤扫了几眼,轻蔑地扔到一旁:“夫差还妄想以琅琊台上的千余赵军舟师残部为筹码来与寡人谈判,他以为割断与齐国的关系,撤离莒国,背弃公孙纠和皇氏,承诺将宋国让予寡人,这就算完了?寡人就会放他南归?”
他猛地一拍案几:“夫差以为寡人的坐在街边等着嗟来之食的乞丐么?琅琊台的兵卒,寡人自己会救,宋国之地,寡人自己会取,齐国陈氏,寡人也能亲手族灭,何必他来做好人?”
伯嚭战战兢兢,但这已经是夫差的底线了,自家君王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王孙骆为了劝说夫差先与赵国和谈,回去击破越国,来日再卷土重来,在门前跪了整整一夜,夫差也没答应。
直到得知楚国也派遣王孙胜进攻群舒后,夫差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在北方盘桓下去了,这才有了伯嚭的赵营之行。
“无论如何,让赵无恤以为吴国要和谈,拖住他即可,但休要丧了吴国的威风,让赵无恤轻视寡人!”夫差最后的嘱咐是这样的,面子依然是第一位的。但伯嚭知道,若是此次自己再失败,那在夫差心里就毫无地位了,他在吴国的一切也将荡然无存!
于是伯嚭心一横,掀开了这次请平的底牌。
“吴国还有一个条件,君侯可愿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