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68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于降职,田贲早就习惯了,让他难受的是这两年太行以西一片祥和,赵军没有仗打,赵氏此番与魏氏冲突倒是让他兴奋不已,他还是老脾气,降职没有让他气馁,在军中依旧我行我素,反倒是身边没了督军勒令,让他可以再次冲杀在前,杀人斩首。
入黄父时,他就不顾命令大杀一通,他的上司奈何他不得,告到赵无恤那,田贲又被申饬一番,他正郁闷,谁料赵无恤却突然给他官复原职了。
“为我取故绛,复汝大夫之爵,若不能,提头来见。”
军令言简意赅,说白了就是黄父两千步骑归他指挥,让田贲自由发挥,赵无恤知道,这头出笼猛虎从来对规定的死死的命令不感冒。
如今看这架势,众人都知道这是要动兵了,“田师帅,吾等要去何处?”
“去……”田贲手里也有地图,盯着绛地看了半晌后,面色变得狰狞。
富贵,险中求!
“吾等去新绛!”
第954章 田贲雪夜下绛都(上)
深冬的十二月,天空阴沉沉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一片有形的云彩,低垂的苍穹宛如一口倒扣的大锅,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空。
天上纷纷扬扬飘着雪花,地上两千人的队伍拉成长队,他们虽然是堪称这时代精锐的赵卒,但在这种天气里,也只能勉强保持着行军队列。地上的雪已经埋到小腿肚子深度了,打着绑腿的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有兵卒感觉寒意不断渗入体内,便灌了一口腰间的烧酒,问道:“故绛还有多远?”
故绛距离黄父并不算远,仅有五十余里,一个白天的脚程,但士卒们却不知道,他们的统帅心很大,他们真正的目的地,其实不是故绛……
当田贲给将吏们许之以重利,统一意见,然后又召集士卒,宣布要去攻击故绛时,兵卒们都有些不可思议。
“师帅,外面正降大雪……”有人指着外面的天气说道。
“雪天敌军无备,故绛城邑破旧,加上人口大多被移到了邺,只剩下老弱病残,吾等突然抵达,便如神兵天降,城邑可以不战而破。”
田贲扫视在场众将吏士卒,说道:“此行不必苦战,且上卿有令,若是胜了,全军皆有赏赐!”
于是黄父的赵军全部出动,携带干粮,冒着腊月大雪漫天,沿着笔直的道路,向绛地进发……
空气中密布的刺骨寒意让每个人的血液都在不知不觉中接近凝固的冰点,严酷的天气已经让河东境内所有的商贾和农事全部停止。魏氏的民众都躲回了屋子里,运气好的还有点余粮,运气差的什么都没有,只能瑟瑟发抖,忍耐饥饿,可就算再饿,也不能去雪地里冒险,因为严寒会夺走他们所剩无几的体力,迟早会死在旷野里。
所以就连平日里绵绵不断的流民队伍如今也已经看不到了,茫茫原野之上,天地之间,除了纷纷扬扬不知要倾洒得到什么时候的雪花之外,便只有这支队伍还在艰难地移动着。
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不必担心军队暴露,沿途偶尔遇到外出的人,田贲都让人立刻扑过去将其杀死!
一个白天的跋涉,在沿途干掉几条运气糟糕的冤魂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故绛城外。
故绛已经几乎成为一座空城,城内除了五百驻军外,人口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迁徙到邺城去了,此次两千赵卒中,就有不少自幼在故绛长大的人,他们熟悉道路和城中虚实,甚至于,城内还有内应……
大雪漫天,城内守军的防备十分空虚,面对一座城墙低矮破旧的空城,田贲没费多大气力就夺取了,伤亡不过数十人。
但田贲的目的不在于仅仅破一座空城,他命令严守四面城门,不准放任何人离开,而且城头旗号也不准更换,一切保持原样。
任务顺利完成,全军都十分高兴,田贲也搜刮了府库仓禀,给士卒们加餐,不仅有热喷喷的米饭,甚至还有肉吃!
田贲将故绛所剩无多的牛羊狗彘全部杀了,两千名士兵几乎每人都吃上了肉,这顿晚饭很够分量,除了这些加菜之外,大木桶里还装满了热气腾腾的姜汤,让士兵们吃饱后喝了一通,顿时浑身发热,一天跋涉的劳顿寒冷顿时就没了。
这顿饭吃得赵卒们心满意足,是夜便在故绛废弃的民宅里睡了个好觉。
虽然此战很轻松便拿下故绛,赏赐不一定多,但明天终于不用冒着大雪行军了,他们无不开心地想道。
然而次日天还未亮,他们的美梦便被一阵急促的军号惊醒了。
田贲扫视众人,说道:“二三子吃饱穿暖睡足否?”
在得到一阵响应后,他便拍了拍肚子道:“吾也吃饱喝足,只是腰间双刀饥渴难耐,吾等也是时候向下一处进发了。”
士卒无不惊异,又听说要去的是新绛后,纷纷变了脸色。
新绛,更在西面五十里外,今天又要一日行军么?
昨日被田贲说服的将吏在无惊无险地打下故绛后,精神也松弛了下来,上卿指定的任务已经完成,一般人肯定会不求功多只求无过。
而且虽然田贲攻破故绛后做了许多准备,但谁也说不准在破城前后,有没有人已经跑去新绛报信,且新绛不同于故绛,魏军有至少两千守卒,一旦这支赵军冒着大雪孤军过去被发觉,再回来就困难了。
“没有风险,何来富贵?打仗就是要出奇制胜!”田贲却已经决定,他从黄父出发时已经给赵无恤发了信函,认罪后陈述了攻取新绛的可能性。
魏氏的精兵都驻扎在河西,河东不过万余,分散在安邑、曲沃、新绛等地后,每个城分不到多少,乘着河东大饥,城头站着的魏卒也东倒西歪之时,抓住空隙,直攻新绛,夺取新绛是没有问题的。
又是一大碗姜汤下肚,腰间的酒壶被灌满烈酒,和鲁地的浊酒不同,晋地的厚酒一口下肚,就能感觉到肠胃发热,整个人也不怎么冷了,这是雪地长途行军必备的东西。
留下少许人看守故绛后,田贲带着大军再度出发。
大雪一直没有停歇。积雪漫过膝盖,厚厚的冰壳如白色的护胫覆盖在小腿上,使他们的脚步拖沓而踉跄,比起昨日慢了不少。背上的装备也越来越沉重,若非将吏在旁边看着,兵卒们肯定已经将甲卸了,剑戟扔了。
众人跌跌撞撞前行,纵然赵卒们感觉自己上了当,但到了这时候,他们已无法回头,而且以田贲的狠辣劲,会将任何抗命的人以处死,抛尸荒野吧,所以大家都暗暗叫苦,却不敢违令……
这时候更不能掉队,掉队等于死亡,只能咬着牙坚持,同时肚子里已经把田贲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田贲让人看着兵卒,不要让他们把酒一口气喝光,又在短暂休息时,对新兵们讲述十年前赵齐雪原之战的事迹,为他们鼓劲。
“齐侯的四万大军,就这样被上卿带着吾等杀入分割,大败而逃,连军旗都落在我手里……”
群情亢奋之余,有人担心地问道:“吾等会不会重蹈齐人的覆辙,被魏军发觉击败。”
“不会!”田贲扫视众人:“吾等会再立奇功!此功不亚于雪原轻骑破齐!”
虽然风险巨大,但田贲心里只有功劳,他需要一场大功劳来雪耻。
天色慢慢变得黑洞洞的,北风越刮越紧,鹅毛般的大雪越下越密。
入夜时分,赵军已抵达新绛郊外,此时此刻,新绛魏军还在茫然无知地呼呼大睡……
第955章 田贲雪夜下绛都(下)
新绛算是田贲的故里,虽然他的乡里邻居们早就在六卿之乱后的大瓜分里划给赵氏,迁到太原去了,但人非物在,这里的每一条小径、酒肆,还有远远能依稀看到的城墙影子,都让田贲感觉熟悉无比。
“吾回来了……”就算神经大条的他,也会近乡情更怯。
上卿跟他说过,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可惜田贲扫视身旁众人,十五年前一起被赵无恤选为部属的那几百新绛晋人,现在还活着几个人?
至少他身边一个都没有。
不说那个,且说十多年前从陶丘出发,一起偷袭甄邑的老兵悍卒,他最开始的属下,军中也所剩无几了……
甚至于雪原之战,追随赵无恤纵马追逐齐侯车驾的千余“武卒”,也慢慢凋零,退伍的退伍,提拔的提拔,十之六七杳无音讯了。
铁打的将军,流水的兵,一转眼十多年已过,田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莽夫小卒,他成了统领数千人的将,而且除了勇猛外,也学到了一定的智。
这才有了此番雪夜奇袭新绛的壮举,勇、智缺一不可。
此时雪越下越大,跋涉了一整天的赵卒们已经十分疲惫,于是田贲让他们占领了一个绛城外的小乡,作为休憩的地点。
粗略清点人数,发现他们一路上都有人掉队,数十人在雪夜里失去了踪影,田贲只能祝福他们命大,然后让活着的人吃饱干粮,整理好战马的笼头和缰绳。
稍事休息后,田贲再度带着众人出发,时值大风大雪,旗帜都吹破,天色黑暗,城上没人愿意冒头,也没人发现这批鬼鬼祟祟的偷袭者。
四更天时,赵军就在落雪的声音掩护下小心翼翼地贴近城墙。
土黄色的城墙屹立在道路尽头,朝两侧绵延,一看望不到尽头。田贲对此太熟悉了,曾几何时,这里是诸夏的中心,数不清的诸侯使节逢年过节便来过来朝拜霸主晋侯,动辄数百上千人,不绝于道,他年幼时也对此有印象。城内则人丁兴旺,贵族的府邸一座连着一座,他们的车驾出行时,旗帜迎着风高高飘扬,市肆里闾内黎庶摩肩擦踵,国君有召,一声呼和便能得万余人拔剑响应。
可现在,它却成了一座空虚的废都。
从赵无恤玩了一手三分公室后,城内三分之二的人口已经被迁走,剩下的人经营着大不如前的行当,市肆无人,熙熙攘攘的粮食、陶器产业风光不再。
而魏氏的守卒也十分懈怠,三三两两地在城头打着瞌睡。
田贲目测了一下,绛都的城墙有四到五丈高,若是正面来攻,如果没有云梯等器械的话,只怕很难进入。但有利的一点是,新绛的守卒数量和它的个头不成反比,漫长的外城周长可以达到十二里之远,却只能布置几百人来防守,于是处处漏洞,如何守得过来。
所以田贲打算通过某些方式,让精锐部队先进去……
严寒将天地万物都冻得硬邦邦的,墙壁也不例外,忙活了半天,才用工兵铲在墙上挖出一个个坑坎,被选拔出来的死士踩在坎上,将粗麻绳制作的铁钩往上一扔,便拽着它缓缓向城头移动。
“先登者,其爵升一级,赐环首刀一柄,金帛田宅!”
田贲答应给爬上去的每人一把新武器,他说这些话时,呼吸在冷气中结霜,太冷了,此地确实不可久留。
死士跳上城时,看守城门的魏卒根本就没料到是有敌人强袭,他们在酣睡中突然被捂住嘴巴,割了喉咙。
很快,这片城头便被数十名死士扫清了,纵使他们也是付出了许多代价,伤亡数十人。但田贲让人不要杀害打更的人,让他们照常沿着城墙打更,让城内的魏氏军队麻痹大意。
另一边,死士们经过一番恶战,很顺利地打开了城门,让赵军进城,到了里面,也是这样行事,城里甚至都没有觉察到有外敌入侵。
直到田贲带着众人一路冲杀,直扑绛地司马的府邸,才终于有个眼尖的魏卒发觉不妙,连忙告知新绛的魏氏守将。
“司马,大事不好,有敌来袭!”
天气寒冷,魏氏的新绛司马懒洋洋躺在榻上不想起来,见属下求见很急切,这才生气的起身,听完属下讲述事情经过,便没好气地说道:“并非敌袭,一定是绛地的乱民们又在闹事,等天亮了看乃公来收拾他们,扰了我清梦。”
安邑盐工的暴动甚至影响到了新绛,本来新绛人口凋敝,生意不好做,发现自己辛苦一年都买不起米粮,家人则忍饥挨饿,这些工匠、商贾便开始组织闹市、抢掠,类似的事,这位司马算是司空见惯了,这次肯定也是他们搞的鬼。
末了他又补充道:“如此天降大雪,岂会有行伍敢于在雪地里夜行?”
正所谓“行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行百里而趋利者撅上将军”。就算是魏氏内部最强大的魏武卒,也只能勉强做到这点吧,更别说跋涉后直接开始战斗了。
直到外面的箭矢射入府邸,那新绛司马才明白是他错了。
他慌慌张张起了床,只听见院子外一阵阵吆喝传令声:“束手就擒……”接着,又似是成千上万的兵士的应声。他这才害怕起来,带了所有的亲信兵士爬上院墙抵抗。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攻城的消息传遍了新绛,但到底是谁,来了多少不得而知,整个城邑陷入了一片混乱,因为魏氏司马被困住,根本没法发号施令,魏卒分别驻扎在四个角,也赶不及支援,只能各自为战,和寻觅过来的赵军乱打一气。若是放在魏曼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