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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节

春秋我为王-第5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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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实验的机会来了。

等工匠调整好弩砲的基座和角度,齐人已经靠得很近了,河岸下的武卒已经统统起身,随时准备御敌。

“距敌一百五十步。”一名来自晋国成乡窦氏的数科弟子认真地目测着敌距,他身后操作弩砲的师兄弟们在工匠帮助下调整角度,将特制的长矛放到滑块上,接着扳动手柄,通过绳索拖曳滑块移动,让弹簧组绷得紧紧的!

在他们紧张地操作的同时,公输班却在仔细地观察,用炭笔将数据快速记录在册子上,这些记录将作为战后改进和演习的依据。

在公输班看来,铸宝剑必有献给鬼神以求相助的牺牲品,鬼斧神工的弩砲初次登场,也需要有人来献祭。如今齐人竟敢选择进攻,公输班觉得可笑之余,也觉得这是他们幸运,弩砲会疾风暴雨一般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让这些人成为献给昊天的祭品,同时也是珍贵的实战数据,好让他日后做出更伟大的作品来!

在这临战的时刻,公输班不知为何,想起了赵无恤闲聊时对他说过的话:“我年少时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世界器械登峰造极,有翱翔天空的铁鸟,有数百里外发射毁灭一国的利器,人造出的东西,甚至能毁天灭地!”他坚信赵无恤说过的话,人力终究有限,但“科技”的力量是无穷大的!人之所以不同于万物,就在于人能运用工具,创造出器械来。

“我能记住梦中许多精巧的器械,可却做不出来,而你,子般,你就是我实现这一切的手。”

将军从未对人说过这样的话,鲁班受宠若惊,他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匠之子,是赵无恤在人群里发现了他,并将他一路带到现在的位置,他也不负众望,每年都有许多发明,而这众多发明中的佼佼者弩砲,定能成为赵氏克敌制胜的劲旅奇兵!

心潮澎湃,飞快记录下数据后,他朝旁边的军吏点了点头。

“射!”随着令旗挥动,随着一声喝令,弹簧组绷紧又飞速松开,巨大的扭力推动滑块上的长矛运动。接着,仿佛霹雳在原地炸响,数十根长矛离弦而去。

而此时,齐军已经进入一百二十步内!

第759章 此战到此结束

一百二十步,这本来是弓箭射程之外的安全距离,在这个位置,步卒可以放心冲锋,除非养由基再世,否则很少有人能将箭射得这么远。

更别提长矛了,就算恶来在此,也只能将矛投出三四十步远,这已经是极限。

但这是人力的极限,却不是器械的极限!

突进中的齐军偏师总算没有遭到石弹轰击,这次前来欢迎他的,是数十根呼啸而至的尖锐长矛!

站在战车上,高无邳只觉得前方一阵惨呼,似乎有数十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前排齐人身上,将他们顶得节节后退,在巨力的冲击下,厚厚的皮甲顷刻间变得不堪一击,甲士一直往后冲了几步才停下。至此,它们已将正在冲锋的齐兵两个或三个一起钉在地面上,像一根根长长的肉串,鲜血沿着矛杆流淌!骇人无比!

不提齐人在这剧变下停滞的冲锋和慌乱的军心,稳如磐石的穆夏听着身后的闷响声,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他站在军阵中前方,对齐人遭到的重创看在眼中,这弩砲的确是军国利器,他对赵无恤的奇思妙想,以及公输班的巧夺天工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两人做出的东西,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弩砲虽能打击敌军士气,可实际的杀伤实在不多,想要赢得战斗,还是得靠兵卒近战。

“向前!”待一轮长矛雨点射过后,穆夏举起了他的大盾,他们被赵无恤安排在此,可不是单纯为了防御敌人的!

……

一波长矛雨点将齐军射得有些懵了,但他们的大部分还是依着惯性向前进发,突进到了数十步之内,甚至能看清河岸上那些奇怪的木制机械。

由于期间遭遇两次弩砲轰击,齐人阵列稍稍有些散乱,有几处被长矛贯穿数人的地方显得比较稀落,齐人都怕,害怕自己重蹈袍泽的覆辙。但他们总算到了最有利于作战的距离,可却发现自己再也前进不得,反而被密集的赵军长矛、大盾挡了回来。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赵军赖以成名的武卒方阵,甲士列阵完毕,军阵上矛戟林立,穆夏一挥手,一声声腰鼓敲响,甲士们开始从容的前进,逼得冲击到近处的齐人不能再前进半步。

侧面也响起了弓弩的发射声,齐人弓手试图反击,可在这种距离却被弩机压制得抬不起头,与此同时,齐军的身后,却突然生变!

“单骑,是赵军的单骑!”被高无邳安排在侧翼的那数百兵卒突然像炸了窝一般乱窜,他们身后响起了隆隆马蹄。

箭矢像是雨点般落在齐军的侧翼和后方,一支数量可观的弓骑兵出现在他们身后,无情地收割着毫无防备的齐人,河滩和车垒限制了骑兵运动,他们假意去了北面,实则却悄悄绕后,给这支为了捣毁弩砲而冒进的齐人致命一击!

弓骑兵来回数次袭扰,将原本还算严整的齐人后阵搅乱后,就轮到突骑上场了。

牛角号吹出的泛音响彻河滩,合计五百骑的突骑排成长长的两列阵型,阵列上竖起的环首刀在阳光下光芒闪耀,直指齐人身后!

……

耳边是呼呼的风响,鼻中是河流、青草、夏花和鲜血的气息。

对了,还有敌人恐惧的味道,是虞喜鄙夷厌恶的尿骚,这一刻,回头的齐卒恐怕有不少失禁了吧。

“聚拢!”

虞喜对那些远远飞来的箭矢毫不理会,他一边跑动一边左右观察着自己的阵列,第一个菱形阵的两百五十名突骑开始慢跑,满目皆是涌动的马头。阵型后方的骑吏有效的控制着队伍,阵列没有产生混乱,多年来艰苦训练的成果体现出来,他们可不是齐人粗劣的仿制品能比的,他们是这时代中原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骑兵!

河滩上的马蹄不再是零散杂乱的声响,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喧哗,在虞喜耳中如同桑间濮上的美妙乐章。

他们离齐人的距离很快只有一百步了,甚至能看到齐人脸上惊恐的表情。

“提速,冲锋!”

又一声前进的号角,虞喜手里的环首刀前倾,同时前倾的还有他们的身体。五百突骑同时打马加速,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天边由远而近的奔雷。

不时有骑从中箭翻倒,但对大局毫无影响。

“圈套,这是个圈套……”另一面,高无邳倒在戎车上绝望不已,弩砲的轰击虽然停下了,但前有坚如磐石的方阵,后有势不可挡的突骑,这明显是赵无恤给他设下的圈套!

可昊天也没工夫听他哀嚎了,短短的距离转瞬即逝,下一刻,骑兵阵和齐人同时爆发出嘶声力竭的吼叫,一边是勇猛,一边是恐惧。

“杀!”

轰!铁骑的洪流撞上了松散的齐军阵线,人马碰撞连绵不绝,斜指向前方的环首刀割断了数不清的喉咙,破开了许多甲衣。齐人绝望下举起的矛戟也戳中了不少倒霉的骑从,一些马儿带着骑手倒地,在地上拼命翻滚,折断的矛杆与鲜血一起在空中翻腾。

这次突骑攻击如同疾风暴雨,一下便将齐人阵线冲得千疮百孔,只留下一地尸骸和伤员。

如同一只巨大的手将他们按在铁砧上,另一只手则用巨锤猛地敲打,在经过反复数锤砧战术冲击后,这支多达五千人的齐军,彻底炸了。

……

中军处,曾多次见证过赵军突骑冲锋的赵无恤也不由自主的踩着车舆站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处战场,他眼前全是奔腾的马股和反射阳光的环首刀,两千根钉了马掌的铁蹄带起的泥土草屑四处飞扬,奔腾产生的震动连这里都能感觉到。

不管看多少次看到这一幕,赵无恤的心情都会激动无比,骑马冲锋,这就是男人的情怀啊。曾几何时,在雪原的大战里,他带着装备远没有这么精良的轻骑冲锋,杀入齐军大营,离齐侯很近很近生……

可如今他的地位不一样了,赵无恤可不想当冲锋而死,导致大军群龙无首的倒霉将军,尽管他心中非常想参加骑兵冲阵……

他现在只能手握令旗,想象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手里的棋,数万人在他的手指向下奋力厮杀,回想前世,就像在做梦一样。

“那支齐军彻底完了。”他平复了内心奇怪的想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骑兵和弩砲一样金贵,每次看到他们立功,赵无恤就会觉得物有所值。

他随即将目光转向正面战场,紧握鼓椎,开始亲自擂鼓。这鼓声预示着赵军真正的进攻,也是终结此战的隆隆尾音!

……

“天命玄鸟!”出战前最后一次呼号响彻赵宋联军的阵列,甭管是不是嬴姓和子姓后裔,兵卒们都抬头奋呼,与有荣焉。千年前共同的历史神话被夸大,让赵兵与宋卒觉得自己的确是一个阵营里的,赵无恤正需要他们以此为契机团结一致。

无恤亲自敲击的大鼓发出密集的鼓点,之前被雪藏的赵宋两军精锐开始倾巢而出,朝敌军阵线紊乱的位置突进。

漆万全身都罩着厚皮甲,连脸部也不例外,只有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面,他带领着手持铁戟和大盾的重装武卒,迈着沉重的脚步前进。在正面数座车垒被弩砲打得失去战斗力后,敌人的箭雨弱了许多,稀稀拉拉的箭矢无法对重甲造成伤害。

密密麻麻的长矛竖起,几乎遮挡了天空,赵军又一声号角,步鼓声一通急响,随即变成步点,十个五百人的方阵同时向前移动,如同一片片移动的长矛森林。

只剩下最后的十几步,漆万所在的武卒方阵对面尽是面目扭曲的齐人。弩的扳机鸣响,将对面两个冲得最近的齐人技击打翻,对方还以颜色,稍后面的一些齐人弓手则抓住最后的时机射出钝头箭,试图对赵军甲士造成伤害。

两方阵列都传出惨叫声,至此,近战前的最后一轮打击完成,密集的阵线让所有人都无法躲避,此时的战技身手都没有多少作用,士兵唯一可以依赖的,便只剩下运气。

下一瞬,黑色和皂色的洪流迎面对撞,赵宋联军挟着略微的下坡冲势呼啸而至,锋利的兵刃错身而过,在齐人阵线中泛起朵朵红色的浪花,兵器折断声和惨叫连绵不绝,残酷的冷兵器作战以更快的速度收割着生命。

漆万视野里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弩矢也同样在收割齐人的性命,更别随后有弩砲射出的石弹落到齐人身后。赵军可没这样的后顾之忧,他们的后方和侧翼都有保障。

前排许多赵军和齐卒同时刺中对方,漆万的耳中充斥着疯狂的呐喊和伤兵的惨叫,眼前全是挥舞刺杀的兵器。他面前一个拿长剑的齐人技击猛冲而来,圆睁双眼,想要将他击杀。但不待漆万动手,侧面两根八尺长矛便对着那技击猛刺过去,薄薄的皮甲丝毫不能抵挡尖锐的铁矛,顿时戳了个透心凉,鲜血洒在沙地上。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阵线各处,作为生力军的武卒战技娴熟,长矛和剑盾交替跃进,长兵攻击之后,短兵的剑盾便突前继续进攻,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连绵的攻势让对面的齐人只有招架之力,不断有人受伤倒地,面对这些强悍的对手,齐军阵线开始慢慢后退,然后越退越快,最后成了溃逃!

“败了,我是败了……”国夏在心中叹息,齐人中军大旗在风中飘摇,中军处被弩砲击垮的车垒反倒成了齐人的弱点,赵军不断攻击此处,缺口越来越大,最后根本填补不上了。

齐卒胆气已丧,一时间,背水而战的困兽犹斗如今成了泄气的丧家之犬,反倒是赵宋联军一往无前。这场战役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刻。

国夏开始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留着浮桥,宁可摸着被半渡而击,损兵过半,也要带着齐人渡过汶水……

现如今,该如何是好?国夏很清楚,等左右两翼的赵军骑兵包抄过来后,他们这数万人就会被堵死在河岸上,没有反击的空间,留给他想对策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这时,有亲信连滚带爬地跑来汇报道:“国子,公子阳生跑了!他杀了监军,带着那师踵军,想要强行渡河!”

第760章 活捉

无媒妁婚配所生之子,犹树有孽生,故称之庶孽。

在齐国有一种说法,庶孽子的血脉是不合礼法的,天生便是反复无常,背信弃义。公子阳生便是庶孽子,他的父亲是齐侯杵臼,母亲却仅是一个齐国行宫的隶妾,地位卑贱,侥幸被齐侯临幸后产子,按照齐人子以母贵的传统,阳生虽为长子,却并不受待见。

阳生长大后曾想证明给齐侯和国人看,证明这说法是错的,他也能像公子重耳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嗣君。然而这几年里他的表现实在拙劣,长达四年的俘虏生涯磨去了他仅剩的尊严,回来后齐侯对他极为冷淡,将雪原大战失败的缘由归咎于他失了粮草。国内的世卿大夫们也瞧不起他,就连手下的兵卒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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