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第1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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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十几岁便获临淄封国,彼时还不像开元时那般王子龙孙集中住在长安兴庆宫畔的十六王宅,而是年龄一到便须往封国就藩,自此李隆基就离开了京城长住临淄。这回是因为社稷匡扶,为朝拜新皇才得以返京的。其人天性好色,遂就有了适才之事。
从太平的话中唐松能听出她对李隆基的关爱,不过这也正常,若非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中,她姑侄也就不会在李显死后联手发动宫变诛安乐、废韦后了。
但世事离奇多变就在于,谁又能想到在原本的历史中,太平最终却是死在这个此刻她最疼爱,认为最有出息的侄子手中?
唐松实在不愿再说这个一手将大唐推上最高峰,又一手彻底葬送了大唐辉煌,并使大唐从此彻底由盛转衰的鸟郡王了。岔开话题道:“你现在忙着分化收拢武党尚且不及,怎会有闲心来此?”
太平知道这事是瞒不过唐松的,所以闻言也没什么异常,“有韦氏居中作梗抢食,分化收拢武党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眼瞅着朝中倒下一个武党,却又出来一个韦党,这贱人如今连皇后都不是,就如此迫不及待将手伸的这般长法,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听到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言语,唐松也只能一叹道:“若非如此,狄公也不会这般急迫的将那些被贬谪的李党官员调回京中,亦不会给你和相王分别加封‘镇国’、‘安国’之号了。这分明是强宗室以制后党之举”
“什么‘后党’”太平一声冷嗤,“他现在还不是皇后,且想当上皇后也没那么容易”
在原本的历史中,李显登基之后欲立韦氏为后时也的确遭遇过阻力,但他最终执意为之,韦后也就顺利封后。这一点与现在的情势倒是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中执掌政事堂的可不是狄仁杰。
现在有狄仁杰这李唐宗室的定海神针在,韦氏的封后之路怕就没有原本历史中的那么简单了,韦氏想要破局,怕是难哪!
但她既然一门心思想要效仿婆婆武则天,这皇后之位就份在必争,这局也就一定要破。
“行了,先别说她了,且说说你来此的目的吧”
“还不是为了你?”太平再次没好气的看了唐松一眼,“皇兄给你一个空爵位你就真心满意足了?职事官的安排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争不争职事官?要争的话该怎么争?这也是这些日子唐松一直在思索的一个问题,且是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结论,此时听到太平此问,顺势便道:“以公主之见,吾当如何?”
“职事官关涉到你实际握有的权力,不争待何?”
“往何处去?”
“吏部”太平显然是有备而来,答的斩钉截铁,“吏部乃六部之首,以你的年纪与资历要做尚书、侍郎虽然很难,但只要你坚持到吏部任职,一个主司郎中总是少不得吧?以三品郡侯俯就五品郎中,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言至此处,太平很热切的看着唐松,“你若有意于此,我自当倾力助你”
太平如今的身份不同,尤其是这段日子分化吸收了部分武党势力之后更是实力大增,她肯出力,唐松自身的条件又摆在那里,只要答应,此事还真是有绝大可能成功。
吏部下辖四司,四司中又以吏部司权柄最重,地位最高,是以又被称为主司,管的就是天下官员的升迁调转,而郎中则是主司的首领。
这个位子当真是炙手可热,诱人的很哪!
但唐松却并没有当即答应,将太平看了一会儿后,浅笑道:“公主有心了,此事容我想想”
“这还用想?”嘴上这么说,但太平知道唐松是强迫不来的,所以在催了他速做决定之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如今的太平也真是忙,正事说完又提了一嘴说已谴人往唐松府道贺后便要走了。
待其走到门口时,却又转过身来,“这些日子真是乏透了,且待这几日忙过了,咱们往龙门泡泡温泉好生发散发散”
说完也不等唐松答话便自推门去了,留下的只有那艳媚绝伦、风情入骨的回眸一笑。
太平走后,沈思思回来,正吩咐玉珠找几个丫头帮忙收拾散乱的屋子时,却见一个儒雅风流的中年缓步走了进来。
唐松见到他,面露笑容迎了上去,“韦员外郎,幸会”
韦播面带轻笑走到唐松身边,看着屋里散乱的场景,“今日借着大朝会的闲暇来会枝娘,不想竟见到少兄大展神威的英姿,真不虚此行也”
闻言,唐松苦笑道:“你都看到了?”
韦播看到唐松这神情哈哈一笑,伸手向左边指了指,“枝娘的香闺与此就隔着三个房间,你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便是想不见亦不可能了”
言至此处,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唐松的肩膀,“那李隆基之跋扈是其来有自,唐少兄做得好”
面对韦播时,唐松的说法自然就与面对沈思思时不同了,长叹声道:“冲动了!他毕竟是郡王,只恐以此招祸啊”
“郡王却又如何?今日之洛阳城中却容不得他再肆意跋扈。少兄但放宽心,此事经过如何我是亲眼目睹的,若真有事时自然不会置身事外”身为前庐陵王妃韦氏的堂弟,韦播说这番话时虽然并不言辞激烈,但底气之硬却是清晰可感。
唐松自然是要谢过的。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隆基的作为之后,韦播不经意地问道:“少兄明堂封侯之后,这七品尚书都事恐是再难俯就了,却不知少兄欲去往何处啊?”
短短时间里,两个身份迥然有别的人却问出了同一个问题,唐松的回答自然也是一样。
闻听唐松亦未定去向,且还在为此苦恼,韦播淡淡一笑道:“少兄之才某是素知的,此事上我倒是有个建言”
“韦兄请赐教”
“你看礼部主司郎中如何?少兄若有意屈就,某虽不才,也愿助一臂之力”
“韦兄有心了,只是兹事体大,容我想想”
韦播就此不再言,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后,他便也洒然去了。
目送他出房之后,唐松笑了。这段时日让他纠结已久的职事官问题终于有了确定的答案。
第二百零七章 职事官的安排;坑爹的秘密
这晚直到天色黑定之后唐松才从歌舞升平楼回家,没敢走正门,而是偷偷摸摸从侧门溜进去的,且特意叮嘱负责值守此处门户的下人,不得将他回来的消息告诉给老爷子。
听到这话,那下人躬身含笑道:“侯爷但放宽心,今天贺客来得太多,老爷一则是有些累了,再者因为着实高兴晚上多喝了几樽,已由小姐服侍着早早睡下了”
明亮的月色下,值守下人面对唐松时脸上隐隐泛着光,这一天有太多的想不到,小主人封了侯,继而来贺喜的人中多有那些洛阳城中最顶级的权贵,上官待诏派了人来,镇国太平公主府也来了人,甚或就连政事堂首辅狄仁杰相公也谴人送来了贺仪。
且不说镇国太平公主与上官待诏送来的礼有多重,单是能收到狄公与她们的贺贴与礼单,这在神都就得是多大的面子?遍数神都十万人家,又有几家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自家这位小少爷还真是深藏不露,一鸣惊人!
其实也不怪这下人势利,对于他这种连身籍一起投靠了唐府的仆役来说,其个人的命运已完全与主家的荣枯紧密相连,对唐松地位变化关心的实质还是关注自己的命运。
唐松此刻自然不知道这下人的想法,闻听唐达仁已经睡下,当即长出了一口气,脚步也端实了,腰板也挺直了,瞬时之间,刚才进门时的偷偷摸摸之状已是一扫而空。
披着一身明净的月辉回到房中,刚坐下不久,便见唐缘端着一瓯庵茶走了进来。
环境对人的改造能力还真是强,唐缘进京虽然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但过往在襄州时总是郁结在眉宇之间的那一份愁苦之气已然尽数散去,数月理事的历练又让她看上去少了些天生的柔弱而多了几分干练,她的容貌原本就不差,此时再穿上最时新的衣裳,用上最好的胭脂水粉,赫然就是一个貌美动人的小娘子。
看到唐缘的变化,唐松虽没说什么,嘴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虽然有着许多的艰难曲折,但生活本身总还是大体公平的,一份付出便有一份回报,身边家人这种越来越好的生活状态本身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人终究不是只为自己而活着的,幸福感其实来源于许多个方面。而这种不浓烈却淡而绵长的幸福感就是唐松继续向前,迎战更多艰难险阻时的动力之一。
人生的成就感、家人的幸福,其实仅此两样就足以让一个男人斗志昂扬。
唐缘将茶瓯放下,为唐松斟了一盏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阿爷(爹)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感叹着说完这句后,唐缘异常满足的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别说阿爷了,就是我也跟做梦一样。这几年咱们家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也太快了”
懂得知足便会懂得惜福,这就是唐缘的另一个好处了。听着她这咏叹调般的言语,唐松也没接话,只是呷着茶水浅浅笑着。
自己的高兴与感叹却没引来唐松的应和,这让唐缘有些未能尽兴的遗憾,嗔怪的瞅了他一眼,“封侯这么好的事情别人求都求不得的,你跑什么啊!倒是让别人代你受累”
“你们三媒六证都已经过了,现在就只差完婚这一步,还说什么‘别人’!姐夫给小舅子帮忙那是天经地义,怎么?我这个美人姐姐就是那么好娶的?”
听着唐松这话,唐缘虽然没有像小姑娘那般娇羞,却也微微侧了脸,而后“呸”的轻啐了一口。
看到她这样子,唐松哈哈畅笑出声,笑过后正经问道:“这些日子也着实是忙,倒是忘了问,姐,你跟陈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完婚?早些定下来我也好有个准备,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躲了,定要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什么风光不风光的,姐不图这个。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待你娶了亲之后再办”
这下子唐松傻眼了。
唐缘看着他正色道:“一个家里没个女人是不成的,何况咱家又是日渐兴旺,这奴仆下人什么的只怕也会越来越多。你日日要在外边忙,阿爷又是痴迷于书,谁有料理家事的心思?我若是现在再一走,不定你们爷俩会过什么日子,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阿爷想想吧,他岂是个能顾好自己的?别说有下人,那毕竟是不一样”
唐松无言,唐缘见状也就没再多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关于陈玄礼的事情。
在前次发现武三思毒杀武承嗣的奸谋中陈玄礼实是立了大功,因是如此,这次封赏中他也占了一份,加官进爵一样没少。如今他的武散官已是从五品下阶的游击将军,虽然游记将军实乃将军中的最低一等,但毕竟是迈过了将军的门坎。
而其实授的职官亦升至为正六品都尉,对于彼时之军中而言,校尉与都尉之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坎儿,以陈玄礼的年纪来说,能在现在顺利迈过这个坎,也就意味着他已是大唐军中实实在在的后起之秀,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陈玄礼现在发愁的就是自己的去向问题,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所在的万骑禁军原是前圣神皇帝武则天授意组建的,但在前次宫变中却因袁文博的缘故而处境尴尬。
如此以来,现在的万骑禁军里面就着实有些不好呆了,陈玄礼人既年轻又不是个甘于混着过日子的人,自然也就有了些想法。
是继续呆在禁军里等等看看,还是索性跳出来搏一个海阔天空?
以他现在的品秩若是到地方的镇军体系,那么出任一州一府的镇将资格足够;就是到边军系统也能稳稳做个统兵官,但究竟该怎么选择,陈玄礼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依着他的本心自然是希望能到边军,但这样一来的话,两个孩子还有唐缘又该怎么办?
唐松听完先问了一句,“姐,你是怎么想的?”
唐缘在亲弟弟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我也不图他封妻荫子,一家人平安和乐比什么都强。镇军倒没什么,但边军嘛,姐自然是不希望他去的”
静静想了一会儿后,唐松郑重声道:“你跟姐夫说一声,让他莫要着急,且等明年迁都之后,看看朝廷对长安禁卫力量的安排之后再做决定不迟。若是以我之见,我以为这三五年间姐夫还是呆在禁军中要好些。即便朝廷要分拆万骑军,那还都长安之后总还是要组建新禁军的”
听了这话,唐缘忍不住面露笑容。如今父亲与弟弟都在京城,他自然是希望陈玄礼也在京中任职的,这样夫家与娘家皆得兼顾,多美!
看到唐缘这样子唐松也笑了,“你跟姐夫说,他现在若是下去,到镇军能有什么事干?剿个匪都没地处。到边军虽说是个统兵官,却无自主之权,只能任人驱策,这样下去能有什么意思?与其如此倒不如在禁军再多熬几年把品秩再提高些,届时若边关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