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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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松点头,“这话说的有见地!那你可听得出她是多大年纪?”。
柳眉无语,憋了一会儿蓦然道:“要不要我再听听她是否婚配”,说完,也不等唐松再说什么,当先回了茅舍。
唐松自知这一问有些荒唐,也不在意的哈哈一笑,跟在后面回去了。
第二十三章 相见争如不见
他两人走的时候金宗庆三人还没走,只是也没了昨天那般鸣琴完后还吟诗弹琴的兴致——昨晚他三个在这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却连半点响动都没有,想必人家弹完琴后早就走了。
黄继来率先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腰板,要说也真是难为他们了,只怕这三人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正襟危坐过。那两人见状也随即起来做起了相同的动作,只是似乎都还顾忌着什么,活动的幅度就很小,尽力保持着温润士子的形象。
活动着活动着三人就凑到了一起,性子更直鲁些的牛承志当先开了口,但言词却不涉及鸣琴之人,“那厮今晚又来了,你们说,他是不是也知道些了什么?”。
此言一出,黄继来竟然有些紧张。他虽然素来瞧不上唐嵩,但也不得承认这个穷措大的卖相确实不错,加之此前听说的他在鹿门寺文会中大出了彩头的事情,这措大要是搅进来还真是有些招人烦。
他三人虽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但在此事上却是同仇敌忾,容不得别人也挤进来。
见两人这样子,金宗庆哂笑道:“绝无可能。你们也不想想那措大是个什么出身。这事儿咱们家里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着消息,他唐家满宗族都没一个官身子,如何能得着风声?再说了,你没看他今晚那小人得志的做派,哼,居然还带着个小娘来。他若是真得着什么风声的,还能这样安排?”。
“着啊”,牛承志猛的一拍手,“是这么个理儿,我怎么就没想到”。
黄继来也是脸色一松的点了点头,继而嘿嘿一笑道:“听说这措大就住在附近,或是偶尔听过一遭觉着好,遂也就跟着来了”。
“黄少兄说的是”,那牛承志就是个夯货,金宗庆素来就没将他看在眼里,不过这黄继来嘛,人虽然好色纨绔,但脑子还是有一些的。要说威胁这倒是个实实在在的。
金宗庆夸了黄继来一句后,漫不在意似的咋舌叹息嘴,“那措大就不必说了,倒可惜了那么个小娘,啧啧,还真是个上好货色,看的人心里直痒痒。这样的绝色怎么就让那措大上了手?瞅着还百依百顺的”。
一听这个,牛承志也来了精神,“是,是啊!那小娘愣是艳的刺眼,要我看,数遍襄州城各家青楼的头牌,只怕也没一个比得上她”。
金宗庆没在意牛承志说什么,看到黄继来眼中一闪而逝的那抹火热后,他轻轻的笑了。
……
听完琴后时间已是不早。唐松两人回去梳洗后各自安歇不提,只是因着柳眉回来时的那句话,他竟有些不好睡觉了,脑海里总不免要去想那鸣琴的女子究竟是多大年纪,容貌如何。甚至就连其是否婚配也猜测了一二。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别样心思,只是因为太喜欢那鸣琴,爱屋及乌就希望鸣琴之人也像那琴声一样动人才好。否则就未免有些人圆月不圆般的遗憾。
早晨起来吃过饭后,柳眉主动要求出去游一游鹿门山景,唐松欣然从命。
两人关了茅舍出来后,当先而行的柳眉也没问唐松的意思,径直往八卦池而去,唐松对此是无可无不可,优哉游哉与之随行。
原以为柳眉是想好好看一看昨夜因光线不太明而没赏玩清楚的八卦池,孰料她到了八卦池后却没有半点停步的意思,直接往池畔的密林而去。
看她所走的方向正是昨夜琴声传出的方位,唐松醒悟过来,柳眉这是想去找鸣琴之人?
“没用的,我早看过了,那后面是一处桃林”。
“左右总是出游,看看桃林也好啊”,柳眉回首笑答,脚下半步没停的继续向前。
沿着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前行,走过那棵乌桕树,走过那片苍翠欲滴的竹林,分开丛生的蔓草又走了一小会儿后,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灿烂的云霞。
眼前是一个地势平缓却占地甚广的小山坡,山坡上遍植桃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时令虽已入初夏,这片鹿门山上的桃林却正到盛期,灼灼其华,如霞如霰。
一阵山风吹来,有片片桃花离枝飘飞,落在唐松两人的头上肩上,斯时斯景真是美到了极点。
可惜的是这片桃林外边遍围着一圈高高的竹制篱笆挡住了入林的道路,使人难以一探林中胜境。
两人在篱笆外站了一会儿,欣赏了一番灼灼其华的美景后。柳眉便迈步向左边走去,唐松跟在后面走不多远就看到前方的竹篱墙上不知被什么野兽冲撞出一条裂开的缝隙。
柳眉扶着篱笆侧身从缝隙中走了进去,跟在后面的唐松却是脚步越来越慢,到缝隙前时已是彻底停住了。
柳眉诧异的回过头来。
唐松很难跟她解释此时的心情。依鸣琴每晚响起的时间判断,弹琴之人必定是住在池畔不远的。这八卦池四周的地方能有多大?这桃林本就是他早来过的,这些竹篱笆又岂能真挡得住他?
之所以前面没进去是因为心里患得患失的太厉害,他太喜欢那琴声,以至于想见却更怕见奏出这琴声的人,万一鸣琴者与其琴音反差太大,那以后听琴时只怕再难有此前毫无挂碍清心而赏的心境了。
穿越来唐后,这八卦池畔的月夜鸣琴可以说是唐松发现的第一件至美之物,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仅重要而且独特。他实在不想破坏这种完美的感觉。
因为喜欢所以害怕相见,这是一种独特到难以言说清楚的心理。其情形就如同晚唐五代时的一件奇事。彼时花间鼻祖温庭筠名满天下,其《菩萨蛮》等名作不知迷醉了多少深闺梦里人,其中有一位江南西道的闺阁小姐更是因词生情后爱屋及乌,对词主人迷爱到了痴狂的地步。最终遇一机缘女子终于见到了温庭筠本人,但结果却没有成就才子佳人的佳话,反而是一个大悲剧。
那位睡觉时都要捧着温词的女子在见过作者本人后却毅然决然的悬梁自尽了。原因只在于温庭筠长的太丑。并不是每个著名的文人诗客都像西晋“文章二十四友”中的潘安那般貌美,二十四友中同样有左思这样长相不尽如人意者,再譬如也是以词知名的大家贺铸,就有着贺鬼头的别称。温庭筠长的丑点没关系,可惜的是那女子却据其词而将他想的太完美,结果当其发现想象和现实反差太大时,闺阁小姐崩溃了。
唐松当然不会像那女子一样因为喜欢鸣琴就对弹琴之人爱慕入骨,只是这其中有一些东西却是一样的。
心中的完美被打破是很伤人的,尤其是当你自己亲手去打破它时。
这世上真有如那琴声一般完美的女人?
唐松不觉得有。
心中再次确定这个念头后,唐松干净利落的转身,“柳眉,回去了!”。
相见争如不见!
唐松刚走了两步,身后林中却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是谁?竟敢擅闯张家桃园”。
第二十四章 山夜,明月,读书灯
唐松刚走了两步,身后林中却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是谁?竟敢擅闯张家桃园”。
这声音刚完,又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道:“罢了,他二人分明是来赏花的,长启你莫要惊吓了人”。
唐松转身,看到了从桃林深处走来的两人。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筋肉遒劲,手中提着一捆青竹枝,分明是来修补篱笆的,刚说话的也是他。
不过唐松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到了这人身前半步处的那个美妇人身上,不,更准确的说是她的手上。
她的手上捧着一具琴,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分明是对这琴宝贝到了极点。
目光从琴上回到妇人身上,极短的时间里唐松已将人打量了一遍,最终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片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果说柳眉是他穿越来唐至今见过的第一美少女,那么眼前这个就是穿越后所见的第一美妇人。
这妇人容貌极美,身形修长,衣衫饰物考究而雅致。不过这些都不是让唐松露出笑容的根本原因,最重要的是这美妇人身上自然流露出的那一份气质。
高贵这个词儿唐松一向不感冒,想必后世人也大多如此。但这美妇人只是随意的站在桃花树下,却自然流露出高贵的气息,高贵里并没有拒人千里的清冷,而是一种清雅,慧秀。
美人如花,鸣琴如玉,配合的倒也算默契。
虽然不是与鸣琴那般的完美,却也不至于让人失望,唐松向那美妇人微笑颔首致谢后,向柳眉招了招手,随即便带着她沿原路而回。
从见面到转身离去,不过短短瞬间,唐松不曾与那美妇人说过一句话。
回来的路上,柳眉似乎也很高兴,口中不时哼唱着山歌俚曲。等了许久见唐松没有说话的意思,她终究是忍不住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她的琴曲,此时好容易见了面,为什么却不说话?”。
“东晋时有一个住在山阴的人叫王子猷,某晚大雪,他从睡梦中醒来,命人开室酌酒,漏夜之中饮酒赏雪并吟咏左思《招隐诗》以助兴。其间忽然念及好友戴安道,此时这位戴安道住在剡地,与之相隔甚远。王子猷一念思及,当即乘船前访,那船走了一夜才到戴安道门前。王子猷此时却命船工掉头返回”。
“啊?”,柳眉讶然,“走了一夜为什么不见,既然不见,为什么又要连夜赶来,这个王子猷究竟是怎么想的?”。
“好奇的不仅是你一个,事后多有人问他。王子猷的回答是:‘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他的意思是说,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兴致,却并非一定要见到戴安道”。
这则典故的意思很好明白,但对于一个没进过学的人来说,典故反映出的魏晋士人那种任自然的精神内核却不太好品味。柳眉虽然聪慧,但没读过书的局限终究还是有的,“那你的意思是?”。
“我之所以夜夜来听鸣琴,是因为我喜欢那琴音,但也仅此而已。既然我喜欢的只是琴曲,又何必一定要见那鸣琴之人?又何必一定要与她说话?就让这种喜欢更纯粹些岂不是好!”。
唐松的回答很直白,却让柳眉听的很高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总喜欢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这句说完,走不几步,她忽然又道:“唐公子……你教我识字念书吧”。
“教你识字念书当然没问题,不过……”。
《唐律》中明文规定,各级官学不得招收贱籍子弟,贱籍中身份最低的乐户更是天然没有上学的权力,除非被青楼或大户人家豢养为玩物自己找人来教那又另当别论。柳眉提出的这个要求其实就连她自己都知道是极过分的,见唐松答应的爽利,心下正自欢喜,不防又听到一个“不过”,顿时就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唐松的脸上浮出一抹坏笑,“不过按规矩,新入学的蒙童总是免不了要被老师打板子的”。
柳眉如释重负,“我不怕疼,该打打就是了”,说话间还把一只白生生的春葱手儿给伸了出来。
唐松推开柳眉的小手,脸上坏笑愈盛,“对刚入学的学生,老师从不打手,那是要打屁股的”。
饶是柳眉这些日子已对唐松的玩笑逐渐免疫,这回终究还是受不住了,脸上猛然腾起一片红云,转身当前跑去。
两人刚才从桃林前回来时都不曾注意到,身后桃花树下的美妇人一直在盯着唐松的背影,那眼神真是饶有兴味。
唐松虽是第一次见她,但每逢朗夜张公的宝贝疙瘩前往八卦池畔鸣琴时她是必然要贴身跟随之人,其实已见过唐松多次。只不过那都是在朦胧月色之下看不太清楚罢了,没想到今天领命下山调琴时,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了这个“不懂琴音,却有琴心”的正主儿。
美妇人抿着嘴角淡淡的一丝笑意看唐松去远后,并不曾即刻下山去调这一具宝贝的鸣琴,而是转身向林中深处被无数桃花遮盖的清雅小观走去。
襄州豪族张家之所以会在鹿门山深之处经营下这么一大片桃花林,原本就是为掩盖桃林深处的这座精致观宇。
观名祈福,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但若论其建造装饰之雅致,却足以让天下大多数黄冠们的修行之所自惭形秽。可惜这是一座永不会对外开放的家观,自十四年前建成至今,便一直被鹿门山的白云青雾及那数十亩方圆的桃林花海层层深锁。
美妇人婀娜的身影最终走入了那一片花海之中,消失不见。
……
从第二天起,唐松便开始教柳眉读书识字。柳眉在练习书写的时候,他则随意从书房中取书来看,要不然闲着也是闲着。还别说就是这种方式竟在潜移默化之间渐渐消除了因“过劳死”带来的对读书的厌恶。
毕竟后世里不是读书就是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