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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隐相-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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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国平天下就不要提了,听在后世人的耳朵里还真有些搞笑的感觉。至于朝廷百姓……唐松笑着摇摇头,“即便我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心胸,这朝廷和百姓的份量也实在太重,抗不起啊!不过先生别看我现在日子过的悠闲,早晚总还是要出来做事的。便不为别人,总得为自己做稻粱之谋,否则衣食都难以为继,还谈什么山水闲适之乐!”。

第二十一章 以诗知人

说这番话时,那方山奇曾两度给他施过眼色。显然这方山人对他印象不错,是以才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他别跟中年人逆着说话。唐松注意到了方山奇的暗示,甚至还朝他回了一个笑容以示感谢。但说出的话终究还是按照自己的本心而言,与中年人的提点不那么合拍。

后世是个悲剧,这穿越之后的人生唐松就不愿再活的那么苦累。这并不是说他就要刻意的去癫狂放纵,只是更多的纯任本心罢了。若按后世网络小说的说法,就是做人求一个念头通达,若是在这样闲聊的场合里说话都得遮遮掩掩,屈着心刻意迎合,那还有什么意思?岂不白白的辜负了这一次穿越。

见他如此,方山奇略一沉吟后反倒是莞尔一笑,暗自想道:“这少年人看着恬淡冲和,诗作里也时时透着闲旷散逸。却不自知其根骨里包裹的仍然是褪不尽的刚强意气,只是表现的不那么锋芒毕露罢了”。

扭头看了中年人一眼,想必公南也是看出了这些,所以他脸上倒并没有不快,反倒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相交多年,方山奇知道这是他对一个人真正感兴趣后上了心时的典型标志。

随后就听公南道:“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家国天下尽在其中矣!单凭此句,就值浮一大白,你既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某适才劝你之言倒显得可笑了”。

那中年说完,畅然而笑。倒真有几分奖掖后进,见才而喜的心胸及磊落气度。

对此,唐松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天地良心,此刻他可真没有剽窃后世名句的心思,只是要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谈,说话时免不得要用上前贤佳句,就如同他们喜欢动辄来一句子曰诗云一样。难倒每说一句话还要加上注解不成?

这个话题罢,方山奇引导着转了话题。三人谈谈说说倒也热闹,便是在这闲谈之中,那中年愈发觉得唐松言辞可听,偶尔便有灵光一闪,佳言妙句脱口而出,对其人也就愈发关注了。

两盏茶吃完,方山奇两人歇够了脚后起身告辞。唐松送他们出去时,笑着向中年道:“公南先生近来可有不如意之事?”。

此言一出,方山奇两人俱都停下脚步讶异的看着他,中年心中一动,“噢!小友何出此言?”

“那首《不知足诗》言语浅粗,实在说不得好。若是世事顺遂得意之人听后不过一笑而已,能不鄙薄已是难得。我观先生听后赞语虽然不多,确乎发自真心,若非是诗中所言合了公南先生的人生际遇,断不会如此。是以因又此问”。

以诗知人!公南听罢这理由,哈哈大笑出声。

唐松笑着续道:“人生如千里行船,水势无常,船一时进退也算不得什么。只要最终船能顺利抵达,偶尔退一步略避风浪实也正常,有时候后退原本就是为了更好的前行”。

公南听完,笑的越发爽朗,不过他却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唐松的肩膀后径直去了。

远离唐松的茅庐之后,方山奇开口道:“我知你素来爱才,此子如何?”。

“风仪清雅,才情甚高。更难得才思敏捷善察人心,又心性沉稳明进退之道。某都有些好奇了,以他这般年纪何以能到此地步?都言襄州乃人才荟萃之地,此言诚不欺我。他若再多些磨砺阅历,将来定非池中之物。能与此子一番晤谈,这趟鹿门之游也算不枉了”。

方山奇微微一笑,没再就此多说什么。转了步子向八卦池后行去。

“这是去哪儿?”。

“公南既到了襄州,复又来了鹿门山。岂能不去见见张公的珍宝”

“哎呀,疏忽了”,公南抚额笑叹,“人没见着倒也罢了,琴没听着却是大憾事。不过我这仓促而去也没备个伴手之礼,着实惭愧”。

“张公至宝岂会在乎这些?不过你若真要觉得不好意思,不妨把适才与唐松对谈之事说来听听,却比什么伴手礼都要强的多了”。

公南脚步猛然一顿,“怎么?”。

方山奇见他脸色,嘿然一笑,“公南你想多了,只是那唐松月夜听琴多日,张公至宝许了他一个‘不懂琴音,却有琴心’的考语,对其人有几分兴趣罢了”。

“不懂琴音,却有琴心”,公南迈步跟上,“这评价可不低啊。对了,张公家这位的时间也快到了吧?”。

“再有大半载也就够了”。

闻言,公南沉默片刻后一声叹息,“光阴如梭,转眼便是十四年。可叹我辈不仅一事无成,便是这天下也已由‘唐’入‘周’。而今宗室频遭屠戮,武氏一族却横行朝野,气焰熏天。乾坤倒逆一至于斯,只让我等读圣贤书,立廊庙者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

“公南,宽心些,你呀就是刚锋易折……”。

其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八卦池侧的密林之后,唯有那浓浓的激愤犹自在空中回荡。

唐松送走了方山奇两人,转回来时却见正收拾着茶具的柳眉似在沉思着什么,“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在想,适才那位尊客说的话”,柳眉抬起头来,“好男儿总该是心忧天下,有济世苍生之志的”。

这年头的人就是这么些想法,似乎读书人不心怀社稷苍生就是大逆不道似的,连柳眉这么个没进过学的人都是如此,让唐松有什么办法,“济世苍生!好大的帽子,我可担不起。世事艰难,我能济好自己就不错了。至于其它的,自有朝廷那些肉食者去谋”。

“公子是读书人,科举之后岂不也要入庙堂?”。

唐成没好气的笑笑,开玩笑,中国古代科举实行了一千多年,但要说科考最难,录取比率最低的恰恰就是率先将其作为固定取士制度加以实行的唐朝。一年三四千士子参加礼部组织的考试,进士科朝廷最多录取三十人,还有一次只录取了十七个,这是个什么比例。唐代以诗赋取士,诗圣杜甫却考不上。号称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也三番五次的折腾了好些回才勉强取中,至于与他并称“韩孟”的孟郊,更是考了十几回头发都快白了才金榜题名。以至于压抑太狠的他当即就咏出了: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分明是喜欢的癫狂了。以诗赋取士的科举却让这些千古诗坛上第一等的人物都如此磋磨,谁还敢言必中?

第二十二章 荒唐之问

“你以为科举就那么容易?这个去凑凑热闹容易,真要指着过日子,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唐松自己也有些犯愁。他后世的经历也就是读书考试,读书完后又去研究书,说来别的营生还真是不会干。而今穿越来唐后科举不敢指望,那又该选一个什么样的安身立命的行当?

想到这个,一片茫然,这个唐朝版的人生职业规划不好做啊,头疼,真是头疼!

柳眉却对唐松的这番话颇不以为然,皱了皱鼻子道:“世上的事情岂有一件容易的?怎么试都没试就说出这样话来”。

“行了,这科举场上我肯定要去走一遭的”,这么一说之后,唐松心里反倒豁达了。如今手上有好几万贯钱财打底,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其实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且先试试科举再说,且等这事了了,再去思谋行当不迟。毕竟这穿越来唐的时间太短,去的地方也太少。经见的少了要做什么职业规划也是空中楼阁,没准看的多了,走的地方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有主意了。

一旦释然下来,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说来终究还是他穿越过来的时间太短,心里“过劳死”的阴影还不曾完全消退,意识里总感觉还没休息够,也根本没做好再从事一份终生职业的心理准备。

当下两人也就不再延续这个话题,循着唐松的兴趣开始教琴。不多久,那呕哑嘲哳的琴声便在茅舍前响了起来。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忽忽而过,当晚,月上柳梢时,唐松准备好了波斯毯及香炉素琴三物,将要出门时想了想,终究还是叫上了柳眉。

毕竟是在人烟寥寥的山中,又是夜晚,留下柳眉一人实在让人不放心。

说明白事情原委,柳眉欣然跟随。只是走出门口时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居然又折回去一并将那柄心爱的琵琶带了出来。

柳眉携着素琴与琵琶,唐松提着装杂物的篮子,等两人到八卦池边时,昨晚那三个士子已先一步到了,依旧是一副肃肃然如对大宾的样子,腰板也依旧挺的笔直。不过这三人总算是吸取了昨晚的教训,今个儿都带着厚厚的垫毯,其中靠西边的那位更是一连垫了三张。

唐松看他们这样子,顿时就乐出声来。三人瞅了他一眼,随即眼神就被柳眉给吸引了。

月色如水,八卦池畔有淡淡的雾气升起,朦胧的月色为本就极美的柳眉更增了韵致,也使其看来愈发的芙蓉如面柳如眉了。

那三个士子一边注目柳眉,边在心中腹诽不已。不都说这唐松是个衣食难继的呆措大嘛,怎么身边竟得有如此美人相伴?三人细数数身边的伺候丫鬟,竟是没一个能与之相比的。

腹诽过后,难免就有了嫉妒。这让他们对唐松本就不好的印象愈发的坏了。

“坐南边那个叫金宗庆,据说其父是下面一个县治的县令。东边西边的两个一个叫牛承志,一个叫黄继来,两人的父亲都是州衙里的。这三人虽然结庐山中,倒有一多半时间是呆在襄州城里过的。素来连文会都参加的少,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会来此听琴”,唐松边随意的给柳眉介绍三人,边取出波斯毯铺好。

看着三人那让人讨厌的眼神,柳眉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更别说打问什么了。唐松说的随意,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手里忙着点香炉,取酒瓯。

要说她现在真正上心的,是对随后鸣琴的好奇。好奇那人究竟是谁?技艺又高到了何等地步,竟能让行事极随意自然的唐松如此着魔。

不一时物件都摆放完毕,唐松执意将不大的波斯毯让与柳眉,自选了旁边不远处一块青石闲靠着。

柳眉粲然一笑也不推辞,将驱蚊的香炉向他那边移了移后,取过来前温好的剑南春酿斟了递予唐松。一斟一饮,配合的极为默契。她的眼神及注意力只在唐松身上,看着他时脸上始终都有着淡淡如莲花开落般的喜悦。与那三个士子竟是连一眼也不曾旁顾。

金宗庆三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除了一张华贵的鸣琴后,竟是什么都没带来,不说侍女,便是连酒也没有。眼瞅着素来瞧不上眼的唐松被那绝美女子侍候的如此滋润,心中的郁闷真是难以言表。

不过这三人似是顾忌着什么,所以并不曾来冷嘲热讽什么的。唐松自也不会去寻他们说话。

不一时,山间夜雾便已上了林梢。让唐松迷醉的鸣琴之声如约定般响起。

琴声一响,唐松缓缓闭上了眼睛,纯以心耳享受佳妙琴音。金宗庆三人则立时将目光从柳眉身上移开,正襟危坐,好一派少年俊彦的模样。

三曲琴罢,唐松睁开眼来,正要招呼柳眉回去时。却见她捧着琵琶作势欲弹,脸上的表情也极端肃。

柳眉琵琶技艺甚高,此刻能听一曲也着实不错,唐松存着这样的念头也就没去打扰她,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柳眉开拨,那只虚悬在琵琶弦上的葱白纤嫩小手始终落不到琴弦上。

“柳眉,怎么了,想弹就弹吧”。

闻言,柳眉又沉默了片刻后悠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不弹了”,说完即刻收了琵琶。唐松对她这举动疑惑不已,只是无论怎么问,柳眉都只是以“不想弹”作答。

见状,唐松也就没再追问,却注意到了她脸上那一抹掩饰不住的沮丧。

回去的路上,柳眉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甚至比来时还显得活跃一些,但唐松总感觉到她的这种表现有些不自然。

待两人将要走完那段松林夹持的小径时,柳眉突然来了一句,“她是个女的”。→文¤人··书·¤·屋←

这句话没头没脑,唐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鸣琴的是个女子”。

听明白了,唐松顿时来了兴趣,要知道这个问题他可是好奇并猜测已久了,当下就收住了步子,“真的,你怎么知道?”。

柳眉也随之停下了脚步,“男女之间气息情志等等差异极大,一件乐器分由男女弹奏自然也有诸多区别。我虽不擅琴,但也习乐多年,岂能连这都听不出来”。

唐松点头,“这话说的有见地!那你可听得出她是多大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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