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3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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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边凉快着去。什么正出庶出。现在是妻凭夫贵知道不你?”立刻有人跳出来捍卫旭子的声名。
这些私低下的无聊言语李旭当然听不到。他难得有时间将军务放在一边因此抓紧了一切机会休息。所以不但别人的小声诋毁和夸赞他都听不见连父亲向祖先汇报的内容他也都是左耳听完立刻从右耳朵冒了出去。好不容易熬到了祭奠结束照例又是一场欢宴。然后各房各回各家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围着火盆守岁。
难得能和儿子、儿媳坐在一道守岁老李懋心情极其舒畅。屈指算算这是儿子自十四岁出塞起在家里过的第二个年。上一次回来过年时儿子带着满身的伤。这次看上去却是英姿勃神清气爽。
至于跪坐在儿子身边不断给二老添茶倒水的儿媳在老李懋眼中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虽然做了博陵郡王的父亲他身上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质朴。看人只看行为不看其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至今还没能抱上孙子。但想想儿子今年不过才二十多岁心里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来来来都坐得距离火盆近一些想吃什么自己伸手去拿。就咱们一家人不必太拘束!”静静烤了一会儿火肚子里的酒气慢慢被烤了出来。老李懋仰着一张黑里透红的笑脸大声招呼。
“你就知道烤火也不问问别人觉不觉得燥!”李张氏下午时也被妯娌们敬了不少酒带着几分醉意嗔怪。萁儿就坐在她的腿边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非常顺眼。不像易县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恨不得将头扎到脂粉缸里。在她看来儿媳的脸色是那种天然的白净和天然嫣红就像一朵静悄悄开放的梅花里里外外透着从容。
能找到这样的儿媳妇李张氏自然捧在掌心中都怕对方融化掉。凡事都优先考虑着儿媳的感受。先是嫌丈夫和儿子身上的酒气重然后又怪碳炉烧得过于旺烤得人口干舌燥。接下来又忙着弄点心瓜果仿佛多吃一点东西对方就能快点儿给她生个胖孙子般。一来二去不但让萁儿大为感动就连李懋和李旭父子也看得嫉妒。
“你们娘两个要是嫌乎热先到别的屋子待会儿。我和旭子刚好再喝几杯醒醒酒算算算算我们……”见婆媳两个处得热络李懋非常贴心地为她们找走开的借口。
“喝一壶吧我们娘儿两个去厨房瞅瞅让下人们再弄两个冷菜上来!”李张氏知道丈夫想必有话跟儿子单说拉着萁儿笑着起身。
待两个女人的脚步声渐渐去得远了。老李懋慢慢收起的笑容。他虽然老却没老到糊涂的分上。儿子戎马匆忙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不会赶在年根儿底下才跑回家中来陪着自己祭祀祖先。那他一定是为了长城外边的变故。老人不懂兵法不通政务却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酒菜上来后端起第一杯老李懋笑着问道。仿佛儿子只是去出一趟远门根本没任何风险般。
“我已经派了两万人去涿郡驻扎。其他将士十七、十八两天集结。十九号是个黄道吉日正式出征。”李旭也端起面前的酒盏递上去跟父亲的酒盏碰了碰一饮而尽。
这种父子对饮喝法不符合郡王家的礼节却符合上谷易县李家村东口老李家的传统。因此老李懋非常高兴地端起酒盏一口闷了下去。
“河东李家也派了兵马来届时一道北进。如果打得太激烈窦建德也会派人前来援助。咱们这边加在一起总计有二十万大军胜算应该非常大!”给自己和父亲面前的酒盏再度斟满旭子笑着解释。单论人数这是除了虎牢关之战外他所参与的第二大战役。只是那次他是攻击方这次他要凭借长城与占据优势的敌人周旋。
“李家那那个建成算是你的妻舅吧他和你齐心么?还有那个姓窦的大王他会不会真心帮你?”老李懋再次端起酒盏却没立刻向嘴里倒。皱着眉头询问。
“暂时应该没大问题。即便不看在萁儿的份上河东与河北挨得这么近建成兄也会竭尽全力避免兵火蔓延开。至于窦建德依我之见他是个有心胸的人。既然换了盟约就不会趁这个机会来捞便宜。并且我留了些兵马在信都万一有变他们凭着漳水也能支持一段时间。”李旭想了想非常认真地回答。
他不愿让父亲过多地替自己的安危担心。所以话尽量向轻松方面说。而做父亲的也理解儿子的心情抿了口酒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家里这边你也别担心。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个当官的赵郡李家和陇右李家又冲着你的面子才跟咱们认了亲戚。轻易没人敢惹我这个族长!”
如果不是因为李旭的崛起恐怕上谷李家压根儿不会被其他李姓认为是李广的诸多后裔中的一支。所以单凭这一功劳老李懋在族中就能活得很滋润。但李旭为父母考虑的远不止这些他没有把握完全赢得即将到来的战争。“萁儿父亲的意思是请您和母亲二老到长安住一段时间。算是族人相认顺便他也能会会亲家!”
“路太远我和你娘都走不动喽!。”老李懋放下酒盏轻轻摇头。
“我派人套车护送你们过去!”李旭不甘心继续试探。
“你没回来之前我和你娘哪都不会去!”老李懋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儿子的提议。“我和你娘虽然老了却不能拖你后腿。你在前方与胡人作战我们两个当老的却溜了弟兄们若是知道了岂会没任何想法!”
“爹…!”猛然间李旭心里涌起一股感动低低的喊了一声。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瞒过父母却没料到两位老人对自己的心思洞若观火。
不待儿子再寻找其他说辞老李懋快将二人的酒盏斟满一边轻抿一边说道“前些日子人家说你可能有当皇帝的命儿。我和你娘两个就很担心怕你真的被人说动了心思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上冲。这皇帝啊听着是威风可要是福气不够也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见儿子满脸愕然老人笑了笑继续道:“后来听说你岳父打下了京师又听说你为了对抗胡人接受了他的封赏。我这心里反而不担忧了。你小时候我不希望你去辽东。因为那时你和我一样是个平头百姓没必要替跑到辽东去添沟壑。但现在你既然身为博陵大总管六郡之中最大的官儿这天塌下来无论撑得撑不住总得上前撑一撑。否则那成什么事儿了平素吃着喝着百姓们的供奉看上去人五人六的!遇到该替百姓们出头时却掉屁股跑得飞快!咱李家可不能这么干!甭说李家放眼整个河北无论谁家中出这么一号孬种父母兄弟也几辈子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就这么简单个道理亏我先前还斟酌了很长时间!已经多年每在老父面前说过正经事情的李旭有些惭愧地想。父亲就是个小贩子没读过书见识也不如那些智者。和村子里边的所有普通人一样这辈子活得就像地里面的土坷垃卑微、松散并且毫不起眼。但春天到来时土坷垃中却能长出麦子和黑椒。冰天雪地中土坷垃也能像石块一样坚硬。
他无法表达对父亲的敬意只好一再举盏。做父亲的显然很享受儿子的尊敬喝干酒笑着询问“你知道咱们老祖宗李广的长子李当户那支为啥子绝后了么?”
在酒和血的交互作用下李旭的头已经有些晕楞了楞好奇地反问:“不清楚。是很奇怪。按道理其他几位先人应该过继个子嗣给他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他断了香火吧?”
“其实咱们这位叫李当户祖先生了个非常有名的儿子。但不仅仅咱们上谷李家赵郡李家和陇右李家天底下只要姓李的都绝不肯让李当户的子孙入祠堂!”老李懋神秘的一笑继续道。
“为何?”李旭第一次听到这样古怪的说法本能地追问。
“因为他的儿子是李陵啊!”老李懋拍拍儿子的肩膀得意地大笑。
第七卷 逍遥游 第五章 无名 (五 上)
正月十九博陵军北上为国守藩篱。
由于一直奉着大隋号令所以博陵将士至今还保持了官军固有的黄甲赤帻。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绵延而行的黄色巨龙从刚刚解冻的大地上缓缓行过。
还是早春田里边却已经有了农夫在劳作。隐约听到了角鼓声他们都习惯性地丢下下了木锹、石镐等家什跑到田垄后藏了起来。片刻后当他们现自己没有面临什么危险又迷惑地从土埂下抬起头带着几分诧异的神色张望。他们看到了赤色的战旗还有黄色的铠甲。那是大隋官军!近些年在管道上曾来来往往多次却第一次让大伙感到如此亲切。
有人低声出惊呼目光中带着几分崇拜。“我看到了是李将军李将军骑的是黑马!”
“他身边的是周将军周将军脸上有疤瘌!”无论看得看不真切旁边的人随声附和。
“好人呐!老天保佑你们!”旁边一个更老的农夫捻土为香顶礼膜拜。他是个去年才分到土地的流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对自己有恩的人表达敬意只好将最真挚的祝福送给对方。愿漫天神佛保佑好人们一生平平安安。
列队远行的将士们听不到来到田间的祝福也看不见百姓们这些虔诚的动作。他们只看到了渐渐变得整齐的旷野。那是去年或者前年大将军推行均田令时作为无主之地颁给流民们的。经过了一到两个夏天的辛勤劳作有些荒田已经重新变成了熟地。今年只要抢在第一场雨落之前将地表面刨开洒把种子下去秋天的时候就会有沉甸甸的收获。按每名成年男子十五亩地每亩地产粮二百斤计算不出三年这里将诞生一大批新的小康之家。
而属于士兵们名下土地每人至少都是五十亩并且距离河道更近引水更方便。即使他们无法从战场上返回来家人凭着这五十亩永业田也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当然假如能活着回来就更好了按照大将军府去年颁布的尚武令有战功者将一举成为富人获得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田产和钱帛。
如是想着弟兄们的目光也渐渐热切起来。虽然对即将生的战争依旧心怀恐惧但心中占据了更多位置的却是对如何在战后回来过好日子的憧憬。“打赢了这仗涿郡至少有几百万亩地好分!”临行前善于做鼓动的行军长史们早就将利害得失向大伙解释清楚。在他们的叙述中与胜利相反的后果是“一旦输了突厥人将一直杀到黄河岸边。所过之处什么都不会给大伙剩下!”
相比于切实可见的利益与损失年青些的弟兄们更欣赏李将军在出前所说的那句话。“后退一步是家园!”他只说了这一句却让整装待的四万多弟兄们瞬间全都听明白了此战的意义。这场仗不是为任何人打的与江都无关与长安也无关。大伙是在保护自己的老婆孩子只要是男人就不能活着看到敌人杀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面前。
大军过了涞水另一支规模相当的队伍也从西边赶过来汇合。那支队伍也穿着黄色的战甲打的却是绛白相间的旗帜。两支队伍沿着年久失修的管道迤逦北进很快将内长城和百花山都远远抛在了身后。越往北走人迹越稀少。有时要连续走上一个时辰才能勉强在官道边上现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村庄。所有村落周围的土地都极其平坦极其肥沃。如果村子中有足够劳力的话里边住民都将过得非常殷实。但事实上这些村子一个比一个贫困所有的窗子几乎都破烂不堪风一吹就几乎能掉下来。屋顶上的茅草也多年没有换过要么已经腐烂霉要么已经被风刮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露出下面脏兮兮的房泥。
村庄中男人差不多都战死了。或者死于某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强盗之手或者死于薛将军和罗将军之间的某次冲突。薛将军的后代和罗将军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但死去的人却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这片土地需要投入更大的力气才能像上谷、博陵那样重新恢复生机。但如果治政者肯尽心这片几乎被战火烧成白纸的土地上将更容易做出成绩来。靠近涿水和乔山一代的新建村落充分说明了这个道理。虽然涿郡太守崔潜去年秋天才将河东流民安置到溪流两侧但在官府的大力支持下光凭着砍伐山中的木材和猎取林间的野兽流民们便重新过上了安定日子。
看到两队打着不同旗号的官军走过自己的家门新村中的百姓脸上都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这两支队伍的其中一支将他们逼得背井离乡而另外一支队伍却为他们提供了保护。两支队伍的主人都姓李但高高举起于队伍前的李字在百姓眼中却截然不同。
涿郡的天气远比博陵和上谷寒冷所以至今尚未有草芽冒着险从地面下探出头。但远山和林梢之间都已经带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新绿。渐渐开始湿润的空气让两支队伍中的将士们心情变得轻松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埋头赶路一言不。但偶尔也会小声嘀咕几句关于远道而来的敌人关于道听途说来的塞外民俗。
“我听说突厥人会用自己的女儿为走到部落中的陌生人暖被子。客人可以做任何事情过后都不会被追究!”但凡是雄性对这种带有花边的消息肯定最为感兴趣。因此相关的流言也总是传播最快。
“那生了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