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3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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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大半个月前王伯当部在距离该城不到四十里的地方遇伏被杀得全军覆没时城中几个大当家都没向外看上一眼。
瓦岗军大当家李密充分吸取了上次兵败的教训。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利用手中优势兵力稳扎稳打试图凭借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来拖垮对手。但此时的官军已经不是先前的疲敝之师接二连三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在李旭的指挥调度下他们采用各种各样的灵活战术向敌军起进攻。攻击最顺利的一次竟然连破瓦岗军四道防线差一点砍倒了李密的帅旗。
觉士卒作战能力与官军仍然有很大差距后李密决定利用营垒来弥补自己一方的不足。济水两岸素来不缺少树木和泥沙喽啰兵们入伙前又都干过一些农活。所以无论来自官兵方面的打击有多激烈瓦岗军最后依然有的是办法将阵脚稳定住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出现整支队伍崩溃的恶劣情况。
这种近乎无赖的战术让郡兵们很窝火但一时又找不到太好的应对之策。所以在双方养精蓄锐的时候侮辱挑衅便成了他们的另一种攻击手段。
“龟孙子有种伸出头来!”吃饱喝足的郡兵们大声向对面挑衅与此相伴的是雷鸣般的鼓声。“轰、轰、轰”一波波如惊涛拍岸。瓦岗军却仿佛根本听不见对方的叫嚣般躲在木制的营墙后一声不吭。
“你们大当家又送另一条腿来了吧不要急待爷们慢慢去割!”促狭的郡兵们尽情地拿上次的失败来羞辱对手“这次爷们要打折他中间那条腿!”赤色的旌旗迎风招展雪亮的槊锋在阳光下烨烨夺目。瓦岗军士卒紧握弓弩脸憋得通红身体却一动不动。
“弟兄们散了吧李密那厮不是个有担当的。为他卖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连几串肉好都舍不得!”这句话是说原武和阳武两县主官的经历。李旭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擒他们两人后第二天便命俘虏带信给瓦岗众当家提出以两名“郡公”的性命换回张须陀的头颅。而瓦岗寨的回答居然是张须陀的头颅已经答应由其家人出钱赎回所以不能拿来交换。于是两名刚受封半年不到的“郡公”便被官军砍了头级挂在高杆上留做后来人的警示。
这回被揭了短的瓦岗军终于恼羞成怒一批黑色的羽箭突然升起在半空中然后呼啸着俯冲下来将郡兵们手中的盾牌砸得叮当做响。官军的弓箭手立刻开始还击狭长的交战点上空近万只雕翎来回穿梭。大部分羽箭都没造成伤害因为敌我双方早已熟悉了这一套并且都提前做好了相应准备。
也有少数几个倒霉蛋被盾牌缝隙漏过来白羽或地面上弹起的断矢所伤捂着身体大声地哀嚎起来。袍泽们立刻将伤者拖离羽箭射程范围红色的血在已经被染黑了的土地上再次添加了浓重的一条就像大地本身被割了一道伤口。很快新的血迹被阳光晒干黑然后又被更新的血迹覆盖。
比起两军对冲羽箭给敌我双方造成的损失都不算大。当值的将领和头目们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吹响角声喝令麾下士卒停止浪费辎重。天空中猛然一亮周围的景色瞬间清晰风声、流水声还有无可名状的天籁声亦在突然变得宁静的战场上成为主流听在人耳朵里说不出的诡异。然后便是单调的“镚!”“镚!”声和木板碎裂的声音官军和贼军的强弩同时开始威巨大的箭杆掠过敌我双方的间隙砸碎盾牌砸烂营墙把盾牌后或营墙后的人像串蚂蚱一样串成串牢牢钉在地上。
中箭者紧握住贯穿胸口的木梁双腿交替在生与死的边缘上徘徊。他们不愿意离开他们仿佛在这个时候才现眼前世界的美丽。但天空很快变黑树叶和远山都失去了颜色。最终他们的灵魂高高地飞起看见自己和自己的敌人都仰着头与杀死自己的武器一同构成了个倔犟的人字。
依旧活着的人将弩箭抬上射槽呼喊着耕地推车时常用的号子齐心协力将弩弦张开。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过了三百步他们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也不知道下一个死于强弩之下的受难者是谁。只是机械地上弩开弦开弦上弩直到自己也成为受难者把血液淌满四月阳光下的土地。
弩箭战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丈许长精钢为锋薄铁为羽的弩杆在乱世中远比人的生命值钱。很快被激怒了的一部分瓦岗军便从已经倒塌的营墙后冲了出来冒着被弩箭穿成蚂蚱的风险向官军的阵地冲去。弩战中占到便宜的官军也不示弱排成一个个五边型战阵快迎住前来拼命者。金属的碰撞声盖住所有声响迅成为战场上的主旋律。白刃挥舞血肉横飞尸体一具接一具地倒下。
喽啰兵们胜在数量众多官军们的优势则体现在装备和彼此之间的配合上。传自大隋边军手中的小阵快挥效果车轮般彼此交替旋转每一次变换角度都要收割掉数条生命。喽啰兵的数量慢慢减少慢慢变得与对方一样多慢慢变得不如对方突然有人出了一声惨叫丢下兵器掉头便逃。恐惧如同瘟疫般散开传染给身边所有同伴。残存的喽啰们哭喊着退出战场亡命逃向本阵。郡兵们则快散开队形尾随追击如苍鹰逐兔。大部分逃跑者还没等踏入自家阵内便被敌人从背后结果了性命。少数幸运者跳过了破碎的营墙却又被如林的长矛挑了起来甩在鲜红的泥浆中。
“未待鸣金先行溃退者杀无赦!”一名面无表情的头目大声强调然后平端硬矛带着数百弟兄投入战斗。瓦岗军是有军纪的正规军不再是流寇土匪他们可用生命来证明自己。双方又开始了第二次近距离肉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换命。直到其中一方躲在远处指挥的将领觉得今天的血已经流得足够多足够解气!
但通常这种草草收尾的情况不会生敌我双方都希望通过一场激战来改变长期以来的僵持局面。于是局部战斗很快展成了大规模冲突接着便成了一场全军投入的生死博杀。数以万计的瓦岗军从营墙后跳出来从各个角度夹击官军。一队队的郡兵走上前线从各个角度将瓦岗喽啰顶住。
敌我双方士卒的战斗力都是良莠不齐所以战场很快变得相当混乱。两军彼此犬牙交错最强悍的几队郡兵已经推进到瓦岗军营垒前最孱弱的几支郡兵却被优势的敌军逼得不断后退。双方的鼓手和号手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用风暴般的旋律点燃所有人心中的血性。“隆”、“隆”、“隆”“呜-呜-呜-呜”夹杂着长矛刺入骨头的摩擦声朴刀砍中盾牌的闷响还有伤者的呻吟冲锋者的呐喊让风云为之变色。
“杀贼杀贼杀贼回家!”这是郡兵的声音。他们希望一个安宁的生活希望自家的妻儿老小不再受到乱匪威胁之苦。他们喊得义正词严慷慨激扬。
“除暴除暴除暴安良!”这是瓦岗喽啰的怒吼。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被暴政逼到无路可走时才不得不提刀为贼的。他们相信领们关于未来的承诺也毫不怀疑自己一方所为的正义。
他们都知道自己在为正义而战。
但正义只有一个永远属于胜利的那一方。
第六卷 广陵散 第四章 变徵 (六 下)
天空中的太阳再也不忍看这人世间的凄惨景象悄悄地躲进了云背后。沉醉于厮杀中的人却浑然不觉继续挥舞着已经砍出豁口的钢刀呼喝酣战。他们已经被人血的味道迷昏了理智心中不再有任何温情。他们对死和生都已经麻木只知道不断地挥刀要么砍翻对手要么被对手砍倒。
风呼啸着卷过大地吹断角鼓声却吹不断人口中的怒吼。云从战场的边缘聚起挡得住阳光却挡不住人眼中的仇恨。
蒲山公李密站在一杆大旗下两眼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如神龛中的泥偶般无喜无悲。他已经看惯了这种杀伐也闻惯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那一个个已经倒下和正在倒下的生命无论敌我对他而言都不过是粒棋子只要最后的结局是胜利的损失多少棋子不必考虑。
这个乱世注定是为英雄所设而所谓英雄就是站在白骨堆最顶端的那一个。
现在他脚下的白骨堆堆得还不够高。接下来的岁月里他要不停地堆不停地堆直到过与自己角逐的所有豪杰。几万喽啰算得了什么?古往今来哪个成就霸业者没付出过巨大牺牲。必要时他甚至连亲兄弟都可以填进去只要最后这堆白骨的颠峰处能与天子御座持平!只要这累累白骨能铺就他通往金銮殿的大道。
“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如今皇帝陛下和皇后已经被困在扬州了桃李章上所预言的情景已经慢慢兑现。无论谁敢挡在他的大道面前结局都只有一个死!
距离李密不远处的一伙瓦岗军被郡兵冲垮惊惶失措地向本阵逃来。李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百余名督战者立刻迎了上去。但这次溃兵的数量实在有些多顷刻之间便将督战的队伍也冲了个七零八落协裹着他们一道冲向营墙。李密又挥了挥胳膊千余名弓箭手拍成三列横阵依次叠射。眼前的棋盘彻底被清理干净尾随追杀过来的官军和溃兵以及办事不利的督战队全部被羽箭射倒尸体压着尸体胳膊手臂挨着手臂。
他们都是棋子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没有血肉的棋子。
如画江山便是棋称道路便是经纬。
人血如水滔滔成河。
又一队瓦岗军主动回撤吸取了同伴的教训他们尽量避开主将的帅旗所在。“不争气的东西!”李密冷冷地骂了一句从侍从怀里抓起一面令旗奋力抖了抖。连绵的战鼓声突然变了个调激昂慷慨。“隆――隆隆――隆隆――!”伴着鼓点三千余身穿青色皮甲的瓦岗士卒缓步走出营垒用盾牌和刀尖顶住溃散下来的袍泽将他们推转向前迎住追杀过来的官军。
敌我双方的夹缝中溃兵们出痛苦的哀嚎。前后都是刀锋他们只能选择其中一方。有人跳起来合身扑到官军的小阵中然后被长槊与横刀撕成碎片。有人惨叫着地被自己的袍泽毫不留情地从尸体上踩过碎烂成泥。
所有碍事的棋子很快变成了一股淡淡的红雾旋即被风吹散。瓦岗军最精锐的蒲山公营与郡兵遭遇就像两座夹江对峙的高山突然迎面相撞。那一瞬间大地仿佛震颤了一下随后无数人像秋天的谷子般倒了下去。天空中骤然又是一亮有道粉红色的闪电急劈而落与骤然冒起的血光交织着将人眼中的世界晃得一片殷红。
闪电消失天地之间又恢复昏黄颜色。昏黄色的世界中李密清楚地看见一直向自己这边推进的那些小军阵一个接一个变形碎裂。他们不如蒲山公营无论体力、训练程度和装备都不如。先前他们像一把把尖刀刺得瓦岗军防线四分五裂现在他们却刺到了一块又厚又硬的钢锭上折断了自己的刀锋。
“催战!”李密脸上平静如旧大声命令。
“隆――隆隆――隆隆――!”鼓声变得更急如万马奔腾如狂风暴雨。反击得手的蒲山公营大踏步上前将郡兵们的攻势硬生生倒折回去。已经支持得筋疲力尽的其他瓦岗军喽啰突然出了一声喊士气迅恢复。他们追随在蒲山公营两翼如倒卷回来的海水彭湃、咆哮气势汹汹。
一滴肥大的雨珠重重地砸在李密的金盔上敲得他微微一愣。紧接着他看见敌人居然像雨打过的积雪一样快后退。还没等他来得及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后退中的敌军突然停住脚步。然后在风声、雨声和雷声的背后传来了凄厉的号角声声声如歌。然后他看见一个个破碎的敌阵开始向中间汇集由疏散变得稠密由软弱变得坚韧。当另一滴雨将李密从震惊中打醒的时候他看见战场中央处的敌军已经变成了一个铁三角锥锋所指正是蒲山公营弟兄们的中心。
倒卷回去的喽啰兵们收势不及纷纷砸在铁三角的边缘上。同样如碰到了礁石的海潮般快被撞了回去四分五裂。“咚!”李密听见了一声巨大战鼓声就像在耳边炸起了一颗惊雷。“咯嚓!”一道淡蓝色的闪电直劈而落昏暗的视野彻底被照亮他蓦然现敌军的那个铁三角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正不紧不慢地向蒲山公营弟兄砸了过来。
“咚!”又是一声战鼓李密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一抽。视野再度变暗变得模糊战场上人影僮僮虎啸龙吟。盼望着盼望着下一道闪电终于炸开他看见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精锐居然在后退被敌军推着不断后退后退。每后退一步便要丢下无数尸体。
“这不可能!”李密终于动容在心中疯狂地吼叫。蒲山公营是他从各营中抽调精锐而组建训练方法几乎照搬了徐茂功的破阵营。这支队伍兵器和铠甲也是瓦岗军中最好的战斗力绝不输于其他任何一营瓦岗军。李密平素将其视作至宝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用。没想到第一次放上战场却连伙郡兵都拿不下。
“密公敌阵的核心不是郡兵!”站在李密身边的王伯当眼睛尖综合自己上一次兵败的经验很快现了对手的秘密。
正在缓缓压过来吞噬生命的铁三角尖锋处由一旅精锐组成当先的士卒们个个手持长柄厚背大砍刀双手挥舞起来寒光闪闪。挡在他们面前的瓦岗将士往往一个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