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第4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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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紧跟着他的几十个护卫应了一声,只是答应的声音带着颤音,哪里有什么底气?
……
“贼兵必然先去校场,朕麾下的人马都在那里,司马林这会应该在练兵,最好是他能反应过来,魏州城并不大,涌进来数万人马他不可能没发现,只要他能带三千……不,五百,只要司马林能带五百骑兵来,朕就有信心自敌军中杀一条血路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肩膀上的小荷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他的步伐极大,不多时就从卧房走到了后院的门口,他将小荷放下来说道:“就在这里等着,朕去找几匹战马来。”
“陛下”
小荷下意识的一把拉着他急切道:“陛下一定要回来!”
宇文化及一怔,随即苦笑一声:“朕也算得上这天下间一个枭雄,反杨广,天下人谁都敢,杀杨广,却只有朕一人敢。朕本以为朕能纵横天下,涤荡群雄,却没想到这个险要时候,身边竟然只有几十护卫,还有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侍女。罢了……或许这便是天意,你便跟着朕,今日若是能杀出去,朕许你一个贵妃。”
他话说完,一把拉了小荷的手就往外走。
“皇后呢”
小荷着急的说道:“陛下不等皇后?”
“贼兵到这里之前,必须找到战马,否则就算朕回去接她,也一样走不脱。”
“我不!”
小荷猛的挣开宇文化及的手说道:“皇后待我恩重如山,皇后不走我也不走。”
“你!”
宇文化及抬手欲打,终究只是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就去接她,若是走的快了还来得及。”
“好!”
小荷流着泪笑了笑,真如雨中那朵初开的小荷一般清丽可人。她竟是主动拉起宇文化及的手,哪里还顾得上身子还疼着,小跑着往后院跑了过去,宇文化及被她小手抓着自己的手,心里忽然一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生出一种这样被一个少女牵着手跑是一种很幸福的事这样的感觉来。
他和小荷两个跑到后院小小莲池边上的时候,萧怡甄还坐在凉亭里发呆,几个侍卫正在急切的劝着,萧怡甄却充耳不闻般呆呆的坐着。宇文化及心里一怒,快步过去将几个侍卫推开,骂了一句废物,拉起萧怡甄的手就往外走,萧怡甄也不挣脱,只是木头人一样跟着他往外冲。
冲到后院门口的时候,萧怡甄忽然笑了笑说:“你跑不掉了,昨夜你跟我说有援兵将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跑不掉了。”
宇文化及一怔,随即松开萧怡甄的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贱人!”
跌坐在地上的萧怡甄没觉得脸上疼,她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迹凄婉笑道:“是啊……只怕陛下也是这样想我的。”
她口中说的陛下,自然不是面前的宇文化及。
“你想我死?”
宇文化及狰狞笑着问了一句,随即一把将萧怡甄拉起来道:“朕今日便要你看看,谁能拦得住朕,谁又能杀得了朕。”
他看了小荷一眼怒问道:“你是不是也想朕死?”
小荷被吓了一跳,随即摇了摇头。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这世间终归不全是没情义的小人,朕身边哪怕只有你这一个小侍女,也比杨广要强上百倍,他死的时候,身边可没有一个愿意陪着他一块死的。”
正说着,前面院子里忽然一阵嘈杂,紧跟着,守在前面的侍卫便退了回来,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随着他们往回退,一阵箭雨从门口射进来,几十个侍卫立刻抱头鼠窜,至少有六七个人被箭雨射翻,有中箭未死的,还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只差这几步就能冲出去,到了大街上只要有马,谁还能拦得住朕?可惜,终究慢了一分。
宇文化及心里悲叹了一声,看了一眼萧怡甄,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后悔回去接她,还是该后悔自己怎么就对个女人动了恻隐之心?只是到了此时,他性子里的狠辣暴戾反而被逼了出来,将手中的长戟抓紧,他回头对小荷道:“你跟紧我!”
也不知道怎么了,本该恨宇文化及夺了身子的小荷竟然使劲点了点头,她看了萧怡甄一眼,拉起她的手笑了笑道:“娘娘,小荷今日或许会死。”
“为什么?”
萧怡甄下意识问道。
“我是他的女人了,女子就这是这个命,身子给了谁就是谁的人,就算我不乐意可又能怎么样呢?娘娘,我这样的人如果不能跟着自己的男人走,落入贼人手里终究落得个娼妓下场,被那些贼兵们轮番侮辱。我不想,不甘,与其那样,还不如跟着他一块走,生则生,死则死。”
她笑了笑,一脸的不舍:“我跟娘娘不一样!”
这话,明明只是小荷在感叹自己的身世卑贱,远不如萧皇后,可是听在萧怡甄的耳朵里,却如狠狠抽在她脸上的一记耳光。小荷这样的侍女,只是被宇文化及强占了身子就愿意随他一块去闯,生则生,死则死,可是她贵为大隋皇后,曾经倍受恩宠,却苟且偷生还给杀夫仇人做了妻子。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竟是傻了一样。
“可曾见过朕使戟?”
宇文化及将长戟擎在手里,回身问小荷道。
小荷摇了摇头道:“在东郡我和娘娘在后军中,不曾见过陛下用戟。”
“那今日你便看仔细些,帮朕认真数着,这戟下要荡去多少人命!”
小荷使劲点头,再次抓起宇文化及的手。
“夫复何求?”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夫复何求!”
第五百四十章缚太急乞缓之
宇文化及的长戟是仿造东汉末年最勇武大将温侯吕奉先的方天画戟,只是宇文化及这长槊,乃是精钢为锋,画戟小枝也加长了几分,锋利之极,长杆倒是与制作马槊的方法相同,是复合材料所制,韧性极好。如今这天下间,还在用画戟的已经找不出几人了。这是一种被历史淘汰了的凶器,正如日后将被长矛取代的长槊一样。戟,槊,都是极难练成的兵器,制作工艺繁复艰难,被简单便宜的长矛取代也是一种必然。
宇文化及这画戟配一根韧性戟杆更是难练,甚至比马槊还要难练些,宇文化及在这条长戟下了二十年苦功,自然威力无穷。
他单手持了长戟,一手拉着小荷的手往太守府门外走去,身后的几十个护卫面面相觑,竟是没有一个人敢跟着。宇文化及心知今日凶多吉少,也不在意手下人的懦弱畏缩,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呆傻的萧怡甄,随即冷笑一声。
“无论我做的对与错,无论我今日生与死,日后史之必然有我宇文化及浓重的一笔,大隋的皇帝杨广是我杀的。天下人都敢造反,却皆是虚伪小人。人人敢骂杨广,却不敢杀之。”
他弃了朕字不用,用了我,由此可见已然心死。
“皇帝也做过了,皇后也睡过了。”
他哈哈大笑道:“还有什么遗憾?”
宇文化及将自己腰畔的横刀抽出来递给小荷道:“跟在我身后,若是有人靠近你只管一刀捅死他。”
相对于小荷这样的柔弱少女来说,横刀显得太过沉重了些,她两手握着刀柄,刀身却还是在不住的打颤下坠。只是这个平日里温和温婉的少女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发了狠,手持横刀紧紧跟在宇文化及身后,面露坚毅之色。
当宇文化及持长戟走出大门的时候,门外的围着的夏军弓箭手立刻将硬弓拉开。
“不要放箭!”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弓箭手们立刻将羽箭放低对着地面,在弓箭手后面,一队一手持盾,一手持了沉重的环首大刀的重甲步兵挤了来,在那百多人的重甲步兵前面走来一个身穿银甲的男子,下颌留着山羊胡,脸白如大病初愈,眼神阴冷,正是窦建德麾下大将曹旦,此人自东平郡战败之后只身逃回洺州,仗着曹夫人的回护窦建德没有难为他,只是将他的大将军职位降了一级,却仍领着新建的飞鹰军。
被王薄接应进城的,正是两万多人的夏军精锐飞鹰军。
宇文化及看了曹旦一眼,眼神没有过多停留一扫而过,随即在人群中找到了一脸阴笑的王薄和抱肩而立脸色平静的裴矩。他的视线在这二人身停留了片刻,随即注意在那一队重甲步兵的身。
“主有令,此贼逆弑君,万死莫赎,主有令将其生擒,押在高台剜心祭天,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虚伪!”
宇文化及啐了一口大声道:“窦建德才是真小人,明明造的是大隋的反,此刻却来装大隋的忠臣,似他这等寒门出身的粗鄙小人,有何面目在我面前说是非?我宇文家世代公卿,轮得到你们来指摘功过?”
“想生擒我,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他大声喊了一句,持了长戟往前冲了过去。曹旦一挥手,那一队重甲步兵立刻涌了去。百余重甲围猎一人,也不需靠什么阵列队形,就算是一拥而也足够逼人,但是很显然,他们低估了面前这个落魄的大许皇帝。
那长戟毒龙一样戳了出去,当的一声,竟是一戟将正面那重甲步兵的盾牌撞飞了出去,长戟小枝顺势一划,轻而易举的将那重甲防御最薄弱的脖子切开,随着一声脆响,脖子薄薄的链甲被戟锋切出一道豁口,刹那之后,那重甲步兵脖子里的血瀑布一样喷了出来,他不可思议的低下头,就看到血雾在自己身前暴散蔓延了出去。
尸体还没来得及倒下去,宇文化及将长戟一扫,长戟狠狠的砸在尸体的心口位置,已经死了的重甲步兵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后面涌来的同袍身,几个士兵被撞得向后仰倒,宇文化及抓着机会猛的向前冲了几步,长戟斜着砸出去,砰地一声将一个重甲步兵的头盔砸瘪了下去,那士兵脸瞬间变形,鲜血从眼眶里,鼻子里,耳朵里溢了出来,他身子横着倒下去,狠狠的砸在地。
连杀两人,宇文化及眼神里的杀气更浓。
“围住他!”
曹旦大声喊道:“主只说不许要了他的性命,可没说不能断他手脚四肢!”
那些重甲步兵喊了一声,狼群一样涌去。宇文化及知道,就算自己手里的长戟再锋利,也不可能轻易撕开那些士兵身的重甲。而有了第一个被杀死的同袍这前车之鉴,后面的士兵都将盾牌举起来挡在自己咽喉前面。宇文化及发了狠,以手中长戟当铁棍用,一戟一个将涌来的士兵砸飞出去。
只是这样打极消耗体力,他却根本不在意,疯了一样笔直的往前冲,被他杀了十几个人之后,终于有人靠近他身边,自侧面一刀斩在他的肩膀,虽然他身的铁甲足够坚固,可对方手里的环首大刀实在太过沉重了些,这一刀切开他的肩甲又斩进他的肩膀里,卡在骨头,那士兵奋力往外抽刀,刀锋离开时与骨头摩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
小荷站在宇文化及身后,看到宇文化及受伤竟然啊的叫了一声,她奋力将手里的横刀捅了出去,正中那士兵的小腹,奈何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些,那厚重的链甲又太坚韧了些,刀尖只刺伤了那人就再难存进,那重甲步兵大怒,一脚揣在小荷的小腹,她疼的叫了一声身子向后飞了出去,手里的横刀也随之落地。
“尔敢!”
宇文化及虎吼一声,反身一拳横着砸在那重甲步兵的面甲,砰地一声,这一拳竟然将面甲砸的坍塌下去一大块,随之坍塌的还有那士兵的鼻子和眼眶。
……
“困兽之斗!”
王薄冷笑了一声,侧头对裴矩问道:“这逆贼今日落如此下场,全赖裴大人之功,日后见了我家主,裴大人只怕便是飞黄腾达之时。诛杀此贼,既附和天意民心,又让裴大人立下大功,这两全其美的事,怎么裴大人脸看不出什么高兴来?”
裴矩看着已经受了四五处伤依然还在拼杀的宇文化及叹道:“此人虽然心性卑劣无耻,但实在是一个难得的虎将。看他手中长戟,又见他被百重甲围攻犹然不惧,我便想起了东汉末年的第一勇将吕布,他被曹孟德所擒之前,只怕便也是如此一样的场面。”
“我呸!”
王薄冷声道:“他这样的逆弑之贼,倒是和吕奉先那三姓家奴不相下。我只是奇怪,难道在裴大人眼里,我家主也是曹孟德之流?”
裴矩心里一震,知道自己不自觉中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夏王功业怎么是曹阿瞒能相比的,他日夏王涤荡天下,便是秦皇汉武也不如多矣。”
“嘿嘿”
王薄笑了笑道:“这话幸好是我听见,若是换做别人说不得就在夏王面前告你一状。裴大人放心,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还能坑了你?”
“多谢!”
裴矩连忙抱拳道谢。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薄笑了笑道:“你我都是才刚刚投奔夏王不久的人,说起来,以你裴大人的才学只怕谁也挡不住官路亨通,宋正本才死,纳言一直空着,我想除了你裴大人之外再无一人适合,若是夏王重用,在夏王面前希望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