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第4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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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闲轻笑道:“做得好诗,写得好文章,而且拍得一手好马屁,孤留下他就是为了解闷的。”
王启年虎躯一震,再看向王绩的时候立刻充满了敌意。
李闲自演武院回到他新落成的燕王府邸,忽然侍从来报说自太原来了客人,李闲微微皱眉,心说自太原而来的能是谁,李建成已经返回了长安,李世民率军迎战薛举,难道是李元吉派来的人?
当这人出现在李闲面前的时候,他心里立刻一紧。
……
来的人居然是独臂季春雷,这让李闲大感意外。
“小姐没出什么事。”
当看到李闲脸上有些关切着急的神情,季春雷连忙解释道:“自从娘子关一战后,唐王便召小姐去长安,小姐一直拖着不去,唐王接连派了三次信使来,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却连唐王的亲笔信看都不看一眼。后来唐王无奈,便将四公子李元吉调回了长安,让小姐坐镇太原。”
李闲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季将军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季春雷听到这句话,忽然起身对李闲行了一个大礼。
“末将是来投奔殿下的,奉了我家小姐的军命。”
来投奔,还是奉了军令,无论如何这话说的也有些矛盾,李闲微微皱眉问道:“你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季春雷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外人,于是叹了口气道:“唐王已经在长安称帝,定国号为大唐,建元武德,太原也就成了龙兴之地,本来末将跟着小姐守太原,天高皇帝远也算自在快活,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唐王……大唐皇帝陛下封小姐为平阳公主,河东道大总管的旨意到了太原之后,小姐反而更加的不开心了,整日眉头紧锁。”
“我来之前小姐将我找了去,她说让我离开李家来投奔您。我问小姐这是何故,小姐说只说我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李家了。”
说完这句话,季春雷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独臂。
“我说,我本来就是李家的人,当初大唐皇帝在辽西怀远镇督粮的时候,我便是护粮兵中的明典参军,我自始至终便是李家的人。小姐却说……现在的李家已经变了味道。说不得李家日后会有什么动荡,让我先脱离出去是为我好。”
“我本来是不依的,小姐身边的将领大部分都被世子李建成……太子李建成调去了别处,若我再离开,小姐身边就一个可靠的人都没了。可小姐说,如果我不来,她便出家为尼去,这可吓坏了我。”
季春雷挠了挠头发尴尬道:“所以我只能来了,但是有句话末将得说在前面。既然来投靠您,只要是您用的着末将,刀山火海末将必然不会推辞,可若是日后小姐召我回去,末将便是多一刻也不能留下的。”
“你留下吧。”
李闲点了点头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宇间显得十分疲惫憔悴。听季春雷将话说完,他就已经猜到了李慧宁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他心里觉得有些难受,正因为明白了,他的担心也更深切了几分。一想到那女子可能做出的选择,他在心中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何苦?就算你不想看到日后李家必然要出现的动荡血腥事,可也没必要如此苦了自己。
“暂无战事。”
李闲将自己的情绪甩开,想了想对季春雷说道:“孤燕云寨有一演武院,我派人带你去看看,若是你觉得有意,可以暂且留在演武院做教员。”
“听您的安排!”
季春雷站起来道:“末将还有一事请求。”
“你说。”
“若是……若是日后小姐有什么危机的话,还请您不吝援手相救。我知道这请求有些过分,但我也实在想不到当今这天下间,还有谁能帮到小姐。虽然已经被封了国公的柴绍前阵子到了太原乞求小姐原谅,可小姐的脾气我了解,对于一个不能相信的人,她怎么可能还会再信?”
“我会的”
李闲站起来说道:“无论何时,她若有危险,我都会相助。”
“多谢!”
季春雷诚挚的施礼。
……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她怎么会做如此选择?”
叶怀袖给李闲到了一杯茶,在他身边坐下来问道:“如今李渊已经在长安称帝,她也被封了平阳公主,还兼着河东道大总管,自古以来可没有哪个女子能有如此大的权利地位,如果真如你说的,那么便是她心中绝望了,可她为什么要绝望?”
“我在太原的时候便说过……”
李闲苦笑一声道:“她是李家人中,最不像是李家人的一个。一个与李家不相容的人,纵然骨子里留着一样的血终究也会被排斥在外。她表面上是个极坚强勇敢的人,其实不过是她自己装扮出来的罢了。她又太聪明,总是能看到猜到别人看不到猜不到的后事,所以她痛苦。她痛苦,又无法改变,所以她只好逃避。”
“季春雷又怎么会想到,他若是不走,李慧宁为了手下那批将领们的前程或许会在太原留下来,可他走了,其他人自然也都被李慧宁遣去别处,了无牵挂后她才会真的做了尼姑,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这不是应该属于她的宿命。”
李闲叹道。
叶怀袖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她选择逃避就能躲开一切,那咱们什么都不用去做,那是她的选择,我没权利去阻止什么。”
“可是……”
李闲抬起头,眼神凛然:“她错了!她能逃避的了?就算她做了尼姑,她手下十万江湖客依然只听她一个人的号令,所以……”
“我明白了……”
叶怀袖枕着李闲的后背轻声道:“我从二部,四部抽调一个团的密谍到太原去,最起码先护着她的安全。”
“嗯”
李闲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派密谍盯着李世民的动向,那个家伙……比起李建成来要简单直接,也心冷的多。”
与此同时,唐军征西大营中最高大的军帐中,征西大元帅李世民来回踱步,皱眉道:“薛举的援兵又到了,现如今兵力不下二十万,咱们要分兵据守,孤能用的兵力不足五万!”
“太原有十万虎狼”
李靖笑了笑,若有深意。
第五百三十五章朕就是要骗他
巨野泽的聚义大厅门口上的匾额早已经换了,聚义厅原本的匾额被摘掉,换了一个烫金匾额,上面是燕云殿三个大字。这大厅虽然还是原来的房子,可意义却也随着名字的改变而变得不同。
聚义厅,名字再好代表着的身份也是贼,燕云殿,代表着的则是一个政权。
李闲穿了一身黑色绣龙王服,坐在高大宽阔的椅子里静静的听着手下人议事,他并没有急着插话,而是将之前手下人的议论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下面人站成两排,一边是以杜如晦为首的文官,另一边则是以徐世绩为首的武将。
“臣以为,北伐不如南征。”
杜如晦虽然是个文官,但极具眼光,此人虽然死板严苛了些,但胸中有治国济世之才。有他在,如今李闲治下的领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康,吏治清明。
“窦建德虽然刚刚大败,现在又和罗艺焦灼着不相上下,宇文化及的残兵进驻魏州,看起来窦建德应该焦头烂额才对,也正是主公进兵河北的最好时机,但臣却觉着,进兵河北,远不如进兵江南。”
“河北,四战之地。就算主公兵锋所指势如破竹,将窦建德平了,但河北也要牵扯着大量的兵力以固守,北面是罗蛮子,那是个信不过的人,再加上李密,此人早就有图谋河北的意图,现在让他手下大将王伯当领兵十万屯驻在黎阳,显然是要趁着窦建德和罗艺死战之际争夺河北。”
“一旦主公荡平河北平灭窦建德,就要和瓦岗贼李密,幽州罗蛮子针锋相对,河北之地连年大战已经疲敝,却要将主公麾下大部兵马牵扯其中,就算能固守,连续击败窦建德,罗艺,李密,主公兵力也必然大损,若是再有强敌趁虚而来,兵力上难免显得捉襟见肘,若是因此而动摇了燕云寨的根基,得不偿失。”
“不说别人,若是主公出兵北上,江淮贼杜伏威立刻就会进兵向北,他刚刚攻克江都,得了钱粮百姓无数,兵威正盛,一旦察觉有机可乘,必然会立刻挥师北进,若真是如此,主公麾下兵马大部都被纠缠在河北,东平郡,齐郡,鲁郡三郡根基之地,必然危急。”
将自己的观点讲完,杜如晦躬身施礼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懋功,你怎么看。”
本来李闲自己是想打河北的,却不得承认杜如晦说的极有道理。
徐世绩出列,想了想说道:“若按常理,趁着窦建德无暇分身进兵河北正是时候。”
杜如晦脸色一变,刚要反驳却听徐世绩继续道:“臣如是想,李密说不得也如是想,窦建德只怕也在担心,罗艺也在提防,就连杜伏威或许也这样想。”
听他话里的意思有所转变,杜如晦神色不动的又退了回去。
“杜伏威必然已经在聚集人马,只等着主公率军北上,只要咱们燕云寨的大军过了黄河,他立刻就会向北进兵,齐郡,鲁郡,丢了一个,燕云寨根基必然触动。如今有十几个郡已经对主公臣服,但因为接连大战还没来得及向这些郡派驻人马,杜伏威一旦北上,这些没有多少守军的郡必然挡不住他的兵锋,丢一个郡,丢两个郡,若是接连丢几个郡,只怕到时候就连齐鲁之地也会人心惶惶。”
“臣赞成杜大人的建议,与其打河北窦建德这样彼此都有准备看起来有利可图的仗,不如先把杜伏威这块硬石头砸了。江南之地富庶广袤,只要能拿下杜伏威,数十郡便纳入主公囊中。”
“而且,打江南咱们燕云寨没有什么担心的。”
徐世绩抱拳道:“臣愿领兵,携水路之师南平杜伏威!”
李闲笑了笑道:“石观鱼与孤一路返回,不止一次对孤说过,杜伏威想与孤结盟之事,孤没否了,也没应了,石观鱼回去之后必然会和杜伏威说起,杜伏威只怕这段日子就会派使臣来商议此事。”
“趁着商议结盟的时机,杜伏威会不会进兵?”
他笑问。
在商议结盟之时突然发兵,这种策略古往今来不止一个人用过,事实上,屡试不爽。
“杜伏威会不会这样做,臣不知道。”
徐世绩道:“但若换了臣,一定会!”
……
江都城
杨广被缢死在宫城中,这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人们每每想起来都会发出唏嘘,心说一代帝王如此落幕也算是悲凉之极。当初笃定认为皇帝在江都城,城防便固若金汤的人全都闭上了嘴,他们自然不会明白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道理。以江都兵力之强,再加上城防之坚固,杜伏威就算倾力进攻也不是短时日内能被其攻克的。
可宇文化及勒死杨广,又自知守不住江都,还想返回长安去做个名正言顺的皇帝,江都就便宜给了杜伏威。
江都城中大量宇文化及不能带走的粮食,钱财,辎重,江都行宫中十万套府兵甲胄也都成了杜伏威的战利品。得了如此多的辎重,杜伏威自然高兴。
这几日来,他每日都会到行宫中看看大殿上那座龙椅,他不坐,只看着。
“观鱼”
杜伏威已经称帝,按照大隋礼制,帝王是要穿黑色绣龙的龙袍,但他身上却穿了一件湛蓝色的长袍,显得十分随意,相比于在长安称帝的那个姓李的,他这个皇帝显得要草根许多。要知道李渊登基可是极隆重恢弘的,基本上沿用大隋的官制设六部,置百官,而且李渊还规定黄色为帝王专用,改帝王黑袍为明黄色龙袍。
自此之后,历代皇帝才是以明黄色为皇家的专属颜色。而李渊的另一大发明也遗传后世,他为宦官专门设了一个官职,名为太监。
比起李渊来,杜伏威还不像是一个帝王。
他麾下大将石观鱼站在他身后立刻应了一声,静静的等着皇帝陛下的吩咐。
“你说,就为了这把椅子,天下人争得头破血流,值不值得?”
杜伏威负手看着龙椅轻声问道。
“臣不知”
石观鱼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朕知道你不敢说,那好,朕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朕不坐那把椅子?”
杜伏威指着龙椅问道。
“臣不知。”
这次石观鱼是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明白,攻克了江都之后,陛下为什么明明对那张龙椅极有兴趣,却只是每日都来看一看,就是不肯坐上去。
“因为它太小了。”
杜伏威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些感慨。
“太小了?”
石观鱼一怔,实在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那张龙椅足够大,足够宽敞,也足够奢华,不提这张椅子代表着的至尊含义,只说将椅子上的金子和珠宝拿去卖了,就能换回来数不清的银子。在石观鱼看来,这椅子可是天下第一等值钱的物件,为了争夺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不小啊。”
他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句,然后他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