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第3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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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杨看着舆图标出来的黑线微微皱眉道:“也不知道这次领兵的燕云军将领是何人千里奔袭倒是自信的很。有传言说是燕王李闲亲自率兵而来不过我估计着可能倒是不大。王如今正率军进击东平郡巨野泽李闲不坐镇根基之地怎么可能跑来河北?除非他是个莽夫!”
“莽夫怎么可能有这般成就!”
崔钊叹道:“我估计李闲即便不在东平郡也在自雷泽赶回巨野泽的路绝不可能亲自来河北。我听说李闲麾下大将秦叔宝最善奔袭当初在齐郡的时候便是此人只带数百轻骑千里奔袭解了北海郡被十万义军围困的危局。”
“若是此人倒是要小心了。”
金杨点头道:“我也素闻秦叔宝之名他与罗士信当初便是张须陀的左膀右臂。张须陀号称百胜将军与此二人不无关系。”
“幸好不是来咱们武阳县!”
崔钊苦笑道:“若是秦琼率军来攻靠着咱们手里这千把人怎么可能守得住?”
“信诚兄放心!”
金杨安慰道:“观城距离咱们武阳郡不下六七百里就算秦琼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得过来。”
“若不是如此只怕我今晚别想睡得着觉了。”
崔钊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那李闲竟然这么大的手笔一边与瓦岗寨为敌一边还把手伸到咱们河北来。非有大魄力之人做不出这等事。”
“也可能是个轻狂自大的疯子!”
金杨对李闲没什么好印象他总觉得此人能有如今地位和当初趁着张须陀进击瓦岗寨之际抢来齐鲁之地关系极大。并不是靠着真本事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地盘而且对于站在高处的人仰望着的人难免会有嫉妒心理。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崔钊笑了笑道:“最起码现在咱们不必操心武阳县守不住。”
“哈哈!”
金杨笑道:“难得信诚兄洒脱。”
他刚要转身告辞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大乱。不等他派人出去查看一个血葫芦一样的夏军校尉踉跄着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不好了!大人大事不好!燕云军已经攻克了西门杀进城里来了!”
“不可能!”
金杨的脸色猛的一变他一把揪住那校尉的前襟怒问:“燕云军远在近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到了咱们武阳县!”
“没错……”
那校尉惊恐道:“属下看不错的红色大旗黑色皮甲人数不下数万!”
“这……怎么可能?”
崔钊的脸色也变得极难看的说道:“几日前还在观城观城被攻破的消息才传回来燕云军怎么就到了?”
就在两个人诧异惊惧的时候县衙的大门外忽然亮起一片火把一大队身穿黑色精甲的士兵闯了进来那些衙役帮闲没挡住几分钟就被砍瓜切菜一样砍翻县衙被围一员身穿铁甲的魁梧大将虎步而入此人身材雄健面色微黄进门看了看崔钊和金杨顾盼间带着一股威势。
“你……你是何人?”
金杨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后问道。
“燕王麾下先锋将军秦琼武阳城已经破了你们两个准备如何?”
第四百八十章圈套
八月初,当武阳县被攻破的消息传到窦建德耳朵里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可就这样退兵回去显然有些失了脸面,出兵近一个月,一直犹豫不前,本想进攻巨野泽,可派去的探子查探带回来的消息让窦建德又没了什么性质,本身巨野泽就是天下第一等易守难攻之地,并不是兵力多就能打得下来的,便是大隋最昌盛时期以府兵之强,十万人也未必能攻的进去,再加上如今的巨野泽早已经被李闲建造成了一座雄关,想要攻破更是难如登天。
现在窦建德也总算明白了李闲的意图,也明白了为什么燕云寨有强大的水师却根本不阻拦夏军南下。
夏军雄兵十万南下,李闲根本就没打算理会。十万人进入东平郡,就好像进入了一片荒漠一样什么都捞不到,以巨野泽之险要,夏军根本不可能攻破。就算他一路南下占去一些村镇又能怎么样?巨野泽不失,窦建德终究也只是徒劳一场。可李闲在河北却打得风生水起,他不以抢夺地盘为目的,只劫掠府库钱粮,不动百姓财物,只夺窦建德官府的东西,打完就走,绝不汪。
窦建德在东平郡没有什么可打的,就算打下郓城也没有什么意义,郓城除了有守军之外,百姓和钱粮都被转移进了泽内,占一座古城对于窦建德来说就是一根鸡肋。他又想转而进攻更富庶的齐郡,可徐世绩早就料到了一样事先出兵,将王薄的济北军剿灭,挡住了窦建德进兵的道路,徐世绩也不主动出击,只是采取守势,无懈可击。
窦建德过了黄河之后忽然发现,东平郡除了巨野泽之外处处都可以咬一口,可咬进嘴里的都是木头渣,早晚还得吐出来。换个思路,也可以说东平郡处处都没必要去咬一口,劳神费力,却收获不到什么。
他如今所面对的局面是,李闲看样子是放弃了整个东平郡,可东平郡三分之一大的地方被巨野泽占去,巨野泽以西的县窦建德根本就打不过去,巨野泽以东的几个县李闲本来就没打算死守,丢给窦建德损失也不大,因为窦建德根本不可能站住脚。
一连几天,窦建德都愁眉不展,若是不退兵,他如今可以选择的两条路都不好走,要么转而进攻齐郡,与徐世绩的数万精锐死战,这样将面临被巨野泽人马堵住后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局面。要么就直接进攻巨野泽,这样选择的话与第一个选择的结局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后路换做被徐世绩堵住。
到了现在,窦建德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这次决定进兵东平郡是件多么仓促的事,自己从第一步就陷入对手的陷阱里,处处被动,处处受制。
一个天大的馅饼摆在面前,香味扑鼻。等冲过来咬一口的时候才发现,馅饼里裹着的不是肉也不是菜,而是一个巨大的兽夹,打落了窦建德一嘴的牙齿他却只能咽进肚子里有苦说不出。
“主公……”
看着愁眉苦脸的窦建德,行军长史孔德绍本想劝他几句,可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除了一嘴苦涩之外,竟然没有一句能安慰人的话。
“东平郡,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是没有李贼在河北的猖狂,打下东平郡倒也算是收获,可如今李贼在河北已经连克四城,若是再不撤军……”
孔德绍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分析敌情道:“武阳县一失,李贼的人马只需渡过马颊河就能直逼贵乡,若是贵乡丢了,李贼就能长驱直入攻打洺州。”
“孤知道!”
窦建德叹了口气道:“不过有宋正本在洺州坐镇,李贼即便想对洺州动手,他也未见得能讨到便宜,孤担心的是南征大军军心不稳,万一被李贼的水师再封锁了河道,这次也就真的无功而返了。”
孔德绍是窦建德的亲信,当初就是他一力劝说窦建德称王的。所有官员中,他是对窦建德称王最积极的一个人。在窦建德心目中,孔德绍的地位与他手下第一重臣纳言宋正本处于一个高度。在某些时候,他对孔德绍的信任甚至比对宋正本的信任还要强。宋正本是个看起来清高的人,他若是认为对的,便是窦建德反对他也不会留面子。而且自持当初正是他献夺河北之计,自以为功劳第一的宋正本也看不起在他眼中只会溜须拍马的孔德绍。
孔德绍与宋正本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个知道什么是尊卑的人。宋正本敢当面斥责窦建德,仰仗着的就是他的一些旧功劳,窦建德最初还能容忍他的趾高气昂,越是到了后来越会对他有反感。而孔德绍绝不会干出什么死谏这样让窦建德难堪的事,因为他知道做臣子的必须对主公保持一颗敬畏之心。
若是被主公弃之如敝屣,再有功劳管个屁用?
他确实很会溜须拍马,如果说在政务上出现了意见的分歧,宋正本这样的人,他所坚持的绝对是自己的看法,而孔德绍坚持的看法则是,夏王什么看法,他便是什么看法。
不过孔德绍也是个有真本事的,现在夏军进退两难,他知道自己若想将来超越宋正本,成为大夏第一臣就看这一次自己能不能想到破局之策。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局面如此,他知道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去。所以他转而去想,如何能让大军全身而退,尽量将这次仓促南下的损失降到最低。
“不如早退!尽早退回去,大军还能将李贼的人马堵在河北,若是拖着的时日久了,臣担心……主公,请恕臣直言,宋正本有宰相之才,可安天下,对军务上的事却并不擅长,与李贼这样久经沙场的人做对手,臣怕宋正本会吃大亏!”
孔德绍咬着牙轻声说道。
在一侧的曹旦听到这番话,心里立刻就冷笑了几声。他心说宋正本和你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忘借机给宋正本穿小鞋群屁都不懂只会勾心斗角的文人,看着就让人恶心。
只是他却绝不会表现出什么,虽然他是个性子粗糙的人,可这几年的跟着窦建德,见得多了也就懂得多了。
窦建德看了孔德绍一眼,缓缓摇头道:“如此就退了,只怕对军心影响太大。而且燕云寨的人马只怕早就盯着孤,万一退的仓促了,再被燕云军前后夹击,损失必然大的难以接受!孤何尝不知道拖延下去不如早退?可也不能不为这十万精兵打算。宋正本确实不懂军务,不过洺州和武阳郡,魏郡的兵马加起来不下二十万,李闲不一定就敢再深入。”
“主公,退兵是必然要退的,若是想抱着大军完好无损的撤回河北去,就要看什么时候退兵了。”
“哦?”
窦建德坐直了身子问道:“存谋莫非已经有了良策?”
孔德绍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贴在窦建德耳边说了几句话,曹旦侧耳倾听却没听清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苏定方的名字。而不等孔德绍说完,窦建德的脸色已经变了。沉默了很久,窦建德的脸色一直变换不停。孔德绍垂首,曹旦心中疑虑,窦建德终究长叹一声后点了点头,对孔德绍道:“拟诏,然后交给孤用印。”
听窦建德这么说,曹旦没来由的心里一惊。一股悲凉和恐惧不可抑制的钻了出来,很快就蔓延到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
距离郓城不足二十里外,便是夏军先锋营苏定方所部的驻地,自从十天之前他到了郓城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窦建德派人催了他几次,他只是以郓城防卫严密,怀疑有伏兵为由推脱着。
他不进兵,不是真的没把握打下郓城。他推诿不前,更不是担心郓城有李闲设下的圈套。
他不进兵,只是因为这一万五千人马,他还不能完全掌控,他的飞熊军被窦建德借南下的理由夺了去,新的队伍很难和他的飞熊军相提并论。就算战力等同,可一支不熟悉的队伍交给他手里,怎么能和指挥如臂使指一般的飞熊军比?
他不想进兵,对于新手下的指挥没能达到他预期的地步是一个原因,但却是是表象,其实最大的理由是他心里不甘。
这半年来,夏王变了。
这变化让他不安,让他惶恐。
孔德绍等一众文官拼了命的促使窦建德称王,其中的私心不言而喻心为夏王考虑的冠军大将军王伏宝,虽然性子粗犷直接可是个真正有见识的,他劝夏王的时候说如今江都被宇文化及把持,宇文家早晚必反,到时候宇文化及肯定不容大业皇帝杨广,杨广若死,就算他是个亡…国…之君,但整个天下也不容宇文化及!
到了那个时候,窦建德再打出为杨广报仇的旗号,称王起兵南下,师出有名,自然少不了世家大户的支持。
可以说,没读过的王伏宝能有这番见识已经殊为不易。可被称王这件事迷了心窍,被孔德绍等人赞美的心花怒放的窦建德根本就不理会,本来王伏宝和窦建德的妹妹窦红线两心相许,王伏宝已经想窦建德提亲,却因为这件事被窦建德否了。窦红线是个烈性女子,找窦建德吵闹了几次,窦建德只是不依。窦红线知道她哥哥的意思,只要王伏宝自己服软,将将军的职位辞了,然后再拥护她哥哥称王,她们两个人的事窦建德肯定会答应。而王伏宝是绝不愿意将他的飞豹营交出去的,所以就此僵持,窦红线劝不动窦建德,索性便想和王伏宝远走高飞。
这件事却被窦建德知道了,窦建德让妻子曹氏整天守着窦红线,然后随便选了个罪名将王伏宝捉拿下狱。魏郡郡守程名振上为王伏宝求情却遭连坐,也被免了官职关进了大牢。
从这件事之后,苏定方的心就越来越难以安稳下来。
王伏宝是最初跟着窦建德打天下的人,战功无数,程名振虽然资历不深,但此人也是个极有本事的,不但对军务上的事极熟悉,做文职也很干练。当初河北最富庶的几个县,就是因为程名振学了燕云寨屯田养民之法。
这样两个肱骨之臣,窦建德说拿下就拿下一点犹豫都没有,苏定方难免有所感触,只是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