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第2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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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俨曾经说过,自己心甘情愿认输的便是罗士信,就算再打几十次也赢不了,罗士信使槊一年一个境界,从最初和秦琼不分胜负,短短一年时间,秦琼便不是他的对手,再一年时间,秦琼便自认两个自己也未必赢得了罗士信。虽然其间颇有夸大其词嫌疑,可罗士信的武艺进步之快当真是让人惊叹。
其次便是雄阔海,裴行俨跟他爹说过,若是比武,他能胜得了雄阔海,若是以命相博的话,说不得便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而此时,雄阔海说那名不见经常的一个新兵竟然和他打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此人的武艺之精湛可见一斑!
“用赵家枪法?”
李闲微微颔首笑道:“三国赵子龙一生未曾遇到过对手,只是他的枪法自始至终没有听闻有过传人。怎么他赵家的枪法,传给了伍家人?”
雄阔海道:“我刚才问过,伍云召说他幼时跟着老管家四处逃亡避难,有一次为了躲避朝廷龙庭卫的追杀,隐入川蜀之地一座大山中,意外进入一座古墓,得了一柄铁枪,一套枪谱,自此之后便在山中隐居勤练武艺,去年老管家病逝,他葬了亲人后便背着铁枪下山,本来是想去东都找机会刺杀大业皇帝杨广,可半路上被贼人偷了他的马,他便一口气追出三十里,自己一人挑了那一伙百余人的山匪。”
“他在大山中隐居十年,几乎不曾与外人接触过,辗转到了东都后,又听说皇帝已经去了辽东,他便一路往北走,打算去辽东复仇。可是走到咱们东平郡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了钱,听说咱们燕云寨招兵,他便牵着他那一匹瘦马来投。”
雄阔海一口气将伍云召的身世来历说了一遍,语气颇为唏嘘。
“竟然还有如此传奇的经历。”
裴仁基叹道:“伍建章乃是大隋开国九元勋之一,为人正直忠义,被高祖皇帝封为忠国公,后来金殿骂君,被满门抄斩,我本以为他已经没了后人,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徐世绩缓缓摇了摇头叹道:“太子杨勇与杨广夺嫡,却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
……
众人正听着雄阔海说那伍云召的来历,听闻其原来竟是大隋元勋伍建章的后人都颇感意外,正唏嘘间,却见雄阔海的亲兵领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人快步走了过来。众人见伍云召到了,因为刚才被勾起了好奇所以都仔仔细细去打量来人。
待看清了那来人之后,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喝了个彩。
此人身高差不多在一米八左右,身材修长,看起来十分匀称,穿了一身燕云寨士兵的簇新深蓝色号衣,背后缚着一杆铁枪,步伐沉稳,面容肃然。再看此人的面貌,剑眉入云,目若朗星,面如冠玉,唇微薄,颌圆润,真真是一个标志的俊美青年。便是比起李闲来,也差不了几分。
他被引领着走到众人身前,也不用那亲兵指点,先是对李闲抱拳行礼道:“属下乙字营丙团新兵,伍云召,见过将军!”
“见过各位将军!”
李闲看到此人便觉得眼前一亮,这青年着实漂亮了些。光是看样貌,就有几分传说中蜀国第一虎将赵子龙的风采。传说中,赵子龙也是天下间难得的美男子,此人得了赵家枪法,也是如此英俊,看来这世间造化当真是让人赞叹。
“你可与雄将军战百余回合而不败?”
裴仁基一边打量着伍云召一边问道。
“再多战五十回合,我必败无疑。”
伍云召脸色肃然的说道。
“为何?”
裴仁基又问。
“我气力不如雄将军久远绵长,百余回合内我没能以枪法奇巧取胜,百回合之后便会被雄将军陌刀压制,以我的体力,最多坚持五十个回合便会被雄将军斩于刀下。”
“你倒是诚实。”
徐世绩微笑问道:“除去武艺之外,可曾习过兵法?”
伍云召有一双明亮干净的眸子,这便是大山隐居十年的缘故,他心地单纯,大业元年他被老管家救出,那一年他七岁,如今已经是大业十一年的三月,算起来他已经十八岁,将满十九岁。
他看着徐世绩缓缓摇了摇头道:“困居山中,哪里有书读。”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只是幼年时候在家中读过几本兵书,现在还能记起来一些。年少时家父对我要求严格,自四岁起就要求我背诵兵书,七岁家中遭逢巨难,自此便不曾再读过书,平日里也是老管家他教我一些,不过或许是因为记忆的深了,小时候看过的很多东西依然觉得历历在目。”
徐世绩眼前一亮,赞赏的看了伍云召一眼道:“你可愿意与我在沙盘上推演兵法?”
“愿意!”
伍云召知道眼前这人便是燕云寨军师徐世绩,乃是天下第一等兵法大家,平日里操练的时候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如今徐世绩就在眼前,他如何肯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
“好!”
徐世绩笑道:“你随我来。”
……
半个时辰之后,围观徐世绩和伍云召在沙盘上推演兵法的众人都露出惋惜的表情。伍云召和徐世绩推演三次,连败三次。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对伍云召的赞赏,要知道,此人可是在大山中隐居十年不曾余人接触过!
“殊为不易!”
达溪长儒赞道:“他第一次以沙盘推演兵法,能和军师打成这个样子已经不容易了。若是再多学习一段日子,必然能成为一个将才!”
“我也觉得此人悟性不俗!”
裴仁基也叹道:“我观此人用兵颇有妙处,擅长以奇兵突袭,这应该与他的家传兵法有关,当年伍建章老将军用兵,就擅长以奇制胜。开皇年间大隋平灭南陈的时候,攻克扬州之际,便是伍建章老将军以诱敌之计,将南陈军诱出扬州决战,他却又以一支人马偷袭扬州,两面夹击,南陈军大败。”
达溪长儒释然笑道:“当初我曾与伍建章同朝为官,依稀记得那人太死板了些,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是他为大将军镇守江南的时候,我在塞北抵御草原蛮族。并没有过多接触,杨广登基之前我便已经挂了帅印离去。自此之后更是没有交集,后来听说他金殿骂君,被满门抄斩……有子如此,伍建章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来!”
徐世绩今日兴趣竟然颇高,他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长槊笑道:“再来和我比试一下武艺,你切莫留手,我倒是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
“军师!”
徐世绩正要下场的时候,却见程知节快步而来:“让我来让我来!好久不曾比试,手痒的很,我军中挑来跳去也没一个争气的,我倒是来试试雄阔海军中的好汉!”
徐世绩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长槊抛给程知节道:“让给你就是。”
程知节接过长槊抖了一下,对伍云召点头示意道:“小心些,不过你也不要留手,莫要让我失望!”
“请程将军赐教!”
伍云召将背后铁枪解了下来,将包裹着铁枪的黑布刷的抖开。
程知节挺槊刺了过去,两个人战在一处。
两个人打了足足半个时辰,都累得满头大汗依然没有分出胜负,程知节将手中长槊往一侧抛出去交给亲兵,退后一步摇头笑道:“不打了不打了,不让你留手,你偏偏不肯尽全力,若是认真打起来的话,一百五十招之内我便输了。”
程知节性子光明磊落,输了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只是也有些懊恼:“本来以为我这本事也能拿得出手,可到了燕云寨之后怎么就这么多变态的人物?裴行俨,我打他不过,雄阔海,我打他不过,现在又一个伍云召,哈哈……老子的本事原来这般不济!”
李闲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好歹选一选便选出一条好汉来,这才第一天就发掘出一个伍云召,日后擂台赛,谁知道还能发掘出几个人才?
正想着,忽然看见牛进达摇着头过来:“气死我了,真真气死我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不如此如何能?
本来李闲是拎了一壶老酒几样美食来拍达溪长儒的马屁,谁想到今天的事情竟然格外的多。前一个时辰雄阔海嘴里喊着捡到宝了捡到宝了,那一脸激动就好像三岁孩子第一次捞到了金鱼。一个时辰之后,李闲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食盒里面,饭菜已经凉透,而这个时候牛进达却气呼呼的嘟囔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而来。
他和雄阔海先后到了演武院,只是表现却大相径庭。
“你这是怎么了?”
程知节拍了拍牛进达的肩膀好奇问道。
牛进达先是给李闲行了军礼,然后一屁股坐在庭院石阶上郁闷道:“今天我去营中,打算看看下面人举荐上来的士兵里面有没有几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还别说,眼前一亮的倒是有一个,可惜却是个只会吹牛的货。气死我了。”
“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人吹什么样的牛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程知节好笑问道。
“今天我到营中去的时候,本来下面的将校已经挑选了五十个士兵出来,虽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不过也都算得上不错的人选。可就在我打算带着那五十个士兵来见将军的时候,有个新兵大呼小叫的自己冲到我面前。”
“他拦住我的去路,一本正经的质问我。”
“他说,我自幼学习武艺箭术,射艺纵然说不上百步穿杨,但百步外射人眼窝十次也不会有一次失手。武艺来说,我自十一岁本县便再无敌手,后来家道中落,我四处流浪奔走,整个大隋北方被我走了个遍,也罕逢敌手,如今将军挑人入演武院,为何不让我去?”
牛进达懊恼道:“我听那士兵如此说话,仔细打量了一番,却见此人身材瘦削,不像是个勇武的。后来一想此人如此自信,想来也不是个没本事的。于是便问他隶属那个营,问清楚之后,我又问那营的别将和校尉,可知道他们手下竟然埋没了一个人才?那别将和校尉皆说不可能,最优秀的士兵已经挑选出来了。”
“我带那自信的士兵去和校尉对质,一见到那士兵,我手下校尉便气的笑了,他对那士兵说你啊你啊,平日里吹吹牛也就罢了,如此正式的场合你怎么还不知道收敛?”
“可那士兵却说,我武可开疆拓土,文可安邦定国,将军选取贤才,我为什么要埋没自己?”
牛进达微怒道:“我见他说的郑重,还道他是有些真本事的。于是让人在七十步外立了靶子,取硬弓让那士兵射,连续三箭,只有一件中靶。我以为他紧张,又让人取了长槊让他展露武艺,那一番长槊舞的,模样虽然不差,可偏偏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让一个江湖骗子耽误了这么多时间,真气死我了。那士兵,看握弓姿势,显然也是练功的,看持槊的姿势,显然也是练过的,可偏偏没一样拿得出手。我气极,使人赶他回去,他却将长槊往旁边一扔振振有词道:我胸中有治世安邦之才,便是周公孔明再生,也比我强不了一二分。”
牛进达恼火的拍了一下身边石阶叹道:“我怎么就又信了那人鬼话?让人取了笔墨来让他写一篇策论。他看着那白纸端详了许久,提笔歪歪斜斜写了三个字,那字丑的当真是我生平仅见。我见他又糊弄我,气的便让人将其叉下去打几军棍,那人竟然还狡辩说,此三字,便是治世良策!”
“他写的什么?”
裴仁基好奇问道。
牛进达怒道:“他自己的名字,居然还信誓旦旦的说,他本人就是治世之人,有大才,何需写什么策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只需交给他自然迎刃而解。吹牛的我见过,吹的这么不要脸的当真是第一个。”
“他叫什么名字?”
徐世绩问道。
牛进达看了徐世绩一眼扑哧笑了:“军师你不问我还忘了,此人便是在雷泽一战中投降了的瓦岗寨士兵,据他自己说还是个队正,只是才进瓦岗寨三日便赶上和咱们燕云寨之间的大战,后来见胜利无望,索性投降了。”
“呃……”
徐世绩笑了笑道:“原来还是一个妙人。”
“妙?”
牛进达生气道:“我恨不得将他屁股打开了花。”
“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一听说那奇葩竟然原来是瓦岗寨的人,程知节也被勾起了兴趣。他蹲在牛进达身边急切道:“快说快说。”
“他叫侯君集!”
听到牛进达说出这三个字,李闲眼角猛的一挑。
……
听到侯君集这三个字的时候李闲恍惚了一下,没来由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来。这种恐惧并不是害怕什么人,也解释不清,或许是害怕什么未知的事,他就是这么突然的害怕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事,可那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想抓住那流星般划过的念头,可却仅仅是抓住了几个名字。
程知节,徐世绩,裴行俨,再加上侯君集……
这些人,怎么就凑在自己麾下?
这是巧合?
李闲仅仅是抓住了这么一个念头,脑子里那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