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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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眼睁睁的看着隋军唯一安然撤回辽东城的机会就这么溜走。
就在这时,忽然从斜刺里杀出一队不下千人的骑兵,李闲微微侧头看了看,竟然是高句丽的轻骑。
看到这队骑兵的时候李闲心中一叹,这一定就是乙支文德安排接应自己的援兵。
人数太多了!
李闲不甘的勒住大黑马准备掉头返回,十八骑虽然精锐无匹,可他们不是神,面对规模已经过千的大队骑兵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跟在李闲身后的洛傅等人也缓缓的停了下来,准备撤回大营。可还没等他们调转过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左武卫大将军王仁恭,一马当先,在其身后是数百名大隋精锐的左武卫骑兵!不仅如此,再后面还有大隋的骑兵源源不断的杀上来。之前李闲等人杀穿的二百余骑高句丽骑兵已经被大隋骑兵的洪流淹没,瞬间就没了踪迹。
王仁恭在后面对李闲遥遥大喊:“前面黑甲壮士,追上去,莫走了乙支文德!”
李闲哈哈一笑,拨马而出,朝着乙支文德继续追了出去,洛傅等人紧随其后。王仁恭将手中长槊向前一指,他身后的数百名大隋精骑整齐的将马槊平端,朝着那千余人的高句丽骑兵撞了过去。
李闲的马快,眼看着和前面高句丽的骑兵越来越近。在他身后,大隋的精骑已经和高句丽的援兵战在一处。装备远不如大隋府兵的高丽兵虽然人数占优,但一个冲锋后就被左武卫的精骑撞了个七零八落。
王仁恭也不停留,杀穿敌阵之后紧随十八骑的后面追赶乙支文德。
再后面,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左祤卫大将军宇文述,右祤卫大将军于仲文带着的大队骑兵已经杀了上来,那千余骑高句丽骑兵陷入重围,左冲右突也杀不出去。
眼看着后面的隋军就要追上来,一名高句丽武将咬牙带着数十名骑兵返身杀了回来。一个照面就被李闲一刀削落马下,剩下的骑兵被十八骑冲散。只是这样一来,李闲等人和乙支文德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王仁恭率兵从后面赶上,砍瓜切菜一般将那几十名高句丽兵杀死。
又追了一里左右,李闲距离最后面的高句丽骑兵已经只有咫尺之遥。可就在此时,前面一阵尘烟涌起,不下一万名高丽步兵蜂拥而来,在前面列成方阵,将乙支文德等人接进了大阵之中。
阵门一关,再也看不到乙支文德的影子。
李闲只来得及一刀将最后面那名高句丽骑兵斩落,随即一阵箭雨扑面而来。羽箭打在李闲的身上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若不是他黑甲坚固,早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后面的洛傅等人冲上来,一边挥舞兵器拨落羽箭一边将李闲接了回去。
王仁恭勒住战马,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一声长叹。
在他面前,那黑甲骑士,身披数十箭,遥望远方,看上去,那么落寞悲凉。
王仁恭虽然不知道那骑士是谁,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凉。正如他自己心中一样,是一种彻底的绝望,令人如坠冰窟。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若是围攻平壤城的三路大军没有撤回来,正巧堵住乙支文德的退路,那该多好?
第一百三十章多多益善
“这位壮士,你叫什么名字?”
王仁恭压制住心中因为刘士龙放走了乙支文德的失望,望着那个身上插着几十支羽箭的黑甲骑士问道。
李闲缓缓的转过头,将面甲推了上去:“卑职是左屯卫护粮兵校尉燕云,见过大将军。”
王仁恭一怔,随即叹道:“果然是你,刚才见你冲阵时认得你这盔甲和战马,你这是第二次令我大吃一惊了。”
王仁恭自嘲的笑了笑道:“反倒是你护粮兵的校尉最先追了出来。”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道:“还是晚了。”
此时,宇文述等人率军追了上来,骑马经过的时候宇文述的眼神在李闲身上一扫而过,似乎也是颇为惊讶,只是那眼神一闪而过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前面那上万的高句丽步兵身上。陆陆续续从隋军大营中杀出来的骑兵不下三千,将高句丽的千余轻骑剿杀干净之后缓缓的在几位大将军身后列成阵势。
隋军没有立刻进攻,高句丽人更不可能犯傻。一万步兵,面对超过三千大隋精骑,列成防御方阵都没有什么胜算,更何况主动发起进攻?指挥的高句丽渠帅下令士兵们结阵缓缓而退,保持着戒备,士兵们倒退着向后撤离。
宇文述站在阵列前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向前一指。
数千骑兵骤然发动,踏地的声响如同轰隆隆的战鼓,潮水一般涌向高句丽的步兵方阵。距离还有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就有胆子小的高句丽士兵松开弓弦将羽箭送了出去,那箭堪堪飞出百步远,歪歪斜斜的掉了下去。大隋的骑兵冲锋中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嘲笑,羞红了那高句丽士兵的脸,也吓破了他的胆,不过这一箭就好像是将紧绷着的湖面破开的小石子,随着这一箭的发出,高句丽士兵紧绷着的神经也同时一松,无数支羽箭随着那支歪斜的箭射了出去。
箭如飞蝗,铺天盖地的射了出去。
三千精骑分作六道洪流,如六柄锋利的匕首一样狠狠的刺了下去。虽然有不少大隋骑兵被羽箭射翻,但他们身上精良的甲胄分担了大部分风险。临阵不过三矢,面对高速冲过来的骑兵,合格的弓箭手在骑兵进入射程后最多也就射出三箭,三箭之后,弓箭手就必须退到长矛手的后面,否则,防御力最低的弓箭手只能被骑兵屠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不在双方将领的计划之内。很显然,应对这种突然到来的厮杀,高句丽士兵远不如大隋的府兵。虽然大隋的骑兵们饿着肚子,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
战斗在半个时辰后结束,一万名高句丽步兵被斩杀四千余,剩余的士兵几乎全部投降,而这,却是宇文述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降兵,就是负担。
如今大隋的远征军已经断粮,怎么可能再养活将近六千战俘?
“不能放回去!”
薛世雄看了宇文述一眼,叹了口气道。
宇文述点了点头,他知道薛世雄想的什么。这六千战俘,收是不能收的,如果放回去,等隋军撤退的时候他们就会变成六千只狼,从后面狠狠的撕咬,一口血肉,一口筋骨,而那个时候,只怕训练有素的大隋府兵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抵抗了。
“杀了吧。”
宇文述淡淡道。
“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尚书右丞刘士龙也骑着马追了上来,正巧听到宇文述下令屠杀战俘,他立刻拦在宇文述面前,义正词严的说道:“我大隋之兵,乃是仁义之师,既然他们已经降了,决不可再造杀孽!若是你敢下令杀俘,他日班师回去我必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宇文述冷笑道:“等你有命回去,老夫自然等着你参我。不过如果刘大人愿意将自己的口粮献出来养活俘虏,本将军倒是考虑少杀三五人。”
刘士龙一窒,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宇文述冷笑,对刘士龙抱了抱拳道:“若是你我都有命回去,面圣之时,纵然刘大人不参我,我倒是也要在圣上面前好好问问刘大人,为什么将乙支文德放回去。这私通敌国之罪,刘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跟陛下解释吧。”
他拨马而回,冷声说了一个字:“杀!”
近六千已经放下了兵器的高句丽士兵,抱着头蹲在地上。一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不断打量着那些骑着马来回巡视的大隋骑兵。见他实在吓得够呛,他身边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高句丽老兵轻声道:“别怕,隋人不会杀俘虏的,他们总是说自己是什么仁义之师,大隋的皇帝是仁义之君,放心吧,他们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说不定一会儿就把咱们都放回去了。”
那高句丽少年颤抖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高句丽老兵嘿嘿笑了笑道:“说了你别不信,上次在马訾水我就被隋军俘虏过,押着我走了两天,管吃管喝,最后嫌我累赘又给放了。临走的时候我还顺手偷了他们半袋子粮食,那些家伙明明看到了居然不管。”
高句丽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老兵,张了张嘴,最后挤出几个字:“隋人真傻啊。”
那老兵点了点头道:“隋人本来就是天下最……”
后面的字他没说出来,因为一支羽箭精准的钻进了他的脖子里。箭簇从后颈中穿了出去,直接切断了他的喉管。血噗的一下子喷出来,溅了那高句丽少年满脸都是。随即,那少年啊的惊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脸色吓得惨白如纸。在临死前,这个高句丽老兵想到的是,隋人这是怎么了?
无数的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大隋的骑兵开始屠杀俘虏。
有人开始反抗,很快被横刀砍翻在地。有人站起来想远处狂奔,但是将后背留给了敌人的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了?疯狂逃命的高句丽步兵被大隋骑兵从后面追上然后砍死,而大部分人则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再也站不起来。羽箭覆盖之后,骑兵开始耙子一样来回梳理,将残余的高句丽步兵逐个砍翻。屠杀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近六千人就被屠杀殆尽。大隋远征军监军刘士龙看着这阿鼻地狱一样的场景,很不争气的吓得尿了裤子。
这是刘士龙这辈子第一次被吓得尿了裤子,当然,小时候没有自制能力的时候不能算在内。换句话说,自从他入仕的那天开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丢人。不过这不是仅有的一次,而下一次,他尿裤子的地方是在侩子手的刀下。
……
“燕校尉,你……为什么会在护粮兵中任职?”
王仁恭好奇问道。
李闲一边将挂在黑甲上的羽箭扯下来,一边淡淡的回答道:“护粮兵挺好,最起码……是最晚挨饿的一群人。”
少年郎嘴角微微抽动,那是因为有的羽箭还是从黑甲的缝隙中钻了进去,虽然刺入的并不深,但每拔出一支,都会带出一股鲜血。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可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还是告诉别人,他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疼痛。
王仁恭赞赏的看了李闲一眼道:“委屈了你,若是你愿意,可以到我左武卫……”
“谢大将军好意,辛将军待我不薄。”
李闲打断了王仁恭的话,略显无礼。
王仁恭张了张嘴,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李闲也没有表现出继续交谈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并骑沉默的行走,一个似乎陷入沉思中,脸色沉重,一个默然的继续一支一支的将身上的羽箭拔出来,然后随手丢在地上。
宇文述派了亲兵过来请王仁恭过去议事,王仁恭这才转头对李闲说了一句:“回营之后,我派人送些伤药给你。”
李闲点头致谢:“多谢大将军。”
没有推辞。
王仁恭笑了笑,拨马朝着宇文述的所在而去。
……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在洛傅和陈雀儿的帮助下李闲将黑甲脱了下来,这个时候,他里面的衣衫已经被血浸泡透了。好歹数一数,他身上被羽箭射出来的口子不下二十处,幸好黑甲足够坚固,链接处也是精钢打造的链甲,羽箭刺入的都不深,只是伤口太多显得有些恐怖。
独孤锐志亲手为李闲上了药,一边擦拭血迹,一边皱眉道:“何故如此拼命?”
李闲笑了笑,拿起一边的酒袋子摇晃了一下,却发现已经空了。洛傅从一个行囊中取出一个酒袋递给李闲,缓缓道:“最后一袋酒了,省着点喝。”
李闲没有喝酒,也没有省着,而是将那一袋子酒丝毫不心疼的倒在自己的伤口上,烈酒从伤口上流过,甚至泛起白沫子。烧得伤口一阵剧痛,但李闲的眼神却好像更明亮了一些。
“准备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咱们要换个地方待了。”
李闲将最后一口酒灌进嘴里,抹了一把嘴角说道。
“换地方?去哪儿?”
独孤锐志没阻止李闲用烈酒清洗伤口,听到李闲的话后扭头问道。
李闲沉默了一会儿道:“王仁恭大将军想把我要到左武卫去,辛世雄肯定不会放人。为了应付王仁恭,说不得给我个更大的官当当。”
“这个时候,就算让你做大将军,有意义吗?”
独孤锐志瞪了他一眼说道。
李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不是问我,何故这么拼命吗?”
他停顿了一下道:“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实……尽了力,再做咱们应当做的事,也就没了什么扯淡的愧疚。从今天开始,咱们要做的,就是在撤军的时候尽量多的保住些人命,然后想办法把大隋的兵,变成我的兵。越多越好……所以,你问我辛世雄给我升官有没有意义,答案是肯定的,有!”
次日,辛世雄升帐议事,李闲第二次参加了军事会议,第一次的时候,他只是个看客。第二次,他成了主角。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