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瓦-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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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洛阳西郊上林苑之时,瞧见前面的一彪人马,打得是河内太守张杨的旗号,队伍之中押解着大批的囚犯,不过这些囚犯并非是普通的犯人,个个身着官服,显然先前都是做过官吏的,此时人人垂头丧气,神色萎靡。
张杨也瞧见了刘泽,趋马直奔了过来,道:“原来是润德啊。听说孟德追击董卓,被董卓的伏兵所败,人马折损大半,幸得润德救援方才保下性命来?”
刘泽停住马,道:“联军之中,也只有孟德算得上是血性汉子,孤军深入,焉能不败?若是诸路联军齐出,又何惧董卓。不知稚叔兄欲往何处,这押解的又是何人?”
张杨看了一下,道:“我奉袁车骑之命,擒拿各地尚来不及逃走的董卓余孽。这些都是河南尹治下各县的官员胥吏。助纣为虐,袁车骑决意要治罪这些人。”
这时,后队之中有一人高呼道:“冤枉!我等皆是朝庭命官,拿得是朝庭俸禄,做的是大汉官吏,与董卓何干?”
刘泽不禁看了一眼,此人年约四旬,精瘦干练,双目炯炯有神,虽是镣铐加身。却也精神昂然。一声高呼,中气十足。
张杨轻蔑地道:“既是大汉的官吏,为何董卓乱政之时,甘受驱使。残害百姓。这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
那人不卑不亢地道:“我等是奉朝庭之命行令地方。职责所在,如何敢轻易弃官离职?,下官身为梁县县丞。只知勤政为民,恪尽职守,与民秋毫无犯,至于将军说的助纣为虐残害百姓,这罪名下官可担不起。下官手无缚鸡之力,纵然有心杀贼,亦无力为之,倒是关东诸路英豪,雄兵在手,却坐视董卓挟帝西逃不曾追击,拿我们这些下层官吏开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杨为之语塞,哼了一声道:“本官也是奉命行事,至于你们有罪无罪,到了袁车骑驾前,自有分辨。”
刘泽打量了那官员一番,见他虽然身陷囹圄,却依然好胆色,直斥联军畏战不前,这话要是传到袁绍耳中,他的人头恐怕早就落地了。刘泽不禁问道:“不知阁下现居何职?如何称呼?”
那官员见刘泽气度不凡,河内太守对其都是毕恭毕敬,显然他的地位不低,乃答道:“下官乃梁县县丞张机。”
“张机?”刘泽脑子里灵光一现,他莫不就是……当下便问道:“先生可表字仲景?”
张机一怔,他的表字这位高官又如何知晓,何况他张口便称作先生,要知道先生这可称谓可不是乱叫的,除了老师之外,也就是对德高望重之人才会用上。
“不错,下官正是张仲景,只是不知将军缘何识得在下?”
刘泽暗暗点头,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汉末三大名医之一的张仲景。在中国历史上,张仲景也是赫赫有名的,被尊为“医圣”,为人淡泊名利,蔑视权贵,关心下层民众的疾苦,悬壶济世,精于致学,著有《伤寒杂病论》,这可是数千年来被奉为医学圣典的神书。不过张机家世代官宦,他父亲一直希望他可以致仕,举为孝廉,此时正好出任梁县的县丞。
“稚叔兄,这位仲景先生是我的故交,还请稚叔兄看在刘某的薄面之上,通融通融。”刘泽拱手向张杨道。
张杨哈哈大笑道:“既是润德公的故交,那也就是我张杨的朋友,来人,松绑!”立即有军士上前为张机解开镣铐,刘泽又命部下给张机牵过一匹马来让他骑乘。
刘泽含笑道:“多谢稚叔兄,改日我在营中设宴相谢,还请稚叔兄赏光。”
张杨大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润德公太客气了。军务在身,不便耽搁,改日再叙吧,告辞。”
刘泽目送张杨离去,张机尚在那儿疑惑地道:“在下实在想不起何时曾与刘将军谋面?”
刘泽大笑,这故交二字本来是他找张杨时假托的借口,张机却信以为真,不停地念叨,看来大凡圣贤之人都有点愚。“在下虽然与仲景先生素为谋面,但仲景先生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先生悬壶济世,救治万民,天下早传为佳话,方今天下,也只有华陀董奉二位神医可与先生比肩了。”
“刘将军之言,张某好生惭愧,在下虽然略通医术,薄晓药理,但于神医相去甚远。多谢刘将军出手相救。”张机拱手拜谢。
“方才见先生正气沛然,直斥联军的不做为,袁绍其人心胸狭隘,这番言辞若是传入他耳中,先生必为所害,故而出手救之。只是先生却也回不得梁县再做县丞,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打算?若蒙不弃,不知先生可愿屈就于平原?”象张机这样的医学人才,可是刘泽求之不得的。
张机却是摇摇头,道:“刘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经此事后,在下早已看透了官场仕途,情愿辞官归乡,潜心医道,踏踏实实地做一名医匠,为天下百姓做些有益之事。”
刘泽不敢过分勉强,不过如果就这么与医圣失之交臂,那可不是他的性格。当下含笑道:“既然先生心意已决,在下也不敢强求。不过现在遭逢乱世,兵匪横行,先生不如在刘某营中小住,待时局稳定之后再行返乡如何?”
现在世道这么乱,张机的家乡尚在荆州南阳,真要独身孤行的话,可谓是千难万险。有鉴于此,张机也只好点点头道:“那就讨扰刘将军了。”
“那里那里,象先生这样的大才,能屈尊敝营,实是刘某的荣幸。”刘泽边说边下令部队开拨,向自己的宿营地前进。
贾诩把军营扎在了洛阳南郊的灵台附近,紧依着伊水。刘泽赶到之时,却见一大群的联军士兵将军营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管亥正立马横戟地拦着当间,大声地叫道:“没有我家主公的命令,任何人也休想动这些车辆分毫!”管亥的身后,是十几辆大车,装的满满当当,用毡布盖得严严实实。
这十几辆车上所载的,正是张龙从蔡府和皇宫之中抢救下来的典籍卷册,依照刘泽的命令统一的交回到了贾诩的辎重营之中,负责带队押运的正是管亥。兖州刺史刘岱的手下发现了管亥的车队,报告了张超。也是管亥的车队委实太过招摇了,浩浩荡荡十几辆大车从洛阳城的废墟之中穿城而过,要不引人注目也难。
京城洛阳早就被董卓洗劫一空了,十几路联军进驻洛阳,虽然也有点想发国难财的念头,但洛阳城被董卓付之一炬之后,别说是金银财宝了,就是连一块完整的木头都找不到。刘岱率军在洛阳城里晃悠了两天,所获廖廖,忽然听说刘泽的部下拉回去十几车的财物,那个羡慕忌妒恨呐,眼珠一转,立即去找袁术。
袁术受命一直以来就是负责联军的后勤事务,此番进入洛阳,也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署理洛阳城内诸多杂事,一听刘岱禀报说刘泽的部下私吞财物,火冒三丈,率兵赶了过去,在营门口将管亥的车队截了下来。
管亥眼里除了刘泽之外,天王老子他也不睬,一听他们要查扣车辆,愤而拨戟相向。
袁术轻蔑地道:“一个小小的家奴,也敢如此放肆,就算是你家主子来了,谅他也不敢如此无礼!”
张飞一见有人在营前闹事,勃然大怒,纵马便冲了过来,踢雪乌骓暴跳如雷,袁术和张超手下的士兵大骇,急急地闪出一条道来。刘泽抢先拦在张飞的马前,喝退了他,跳下马来,走入当场。
“原来是后将军和刘刺史,如此兴师动众,堵在我军营门口,所为何事?”
袁术瞥了刘泽一眼,神情颇为倨傲。“本将军接到禀报,说你刘都尉的手下在洛阳城中搜刮到了大批的财物。关东各路诸侯为了攻下洛阳,那个不是耗费了无数的钱粮人马,就算有财也得众军平分才是,个别人若是中饱私囊的话,恐怕是说不过去吧?”
“搜刮?”刘泽冷笑道,“后将军用词很是精辟嘛?洛阳城里一片焦土,了无人烟,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有所获,这搜刮二字从何来?”
袁术哼了一声,指着那十几辆大车道:“那就请刘都尉解释一下这车上的东西从何而来吧?难不成是从平原带来的吗?”
第252章书犹药也
刘岱在一侧阴阴地道:“这些大车可是刚刚从洛阳城里驶出来的,我的部下亲眼所见,刘都尉不会否认吧?”
刘泽扫了他一眼,冷笑道:“在下从未否认过这些大车是从洛阳驶出来的。不过在下倒是很纳闷,曹将军和我率军在函谷追击董卓,刘刺史既然是联军的一分子,讨贼剿逆乃是正途,不思派兵追击董卓,一门心思地研究谁家的车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何道理?”
刘岱倒是脸一红,讷讷地说不出来话。
袁术哼一声道:“讨贼伐逆乃是联军的宗旨,本将军与刘刺史已是秣兵厉马,随时准备进军。不过刘都尉就这么些大车总得有所交待吧,本将军身负后勤总务之职,也得给各路诸侯一个说法不是?”
这个时候,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乔瑁途经此处,见状围了上来,问询事情的缘由。
刘岱一看别的诸侯都来了,便愈发得意起来,添油加醋地述说了一番,还大言不惭地说他并非有什么个人恩怨,实是为各路诸侯谋利益。
果然张超把脸一沉,道:“洛阳是各路诸侯打下来的,又不是某某一人之功,凭什么有人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上,这事就算告到袁车骑那儿,也得讨回个公道!”
乔瑁略带忧色地对刘泽说道:“润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刘岱趾高气扬地道:“误会?这会儿人赃俱获,也算得是误会?”
刘泽不禁有些恼怒。袁术刘岱等人一直相逼,真是欺人太甚,他哈哈大笑两声,目似寒光,逼视着刘岱道:“刘刺史,那你的意思就是想分一杯羹了?”
刘岱被他冷峻的目光盯着,不禁有些胆怯,后退了半步,不过想想他们人多势众,又复挺起了胸膛。朗声道:“刘某断无此意!不过这洛阳既然是各路诸侯舍死忘死打下来的。缴获的宝物自然是人人有份,任谁想独吞,刘某第一个不答应!”
张氏兄弟点头附和,刘岱愈发得意。昂首挺胸。
刘泽面沉似水。没再理会刘岱。转头身袁术道:“后将军也是这个意思吗?”
袁术哼了声傲然地道:“本将军实无意为难刘都尉,可这众怒难犯,刘都尉好歹也需给交待才是?”
刘泽后退两步。指着那十几辆大车,环视众人,道:“并非刘某故意藏私,这些车上之物,本非刘某所有,乃是故人遗留之物,暂时由在下保管之,倘若有所损坏遗失,岂不失了故人之托!”
“故人?”刘岱冷笑一声,“却不知你刘都尉在京城中有何故人?”
“家师伯喈公!”刘泽声如洪钟,掷地有声地道。
“蔡伯喈?”刘岱略略一怔,旋即爆笑起来。“你若是说张温王允,我倒也有几分相信,说起蔡邕,哈哈哈,天下谁人不知,蔡伯喈穷得叮当响,除了一屋子的破书,家里还能拿得出来几样值钱的东西来吗?刘都尉,拜托你就算是编也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哈哈哈……”
就连袁术、张邈、张超也不禁面露讥笑之色。
刘泽嘴角挂着一个轻蔑的笑容,吩咐管亥扯掉毡布。
刘岱本来笑得是前仰后合,可就在管亥扯掉毡布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嘴巴张成了“o”型,因为他看到了那车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的就是一卷卷的竹简,别无他物。他急切地将目光扫过剩余的车辆。管亥此是倒是挺配合刘岱的目光,他看到那一辆车,就率先掀掉那一车的毡布。
刘岱的脸色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看,心有不甘地暗暗打量了每一辆车,甚至连车厢底得看遍了,可车上除了书卷之外,真得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刘泽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刘刺史还会怀疑这些东西不是伯喈公的吗?”
这当世之中收藏书最多的也只有蔡邕了,若说这些书不是他的,天下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刘岱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极为灰败,讪讪地道:“既然是书,那就是蔡公的无疑了。”
袁术哈哈大笑道:“看来这就是一场误会了,蔡公乃当世大儒,家有万卷藏书倒真是不假。本将军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袁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转身径直离去。
张邈和张超两兄弟本来以为能打着秋风,帮了半天腔,结果刘泽整出一堆书来,搞得他们灰头土脸地,见袁术离去,也觉自讨没趣,虚言了两句溜了。
刘岱这回可糗大了,颜面尽失,也准备开溜,刘泽却不依不饶地将他叫住了。“哎,刘刺史别忙着走,你不是想分一杯羹吗?既然来了必不可空手而归,怎么也得挑几卷书回去才是。这些书虽然是蔡公的,但家师若知刘刺史也喜好读书,必甚为欣喜,定然不怪我这个弟子随便赠书旁人了。”
刘岱面红耳赤,摆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蔡公爱书天下尽人皆知,在下岂肯夺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