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江山-第46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苏牧如此说着,顿时呲牙咧嘴,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淌血,他连忙取出药散和绑布,有条不紊地措置伤口,显得娴熟而镇定。
见得苏牧尽然耍起苦肉计,梁师成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惊诧和佩服,他早知道苏牧是个果决能忍之人,没想到这苦肉计说干就干,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梁师成都不忍直视,究竟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对自己这么狠!
只是他并不知道,苏牧虽然拼命,但还不至于到自虐的地步,作为燕青的师弟,跟着燕青学过一段时间易容术的苏牧,想要制造一些假伤口来骗人,根本就不成问题。
他相信只要自己重伤,应该能够将这些侍卫司害虫的注意力都转走,让他们察觉不到自己的杀意。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这些侍卫司的害虫被聚集在一处,气氛自然有些诡异。
他们之中并非相互认识,当然了,里头也有很多相互认识的,作为密探,作为潜伏着,身份自然是越隐秘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自己便越危险。
虽然他们都能够感受到这支队伍并不简单,可谁也不敢妄自去推测,这里头肯定有隐宗的密探,也肯定有显宗的密探,更有真正的侍卫司高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为了将他们这些害虫都集中起来,早在出发之时苏牧就已经不断做着阵营的调整,将他们一点一点,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合情合理又顺其自然地进行了调度。
直到眼下这三百人,看似随机挑选出来的,显得那么的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事实上这里头几乎全都是潜伏在侍卫司里头的害虫和密探!
一旦他们察觉到苏牧的意图,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又或者联合起来,那么凭借苏牧和梁师成,自然不可能镇压得住这三百人。
可谁敢主动试探别人的身份?谁敢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谁又敢提前对苏牧动手?
别的暂且不说,单说他们在侍卫司里头隐藏潜伏了这么久,能够保持身份不败露,便需要整日里提心吊胆,日子长了连他们自己都自认是侍卫司的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显然已经成为了他们近乎本能一般的反应,断然不可能大肆去拉拢和探听别人的消息。
而苏牧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又顺理成章地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调拨,才终于将这些人聚拢在了一起。
天亮之后,原本的四百匹战马,整个平叛的一万侍卫司大军里头倾尽全力支持的马匹,竟然走丢了二百多匹!
还未与叛军正面冲突,他们已经损失了二百多匹优良战马,伤了十几个弟兄,连亲自值守的都虞侯都负了重伤!
粗粗清点了一番之后,他们便收拾行囊,派出斥候到山谷之中探查清楚周边的环境,重点刺探了山谷两侧的高坡,并未发现贼军的伏兵,这才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铜棺岭的山道。
过得山道之后,仿佛天地瞬间变得开阔迷人,他们甚至能够透过薄薄的晨雾,见到远处官道尽头那座不算雄伟的福寿县城!
见得这县城的轮廓,诸多军士是既安心又担忧,安心的是他们终于有了安歇驻扎之地,忧心的是贼军或许早已占领县城,他们想要攻陷,势必要血战一场。
虽然他们都是潜伏的密探,但真正厮杀的大战场,他们是没机会见识过的,江湖武夫或是密探谍子,其实在正面战场上很吃亏,也很心虚,那种场面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
所以他们对于这场明知要来却又不知何时会来的战争,也是充满了担忧,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不知何时会落下,时时刻刻折磨着小心肝。。。
苏牧重伤在身,眼下也只有让梁师成来拿主意,这位大太监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又召集了斥候来听取军报,而后才谨小慎微地派了几个人,乔装改扮,进入福寿县进行一番刺探。
这些斥候很快就去而复返,满脸惊喜地回报说,城内的地方军虽然已经被贼军击败,但贼军显然知晓平叛大军要过来,已经提前撤离,城里乱哄哄一片!
听得这消息,无论是梁师成还是这些将士们,都精神一振,整装抖擞,便冲入了县城之中。
但见得这县城里头分不清是民是匪,一个个都在哄抢和逃窜,本着心虚的就是贼的原则,侍卫司的人一进城就开始耀武扬威,奈何他们没有军甲,为了掩盖行踪,连朝廷的旗帜都没有立起来,反倒像一群虎啸山林的马贼!
这些侍卫司的人马一进来,县城里头的人更是慌乱,纷纷往西南方向逃走,偌大的县城竟然很快就走空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是安土重迁的老人和妇孺。
侍卫司的人一扫昨夜受袭的惨淡和担忧,先到县衙走了一遭,暂时安顿了下来,梁师成当即让人张贴朝廷的告示,声称平叛大军以至,以安抚民心。
可惜想象之中万民欢呼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甚至衙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侍卫司的人不得不到县城里头走动,做一下清点和统计。
梁师成也是无可奈何,此时苏牧却是召见了侍卫司的几位部将,让他们派人到北面的城门巡视,以防贼军来犯。
此时他们才想起来,慌忙派人往城北而去,心里不由佩服苏牧的缜密。
然而他们才刚刚来到城北,便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何县城的百姓要往西南角逃窜,不是因为朝廷大军的抵达,而是因为北面正有一支贼军在虎视眈眈!
这支贼军浩浩荡荡,打着各色旗号,分明就是纠集起来的乱军,其中马步军夹杂,有骑着骡子的,有骑着驽马的,有穿着不伦不类甲衣的,也有精赤着上身的,有些甚至不过十四五的小毛头,就提着棍棒跟在大军的后头!
这些情况是不一而足,但让斥候们吃惊的是,这一股乱军竟然有足足数千人,而他们满打满算也就三百人,昨夜还被伤了十几个!
要命的是,这福寿县根本就有城无险,连城墙都是低矮的土墙,还是一段接一段,漏洞百出,根本就不足以充当御敌之用!
或许抵挡战马冲锋还有些用处,但这些乱军根本就没有像样的马军,抵挡不住敌人也就罢了,反而会阻挡己方的骑军,要知道侍卫司这三百人可都是马军!
当斥候们将消息传回府衙之时,梁师成第一时间便将人马都召集到了府衙前头。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平叛大军的第一战,他们挑选的山道还算是最近的一条,也就是说其他三路马军很快就会抵达,那就是他们的援军,而是还是经历过北伐之战的生力军!
虽然他们只有三百人,但只需要抵挡片刻,待得其他三路人马齐聚,这就是平叛的第一功!
第六百二十五章 撞令郎
北伐之前,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大焱军贪图享乐,骄横又懦弱,既有着禁军的傲气,却又没有边军的实力。
今次侍卫司的禁军被拉出来遛了一圈,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他们与北伐军的差距。
在北方战场经历了战争洗礼之后的北伐军,与他们这些看守皇城的禁卫们相比,果真是天差地别。
侍卫司的人自是羞愧不如,然而这三百人并非“纯种”的侍卫司军士,他们都是隐宗的密探或者显宗的叛徒,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和目的。
在乱军攻城的这一刻,他们的心里充满了挣扎,如今苏牧重伤,梁师成只是个老太监,领军的部将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他们联起手来,便能够脱离出去,从此天高海阔任君驰骋。
但问题是他们也将回不到侍卫司,虽然保住了自己,但隐宗在侍卫司,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的势力,将无人接管,他们这些首脑人物的离开,必定会使得他们的潜伏者彻底被打散或者策反,又或者干脆继续潜伏,却无人接管,最终只能变成真正的侍卫司禁军。
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这三百人之中有多少是同伴,有多少是真正的侍卫司军士,一旦反叛,是生是死,结局尤未可知。
更要命的是,如今大敌当前,如果他们先引发内乱,那么三百人都将被乱军踏平,谁都逃不了!
所以他们要么集体撤退,要么同仇敌忾,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梁师成的话激起了很多人的血勇,他们虽然只是密探,但都是身怀绝技的人,而且还在侍卫司里头潜伏了这么久,只是把守一座县城,而且又不是死守,其他三路北伐军很快就会赶到,他们难道连这样都做不到?
只要他们守得一时三刻,待得援军到来,胜利就是他们的,到时候他们就是今次平叛的首功之臣,他们就能够继续潜伏在侍卫司之中!
两种选择有利有弊,机会也算是五五开,但问题是,他们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梁师成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征询他们的意见,只是为了激励他们的士气。
也就是说梁师成早已做了决议,留下来与乱军死战!
这些乱军虽然贼势浩大,但其中很多人手无寸铁,更是毫无队形可言,没有经过任何系统的训练,难道堂堂禁军,竟然连这些流民都挡不住?
正当这些侍卫司禁军的士气被点燃之时,苏牧却咬紧牙关,忍着伤痛谏言道。
“河北京东等地的贼军已经肆虐无忌,我尝听闻张迪之流,奸诈至极,甚至效仿西夏党项人,设置撞令郎为前军,太尉万万不可莽撞,这福寿县城虽然紧要,但此一时彼一时,切不可贪功冒进!”
对于撞令郎这等军中,禁卫们也是听说过的,此军种与铁鹞子等军种一样,创自于西夏李元昊这个最为卑劣无耻的狂人。
初时西夏还未建国,仁宗皇帝更没有承认西夏的地位,李元昊公然反抗大焱天朝上国,为抵御大焱的讨伐,便积攒军力,更是创立了撞令郎这种无耻至极的军种。
北方的女真有生熟女真之分,西夏这边的党项人也有生熟户之分,熟户已经归附大焱很多年代,汉化程度比较高,不愿意跟着李元昊造反打仗,而生户则是党项民族的死忠。
李元昊便是掳掠了这些熟户和忠于大焱的那些羌人,驱使手无寸铁的他们顶在军阵前头,却将精锐的马步军藏在这些可怜蛋的身后,这群可怜蛋,便是李元昊所谓的撞令郎。
大焱乃汉室江山,身为礼仪之邦,自然不会滥杀无辜,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顶在前头,大焱军必定裹足不前,而李元昊的军队却步步进逼,而后绕过这些撞令郎,借助撞令郎的掩护来冲杀大焱的军队!
事实上这种毫无人道可言的战术,在后世的一些近代乃至于现代战争之中,都会被用到,简直就是人类兽性的直接体现!
苏牧如此一提醒,本该让梁师成以及一干部将警惕起来,可他末尾那句贪功冒进,却戳中了梁师成等人最心虚的地方!
未等梁师成发话,其中一名部将就已经开口反驳:“都虞侯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等堂堂天子近侍,莫不成还抵不过一群匪类!”
“是啊!恳请太尉做主,让我等杀散贼军,以震军威!”
“杀散贼军,以震军威!”
见得这些侍卫司禁军士气高涨,梁师成满意欣慰地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频频点头,而后朝苏牧冷哼道。
“你是都虞侯,该做何等样的决策,自是你说了算,然则军心可用却畏首不前,实在有丧国威,苏虞侯且自量吧…”
此话一出,苏牧不得不皱起了眉头,梁师成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你是都虞侯,命令自然由你来下达,但如果是撤退的命令,未免丧师辱军,我这个监军可就有权驳回了。
无论如何,就算你苏牧贪生怕死,这场战也一样会打起来,若是识趣的话,就干脆利落,别再婆婆妈妈,虽然受了重伤,但大获全胜之后肯定会有你一份功劳。
苏牧虽然面露难色,但心里也是窃笑不已,这梁师成虽然对自己一直看不惯,但配合起来也是演技满满,如此一来,这些禁卫自然不会再有所怀疑了。
梁师成也是无可奈何,他本来想着一路压制苏牧,敲打苏牧,可从踏上行军的那一天起,就处处陷入被动,主动权都掌控在苏牧的手中。
便如眼下的情势一般,这些侍卫司先锋都是苏牧挑选出来的,一个两个要么是隐宗的密探,要么是显宗的叛徒,这些人可都是密探之中的首脑人物,只要让他们葬身在这里,侍卫司里头的隐患也就得以消除。
剩下那些小鱼小虾,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清洗,也不足为惧,只要做到这一步,近万的侍卫司大军还能够在平叛战争之中发力,除了消弭隐患之外,还给官家送回去一个平叛的大功劳,那么想要保住王黼,想要让官家看到他们这些老臣的价值和作用,也就容易多了。
所以明知道这件事是苏牧主导的,他也不得不在苏牧的筹谋指挥下,该扮缩头龟就扮缩头龟,该挺身而出就挺身而出,甚至不惜腆着老脸配合苏牧演戏。
因为苏牧抓住了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与其说他输给了苏牧,倒不如说输给了眼下的形势。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眼下的形势,又都是